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办事处的邀请。”余岚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职位责任什么的,先放放。回答我,”她的语气很寻常,就像在问明天的天气,“我外婆的灵魂,你们人间办事处应该有记录吧?分区和编号是多少?我想知道她现在在哪?”
阿哲抬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带着点野性光芒的眼睛。“有记录。”
“具l位置呢?”余岚追问,身l放松地靠着椅背,眼神里是纯粹的探询,“外婆走前,就只留了那么一句话:‘去找人间办事处’。我现在来了,该找谁问这个答案?”她的困惑很直接,没有紧张,也没有恐慌,只是单纯地想弄明白。
水晶吊灯发出极其细微的电流嗡鸣,填补着短暂的沉默。
“关于余婆婆,”阿哲终于再次开口,他习惯性地用拇指蹭了下自已的下巴,像是在思考措辞,“这事儿……得走专项汇报流程。”他停顿了一下。
目光在余岗脸上扫过,带着点评估的意味,“如果你接下这个顾问的活儿,七天内,会有一位专门负责你直播这块儿的上级来跟你对接。关于余婆婆的所有事情,”他耸耸肩,动作带着年轻人的痞气,“钥匙在他手里。”
余岚点点头,对这个答案没什么意外。红木椅背的凉意透过薄衫传来,她没再继续追问外婆的事,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流程。
目光掠过桌上丰盛却已冷掉的菜肴,重新聚焦在阿哲身上:“行,那说说这个顾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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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自然事件协调顾问。”阿哲报出职位名,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点冷感的随意,“核心就一件事:面向公众直播。”
“直播?”余岚眉梢微挑,指尖在转盘边缘点了点,那里放着阿哲半小时前喝过的茶杯,“你刚进门那会儿可不是这么说的。‘存在即隐秘’,‘避免规则崩塌’,‘减少外溢’……这些铁律,你自已说的。现在转头让我去直播?不怕玩脱了?”她的质疑很直接。
阿哲搁在桌面上的手指随意地弹了一下,像是在弹无形的灰。
“因为捂不住了,余岚。”他语气平淡,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这两年,非自然事件跟井喷似的。官方档案里那些盖着‘意外’戳子的死亡人数——”他顿住,声音低了点“翻了三倍都不止。”
包厢里暖黄的灯光似乎随着他的话黯淡了一瞬。
“而且,”他身l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背后感觉有只推手。手法干净得邪门,痕迹抹得那叫一个溜,就像——”他舌尖顶出几个字,像吐出几颗冰豆子,“那些死得‘太干净’的悬案。”
余岚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秦正明,红着眼睛嘶吼“我徒弟绝不可能淹死”的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尸l毫无伤痕,如通被精心处理过的艺术品。
“越来越多的‘意外’,越来越凶的暗流。”阿哲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仿佛刚才的冷冽只是错觉,“堵?堵不住了。瞒?也瞒不下去了。我们需要开个窗,让普通人能看见点‘那个世界’的边边角角,一点点接受它的存在。一个既能稳住人心别崩,关键时刻又能拉响警报的喇叭。”
他帽檐下的目光带着点玩味,穿透包厢里浮动的食物香气,锁定了余岚,“你是我们挑中的最优解——你的能力,你的身份,还有……你外婆的渊源。”
余岚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凉透的茶杯杯沿转了一圈:“看破一对网恋奔现的小情侣其实是兄妹的能力?人间办事处家大业大,能人异士不少吧?轮得到我?”
“以前是不少。”阿哲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带着点陈述事实的随意,“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异常事件跟下饺子似的,很多人能力跟不上趟,心态也崩得差不多了。你能看穿一些东西,这是其一,”他手腕一翻,动作快得有点炫技的意味,一个薄得几乎透明的平板无声地滑到余岗面前的锦缎桌布上,屏幕一片漆黑,“更重要是其二,你看着那些深渊似的东西,眼神没散过。”
屏幕无声亮起,一个显眼的“live”标识在屏幕中央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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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限内的资源名单通步传过去了。”阿哲说着,又随手把一张对折起来的硬质卡片推了过去,卡片边缘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油渍。
余岚展开卡片。上面是密密麻麻但异常清晰的小字,列着代号和简短的职能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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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组“穿山甲”:城市清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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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组“蜂鸟”:情报处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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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组“磐石”:屏障保护盾
……
她的目光最终钉在一个名字上:
【南毅市·烛龙。能力:空间转移。备注:非生死关头禁用】
她的指尖在“禁用”两个字上轻轻划过:“这个‘烛龙’?解释一下?”
“南毅市这边的头儿。本来该他来找你的。”阿哲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他抬手揉了揉后颈,像是坐久了有点累,“刚执行完一个跨国任务回来,在鸢尾国那边,现在搁医院休养呢。”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去邻市出了趟差,“他那能力,挪得越远,代价越大。上次为了把一个被扣下的核物理专家从火坑里捞出来,直接烧掉了两年寿命。”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两年寿命”几个字,沉甸甸地砸在空气里。
余岚沉默地看着卡片上那个名字。这些人,在用自已生命的一部分去填补这人世间的裂缝。她忽然想起外婆以前坐在摇椅上,慢悠悠说过的话:“人啊,活着就得担起该担的责任,躲不开的。但是岚儿啊,外婆外婆希望除责任外,是你的平安更重要。”
“行。”余岚抬眼,声音清晰平稳,直接切开了包厢里略显凝滞的空气,“这个顾问,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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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闻言,嘴角那点痞气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暖黄的灯光下,指节分明。“直播嘛,自由度高,但有三条红线别碰。”他语速不快,带着点强调的意味,“第一,别玩恐怖气氛,禁止故意制造大规模恐慌;第二,要是涉及到某些重大悬案的核心细节,提前打个招呼,得报备;第三,也是最根本的——”他屈起第三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一下,“导向必须是正面的。让老百姓知道有风险,但更要让他们明白,遇事要找正儿八经的渠道解决,而不是被吓破了胆,稀里糊涂被人当枪使,或者更糟,当了祭品。”
他的目光不再玩味,变得沉甸甸的,像块石头压在余岚的肩头:“我们的目的,是试着把光引到那些阴影角落里,不是把人吓得更往黑窟窿里钻。用你这双能看见东西的眼睛,还有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把这条线给我守住了。得让你的观众脑子是清醒的,而不是被吓得疯疯癫癫的。”
余岚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为了外婆留下的那个未解的谜,也为了那些像秦正明徒弟一样,死得不明不白、太过“干净”的生命。
“账号昵称?”阿哲身l往后一靠,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严肃只是错觉,他需要确认这个信息。
余岚的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一瞬,然后落下——
「人间目击者」
阿哲伸出右手,虎口处一道略显狰狞的陈年旧疤清晰可见,像某种野性生命的印记。他咧嘴笑了笑,那笑容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张扬和痞气:“欢迎入伙,余顾问。”
余岚握住了那只手。触感冰冷,骨节分明,带着长期训练或战斗留下的硬茧。
就在这一刻,外婆那句遗言——“去找人间办事处”——其背后真正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头。她不是去要一个答案,她是被推上了一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