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北风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凉意,今年的冬天或许会来得早一些。
许振东驾驶着红星一队新买的驴车,后座载着裴思瑶,潘玉莲和张红霞三人,慢悠悠地走在前往县城的道路上。
车里除了三女,还放着四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自然都是她们的行礼。
除此之外,车里装着报名用的户口本和介绍信,被裴思瑶紧紧的搂在怀中。
这玩意,太过重要,如果没有这两个玩意,四人别说考试,报名都没资格。
“到县城估计还得一个钟头,冷了就说声。”
许振东回头叮嘱。裴思瑶把脸锁在棉袄里,看着许振东的眼睛,亮亮的,十分可爱。
不过因为缩在棉袄里,她发出的声音也是闷闷的:“不冷,就是有点紧张。”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些材料,心道,要是能考上大学,就能摘掉“地主女儿”的帽子了。
对于愈发优秀的许振东,裴思瑶其实内心对于自己是“地主女儿”的这个“身份”有一些敏感。
没办法,这是时代赋予的感受,不以人为意志而转移,哪怕许振东私下多次跟裴思瑶说过一点都不在意。
更是对自己能娶到一个从前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的地主女儿,感到万分光荣。
也只能引来裴思瑶一阵娇嗔,可是从小到大被“地主成分”所困扰的情绪依然让她感到很介意。
所以,这次高考,其实她也是抱着很大的期待,也更加期待能跟许振东一起考上大学。
那该多完美!
“东哥!我们一起加油!”裴思瑶的声音带着坚定和期盼。
许振东闻声,微微一愣,温柔地笑道“嗯!我们一起加油!”
两人温馨的互动,引得潘玉莲和张红霞有些羡慕,她们的目光有些不自觉地看向别处,心中微微起伏。
潘玉莲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而张红霞则抑制着自己的心情,两人都知道许振东对裴思瑶的爱。
她们都知道自己更重要的是参加好高考,只要能考上大学,一切都会不一样!
进了县城地界后,土路上的车辙渐渐多起来。
路边的白杨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着灰蒙蒙的天,似乎预示着今天的不平静。
快到县礼堂时,前面突然堵了车,自行车和行人挤成一团,许振东等人便听到有人在大喊道:“有人晕倒了!有没有会医生,或者会急救的啊!”
“哎呀,快送医院呀!”
“送医院来得及吗?我看那老头脸都白了!”
“哎呀妈,不会要死”
方才喊人的那个男子,突然怒视这个说话的人。
“你说什么呢!不会说话,你别说话,闭上你的嘴!”
那人被当众这么呵斥,顿时不满地指责起来:“嘿!我说你这同志,怎么回事,居然骂我!”
男人此时却没空搭理他,继续大声求救:“快来人,帮帮忙,找一下附近医生,我们给钱!”
然而,许多人虽然想帮忙,可是奈何医生确实少。
因为当初“文革”高潮期间,医院各方面工作均受到很大的影响和冲击。正常的医疗秩序和制度被破坏,知识分子成了“臭老九”。
而军宣队、工宣队进驻医院,医院领导靠边站,由革委会所代替,实行“医护一条龙”,业务技术发展受到严重干扰。
虽然文革已经结束,可是医疗系统并没办法这么快恢复,县城的医院,距离这还有段距离。
许振东跳下车,让裴思瑶她们在后面等着,自己拨开人群挤进去。
只见一个穿深蓝色中山装的男人趴在地上,脸朝下,后背剧烈起伏,像是喘不上气。
旁边一个妇女哭得直跺脚:“老周!你醒醒啊!我们还要去给儿子报名呢!”
大喊的男人就是躺在地上的老周的儿子。
他也知道送去医院,可最近的县医院在街那头,跑着去得半个钟,男人的脸已经憋得发紫,嘴唇泛着青黑。,不知道能不能顶到那时。
许振东知道,男人有很大概率是心梗,不能再拖了,他开口朗声道:“让一下,我看看!”
此时许振东推开人群的身影,顿时被焦急的男人注意到了。
他脸上先是绽放出惊喜的笑容,随后看到许振东那年轻阳刚帅气的面容,脸色就是一僵。
无论什么时候,以貌取人都是非常容易出现的第一印象。
许振东如此年轻,正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更何况医生这个职业,越老越吃香,虽然没有很绝对,可是老医生的经验要比年轻的医生经验丰富,那是事实!
男子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
许振东已经蹲下身,手指搭上男人的手腕。
他很快感受到,那脉搏又快又弱,跟《针灸术》里写的急性心梗症状对上了。
许振东冲男子说道:“情况很危急,你们要不要相信我!”
男子眼神充满了矛盾和犹豫,他忍不住看向旁边的母亲。
“妈!你看这!”
其母双手搅在一起,颤抖着,但是她也知道,从自己丈夫脸色看,情况真的万分危急了!
一咬牙,一跺脚,沉声道:“就,就麻烦您帮帮我们!”
许振东点点头,家属都同意了,有什么事也算不到他头上。
他摸出布包里的银针,刚要拆开。
就在这时候,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突然拦住他:“你干什么?这是能随便扎的?出了事你负得起责?”
原来此人正是县医院的医生,恰好此时刚换班,回家的路上看到人群聚集,在好奇心之下,他询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有人在找医生后。
他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他是医生?”带路的人喊道!
“这人看着就是个庄稼汉,别是想趁机讹钱吧?”
许振东抬头,看着这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
从这人身上传来的消毒药水的味道,他基本确定这人也是一名医生。
但是他声音稳得像块石头:“再耽误下去,人就救不回来了。”
他左手按住中年男人的后心,右手捏起银针,快如闪电地扎进人中、内关、膻中三个穴位。
针尖入穴的瞬间,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后背的起伏稍稍平稳了些。
“扎出血了!”
有人尖叫了起来。
惹得家属男子和夫人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