盛砚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林钰下意识往长椅的另外一侧靠了靠，拉进两人的距离。
显然，她不想让周围经过的人，听见他们的谈话。
“那什么有意思？”
她的眼神极为干净透亮，被注视的时候，像是根本不给人躲藏的机会。
“难道你要说，因为你家里面有钱，你来学校只是混日子？但这就是悖论了，不是么？”
这种问题，盛砚不是没有被提问过。
可此时的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林钰。
他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甚至能看清楚这人瞳孔之中，映衬着自己的倒影
搭放在膝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裤子，迫使自己移开视线。
如此，又沉默了下来，林钰倒是也不追问。
盛砚则是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片刻后，嘴角扯出一个痞笑。
“怎么着，看我被老师教训找家长，你这是心里面偷着乐，才突然这么热心肠，等着看我笑话呢？”
林钰当然知道，这人是在转移话题。
像是那顶天的自尊心被人稍稍揭露开一角，里面的冷风呼呼往外跑。
“是啊”
她顺着这人的话接了下去，声音带着点点的上扬，像是调侃。
“看你这么一个大人物，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我估计今天晚上，我要高兴的睡不着了。”
盛砚听见这话，没忍住低头笑了出声，笑声震得他胸腔一阵阵发麻。
他垂下头盯着脚下经过的蚂蚁，手掌用力捏了捏后颈有些发酸的肌肉。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莫名其妙。”
林钰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却故意答错。
“是，我有些好奇，像你这种人也会被找家长吗？”
看着盛砚重新抬起头，狐疑的看着自己，林钰的眉头轻挑，丝毫不畏惧的将目光撞了上去。
就这么一瞬间，盛砚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轻笑了一声，声音里面带着几分自嘲。
“当然不会怕，我只是觉得那老头子白费心力。”
“他想找我家长，但我也很想告诉他，我也想找我的家长，可是我能找谁啊？”
心底压抑着的，最私
密的情愫被掀开，盛砚有些无措。
是他出国的母亲，还是常年见不着人的父亲？
总不能是那个假仁假义的后妈。
他甚至想要打住这个话题，可他看着林钰那澄澈的目光，突然有几分宣泄的欲
望。
那种在心里面捂烂了的破事儿，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跟一个人诉说出来。
“我爸啊只会给钱。”
盛砚继续开口，他长呼出一口气，声音带着疲惫感。
“大老板嘛，忙得很，上一次家长会，他是派司机来的，那老头儿好像连我现在读高几，在哪个班级都不知道。”
“至于其他人，更指望不上了。”
林钰显然也没想到，两个人会交谈到这里。她攥住把手的手指稍稍收紧，随着光影滑落，她看到盛砚的小臂内侧有几道伤疤，像是打架时候落下的。
她虽然没有回应，却时刻的关注着他。
盛砚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喉咙频频地滚动着，像是咽下什么更为难以说出口的苦涩的话。
此时的光线游移着，他的半张脸落在了阴影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劝慰的话是最无力的，林钰很清楚这件事情。
以至于她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钰！”
突然，一个极为温和的声音闯入了这场对话。
两个人本能的循声看去，就见顾远乔站在几步之外，怀中抱着几本书。
他那镜片后面的眼睛，带着几分担忧的神情。
“有什么事？”
林钰轻声开口，就见顾远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
目光扫了一眼盛砚后，又立刻看向林钰，像是要规避掉什么东西似的。
“刘老师找你。”
听到这话，林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顾远乔则是下意识的走近几步，又看了一眼盛砚后，才压低声音，在林钰的耳边小声开口。
“林钰同学，你，你千万别交坏朋友啊，这样对你不太好。”
“不管是学习，还是人身安全。”
顾远乔的声音里面带着明显的关切，可彼时周遭安静，他的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被盛砚听了去。
只见盛砚原本懒散靠在树干上的身体，瞬间坐直。
他的目光狠戾了下来，嘴角却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哎哟，我以为那种品德兼优的好学生，是不会在背后嚼舌根子，可没成想”
“啧啧啧，看来，这人品跟学习成绩还真是不挂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