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回春迅速取过一支记号笔,在红线尖端重重标下记号,三分钟后,笔迹已被新蔓延的赤色吞没。
“此非寻常疔毒!”陈泰和捧着古籍的手不住颤抖:“书中有载,光绪年间岭南瘟疫……”
他话音未落,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患者血氧饱和度骤降至70。
此刻,那条诡谲红痕已突破肋弓,直指膻中死穴。
现场所有医师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泰和身上。
这位老教授激动得手指微微发颤,从衣袋里掏出老花镜架在鼻梁上,“我在《奇病录》,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
走廊里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几个药房伙计抱着密封罐鱼贯而入,空气里顿时弥漫起混着艾草味的药香。
方涛捻着银针在酒精灯上灼烧,火星在针尖跳跃成橘色光点:“把裤腿卷到膝盖上方。”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吩咐学徒抓药,“待会施针时可能会。”
话未说完,诊室深处突然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
抱着孩子的妇人踉跄着冲出来,怀中幼儿小腿上的红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就像退潮时沙滩上消失的泡沫。
医疗室内空气凝滞,杜回春突然发现患者衣袖下的暗红血线已蔓延至锁骨,额角顿时渗出冷汗。
青年颤抖着将肿胀发紫的右脚架在诊疗台上,皮质表面隐约可见蛛网状青纹正在向上攀爬。
方涛指间寒芒乍现,三寸银针破空刺入大脚趾甲缘。左手暗劲吞吐,顺着患者胸膈缓缓推拿,真气如涓流般渗入经络。
当掌心行至少腹关元穴时,针孔突然激射出一道暗红血箭,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蛇形轨迹。
“血线开始消退!”陈泰和突然失声惊呼。
只见那条象征毒素扩散的红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抽离致命毒质。
方涛的推拿手法似暗合某种玄妙韵律,每当血线退却三寸,他指尖便精准叩击相应要穴。
卫源凑近观察发现,随着毒血外排,青年原本青紫的趾端逐渐恢复血色。
当红线退至足踝时,方涛突然并指如剑,三枚银针闪电般刺入神门、太冲、丘墟三穴。
银针甫入肌肤便泛起墨色,针尾竟凝出细密霜晶。
“这是以针为媒的导毒术?”一拓苟失下意识扶住桌沿。
他曾在古医籍中见过类似记载,却未料真有人能施展。
最后那枚挑出腐肉的银针上,竟粘附着蛛丝状黑色菌丝,在场专家无不倒吸凉气。
青年试探着触碰患处,惊觉先前锥心蚀骨的疼痛已消散大半。
当他踉跄着要行大礼时,方涛早已转身整理针囊,仿佛方才施展的没有惊世医术,只是寻常问诊。
唯有诊疗台上三枚墨色银针,见证着这场与死神赛跑的精妙博弈。
方涛从针囊里抽出一块鹿皮绒,仔细擦拭着三枚泛着青黑的银针。
药碗见底后,年轻母亲抱着襁褓重新回到诊台前,指尖无意识绞着婴儿服上的流苏。
“都喂完了?”
青年医者将银针收入檀木盒,青瓷盒盖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产妇闻言猛点头,怀中小被团跟着颤动,她眼底泛起水光,却又不敢轻易开口。
“解开裹被透透气。”方涛指尖轻点襁褓,暗纹锦缎在无影灯下泛着柔光。
产妇迟疑地解开最外层绑带,当绣着百子图的丝绸被面滑落时,她突然倒抽一口气,原本泛着诡异青紫的小手竟透出健康的粉红。
女人颤抖着解开全部襁褓,只留贴身红绸裹着婴孩。
诊疗床上,新生儿水晶果冻般的皮肤已恢复莹润,皮下隐约可见的血管网络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白里透红的娇嫩肌肤。
“这真是我的宝儿?”泪水在产妇眼眶打转,她将脸贴在婴孩胸口,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恍如隔世。
方涛递过消毒棉片示意擦拭,温声道:“往后只需避免正午日晒,满月后就能正常出门了。”
“咚”的一声闷响,女人抱着孩子双膝重重落地,额头几乎触到诊台边沿:“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被搀起时仍在不住鞠躬,退场时差点被自己裙摆绊倒。
观诊席上的杜回春抚掌大笑,转向面如土灰的异国医者:“苟失先生,您误诊的病例已被方先生挽回,这场比试是否该见分晓了?”
一拓苟失死死攥住和服袖口,指节泛白:“按赛程需比满三局。”
他操着生硬的中文嘶吼,镶金边的眼镜链剧烈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