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男友啃了四年方便面,他功成名就后,却嫌弃我人老珠黄,每月甩五千块让我带球滚蛋。
他搂着新欢,指着刚提的保时捷嘲笑我融不进他的圈子。
我笑了,当场拨通我爸的电话:爸,盛世资本投的那家公司,立刻撤资!
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我知道,他要付出代价了。
1
我们分手吧,沈微。
顾衍舟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通知我,今晚的垃圾该我倒了。
今天是他的科技公司,拿到A轮融资的日子,也是我怀孕第六个月的纪念日。
我亲手炖的汤还在厨房里冒着热气,每一味药材都是我照着安胎食谱,跑了三家药店才配齐的。
而他,顾衍舟,我陪着他啃了四年方便面、住过三年漏水地下室的男人,就用这样一句话,给我和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判了死刑。
为什么我的声音干得像砂纸,每一个字都磨得喉咙生疼。
他从刚换下的、满是烟酒味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青白的烟雾缭绕在他新理的发型周围。那是顶级沙龙才做得出的造型,花了他八千八。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吐出一口烟圈,眼神飘向窗外,那里停着他刚提的保时捷,我要进的那个圈子,你,融不进去。
那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是了,他成功了,身价过亿。而我,只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脸色也因为孕反蜡黄。
我配不上他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缓缓收紧,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以为会托付一生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手机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我鬼使神差地接了。
电话那头的男声,低沉悦耳,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凉意。
沈小姐,我是戚骁。
戚骁。
顾衍舟的死对头,天元资本的掌舵人。
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看向顾衍舟。
而戚骁像是能看穿我的心思,慢条斯理地继续说:
我知道顾衍舟要跟你分手。我这有个提议……嫁给我,你考虑一下。
哦对了,他顿了顿,补上一句致命的话,我刚收到消息,你的主治医生说你有多囊卵巢综合征,这个孩子如果打掉,你这辈子,可能都很难再做母亲了。
轰的一声,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我耳边炸开。
2
我的手在抖。
医生叮嘱我要保密病情,怕影响我情绪。戚骁是怎么知道的
顾衍舟并不知道我的病,他只知道我怀孕了。此刻他正不耐烦地看着我,似乎在催我快点结束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机,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问:凭什么
电话那头,戚骁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
就凭,我想让顾衍舟不痛快。而你,沈微,是能让他最不痛快的利刃。更何况,让你的孩子一出生,就名正言顺地压他那个私生子一头,管他的杀父仇人叫爸爸,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管杀父仇人叫爸爸。
这七个字像一把淬毒的钩子,瞬间勾住了我所有的恨意。
是啊,顾衍舟今天还告诉我,他要娶的是他的青梅竹马江可蔓。听说,那位江小姐的肚子里,也有了他的种,才三个月。
原来如此,我这个正牌女友,竟成了他和别人双宿双飞的绊脚石。
我凭什么信你我的声音依旧在颤。
不信我,难道信他戚骁的声音冷了下来,信他会念着四年旧情,给你和孩子一个名分沈微,你是个聪明人。我现在给你十分钟考虑,过时不候。
电话挂断了。
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顾衍舟。他看着我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怎么,讨债的电话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他从新买的钱包里,抽出一张黑色的卡片,甩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这张卡你拿着,没密码。以后,我每个月给你打五千的生活费。别嫌少,够你们母子俩过得不错了。
他的语气,就像在打发一个跟了他几年的保姆。
我陪他创业,掏空我所有的积蓄;我为他怀孕,熬得形容憔枯;我用我爸的关系,给他拉来第一笔启动资金……
到头来,只值一个月五千块。
一股混着酸水的恶心从胃里直冲喉咙,我死死咬着后槽牙,才没当场吐出来。
不需要。我拨通了戚骁的号码。
我答应你。在顾衍舟错愕的目光中,我清晰地说,不过,我们是交易。作为回报,你公司下一轮的融资,我投了。
戚骁在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即笑了。
好,一言为定。现在,收拾你的东西,我派人去接你。
挂了电话,我看都没看桌上的黑卡一眼,转身回房,拖出了我的行李箱。
顾衍舟终于回过神,一把拦住我,脸色铁青。沈微,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耍什么花样你别给脸不要脸!一个被我甩了的孕妇,你以为还有谁会要你我告诉你,你最好想清楚,惹恼了我,你跟你的野种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我看着他暴怒扭曲的脸,突然笑了。
那笑容一定很古怪,因为他眼里的愤怒变成了惊疑。
我一言不发,拖着箱子,绕过他,走到了门口。
在他开口骂出更难听的话之前,我回头,轻轻说了一句:
顾衍舟,你公司那笔最重要的A轮融资,领投方是‘盛世资本’,对吧
他愣住了。
我扬起下巴,笑得更灿烂了,忘了跟你自我介绍。盛世资本的董事长,沈国安,是我爸。
3
顾衍舟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惨白,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那副见了鬼的表情,是我这几日来,见过的最赏心悦目的风景。
我没再理他,拖着箱子下楼。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停在旧居民楼下,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戚骁亲自给我开了车门。
当晚,我在他名下的一套顶层复式里安顿下来。第二天,我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决绝,回了家。
我爸沈国安,看着我隆起的肚子,和他最得意的门生戚骁,脸色黑得像锅底。
胡闹!这孩子,我们沈家养得起!用得着你挺着肚子去跟人做什么交易婚姻我爸一巴掌拍在红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我妈也红着眼圈,微微,咱不受这个气。不就是要个爹吗妈给你找十个八个又帅又疼你的,犯不着找这么个……她话没说完,戚骁的父母正好从门外进来。
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
我原以为,会是一场唇枪舌剑的退婚拉锯战。
可戚骁的母亲,一位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妇人,一见到我,眼睛就亮了。她几步走上前,拉住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的肚子,那眼神……像是饿狼看到了肉。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我爸妈和我,都愣住了。
戚骁的父亲,陆氏集团的董事长,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一丝抱歉又带着狂喜的笑,对着我爸说:老沈,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但我们家戚骁……他……他身体有点小毛病,这辈子,可能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又补了一句:正因为这样,他才一直不肯结婚。你家微微这情况,对我们家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的麒麟子,是天作之合啊!
满室寂静。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戚骁。
他正对着我,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信我么
我爸妈的表情从愤怒,到错愕,再到了然,最后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满意。
接下来的画面就彻底失控了。
戚骁的妈直接命人抬进来八个贴着喜字的大红箱子,说是聘礼。打开一看,是天元资本旗下整个物流子公司的股权转让书。
他爸则递给我一把钥匙,说是一艘停在加勒比海的超级游艇的使用权。
我妈不甘示弱,当场宣布,把我名下那座位于大溪地的私人海岛,作为我的嫁妆。
我爸,直接掏出手机,打给助理:把我送给戚骁奶奶那串帝王绿翡翠珠链取回来……什么在她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那就让戚骁现在就飞过去取!那是我留给我亲外孙媳妇的!不能怠慢了!
饭局在一片其乐融融(鸡飞狗跳)中结束。
戚骁真的被勒令当晚就飞瑞士,临走前,他把一个丝绒盒子塞进我手里。
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翡翠平安扣。
通体翠绿,水头好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光线下泛着一层柔和的莹光。
这是我妈给你的见面礼,不是珠链那个级别的,你先戴着玩儿。戚骁替我戴在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等我回来。
他说。
然后我就被我妈塞进车里,催着去全城最贵的婚纱会所百悦,挑婚纱。
人生,就是这么荒诞。
4
我在百悦的VIP室里,指着模特身上那件缀满碎钻,名为星河的婚纱,对经理说:就这件,包起来。
就在我拿出戚骁给我的黑金卡时,一道尖利又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
等等!这件婚纱,本小姐要了!
我回头,看见了顾衍舟和江可蔓。
几天不见,顾衍舟像是被人抽了主心骨,眼下挂着乌青,但身上那套高定西装依然撑着他可悲的颜面。
而江可蔓,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浑身挂满了顶级奢侈品的LOGO,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肚子也微微显怀。
她看到我,脸上瞬间扬起得意的笑,对着顾衍舟撒娇:衍舟哥,你看这件婚纱好漂亮,你让微微姐让给我嘛,好不好
顾衍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两把淬了毒的刀。
你还敢出来我以为你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呢。他冷笑,怎么,想穿着婚纱来我的Pre-IPO路演上闹事想逼婚沈微,我告诉你,没门!
他眼中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我只会跟可蔓结婚!
我看着这对狗男女,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收回卡,对服务员说:抱歉,是我先看中的。
那服务员面露难色,显然认出了顾衍舟这位新晋的科技新贵。
顾衍舟下巴扬得更高了。你看价签了吗二百八十八万。你买得起吗
他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沈微,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为了演戏逼婚,你至于吗挑件几千块的就行了。
说完,他掏出自己的卡,递给服务员:刷我的!
江可蔓立刻得意地对另一个服务员说:听见没我未婚夫付钱了,还不带我去试纱
那服务..员正要去接卡,我却平静地开口: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伸手,慢慢地解开颈间的红绳,将那枚帝王绿的平安扣握在掌心。
冰凉的玉石,像是给了我无尽的勇气。
我迎上顾衍舟的目光,缓缓地说:这件婚纱,我看过了,被她碰一下都嫌脏。我不要了,送你们。
说完,我转身就走。
没想到,江可蔓却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胸前还未完全藏好的红绳。
衍舟哥!你看她脖子上那个吊坠!好绿好漂亮!我想要!
顾衍舟的视线落在我胸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是更浓的贪婪。
他理所当然地开口,语气像是在命令一个下人:
江可蔓喜欢,你摘下来,给她。
5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想到一个人的无耻,真的可以没有下限。
顾衍舟见我没动,脸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施舍:只要你把这个吊坠给可蔓,我就答应你,孩子生下来后,可以养在我跟可蔓身边。我们不会亏待他的。
江可蔓立刻接口,脸上挂着伪善的笑,手已经不规矩地伸向我的领口。
是啊微微姐,我会把你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你把这个吊坠给我,就当是给孩子的抚养费了,好不好
她的指甲几乎要刮到我的皮肤。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甩开她的手。
滚!
江可蔓哎呦一声,夸张地向后倒去,直接撞进顾衍舟怀里。
衍舟哥,她推我!我的肚子……
顾衍舟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他大步上前,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苏倩倩!谁给你的胆子跟可蔓动手的这个吊坠,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说完,他另一只手竟真的来抢我脖子上的红绳。
婚纱店的服务员们都远远站着,没有一个敢上前。
我是孕妇,力气上根本敌不过一个疯了的男人。
我冷静下来,看着他眼中那势在必得的贪婪。
突然,我笑了。
我放弃了抵抗,任由他粗暴地将那根红绳从我脖子上扯了下来,平安扣滑入他的掌心。
然而,就在他得意地要将玉佩递给江可蔓的那一刻。
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向他的胸口!
啪!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碎的响声。
那枚价值连城的帝王绿平安扣,从他失措的手中滑落,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满地璀璨的绿色碎片,像一个被击碎的梦。
啊——!碎了!江可蔓尖叫出声,满脸的心疼,仿佛那东西本就属于她。
顾衍舟呆滞地看着满地的碎片,随即抬起头,用一种要杀人的眼神瞪着我。
沈微!你这个疯子!你宁愿毁了它,也不肯给可蔓!你知不知道你毁了什么!
我毁的,我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VIP室,是我最后一点对你的幻想。
还有,我转向那个吓傻了的婚纱店经理,眼神冰冷,给你们店十分钟时间,把监控录像,还有刚才所有的服务人员叫到这里。然后,报警。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我爸的首席律师的电话。
方律师,我在‘百悦’高定婚纱会所。这里发生了点意外。是的,涉及人身伤害、蓄意抢夺,以及……一件刚刚被毁损的、属于戚家的、价值大概在九位数左右的翡翠。
对了,通知一下媒体。我微笑着,看着顾衍舟和江可蔓瞬间煞白的脸。
我要你们婚纱店从今晚开始,上申城的热搜头条。
6
三天后。
顾衍舟公司Pre-IPO路演的当天。
会场冠盖云集,金融圈、科技圈的大佬来了个七七八八,镁光灯闪烁不停。
我穿着一身猩红色的长裙,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挽着我父亲沈国安的手臂,走进了会场。
顾衍舟正在台上意气风发地介绍着他的商业帝国,看见我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趁着中场休息,他找到了我,眉毛拧成一团,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警告。
你来干什么嫌上次丢人丢得还不够吗
他看了一眼我身边的父亲,脸色更难看了,那天的事情,只要你跟可蔓道个歉,再赔一个新的首饰,我说了,你和孩子我不会不管的。
我甚至懒得抬眼看他,只是把玩着手里的香槟杯。
顾衍舟,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他显然不信,一副我早已看穿你的表情。
沈微,少来这套。这里是我的主场,全申城的投资人都在看。你跑来这里,不就是想分一杯羹吗听着,我说了,每个月五千,一分都不会少。现在,你立刻给我离开这里,别影响我的公司形象!
他说着,竟然真的打电话叫保安。
就在这时,江可蔓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她声音发抖:衍……衍舟,不好了……刚刚盛世资本的沈总打电话过来说,要……要全部撤资!
顾衍舟身形一晃。
江可蔓快要哭出来了:沈总一撤,好几家跟投的小机构也说要重新评估风险,全都……全都暂停了!
顾衍舟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瞪着我,像是要从我身上剜下两块肉来。是你是你让你爸干的!
我终于抬起眼,对我父亲微微一笑。
沈国安,盛世资本的董事长,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理了理领带,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总,说笑了。商业投资,利益为先。是我女儿,他拍了拍我的手背,目光里满是宠溺,她告诉我,你的项目人品太差,后续风险不可估量。作为父亲,我当然是选择相信我的女儿。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在我和顾衍舟之间来回扫射。
顾衍舟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了。
他赤红着双眼,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突然发出一声嘶吼,疯了一样朝我扑了过来。
沈微!我杀了你!
周围的人发出一片惊呼。
就在他枯瘦扭曲的手指,即将掐上我脖子的前一秒——
一只手,像烧红的铁钳,从斜后方闪电般探出,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骨头错位的咔哒声,清晰可闻。
戚骁风尘仆仆,眉宇间还带着远途飞行的倦意,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他将我轻轻拉到身后护住,另一只手毫不松懈地钳制着惨嚎的顾衍舟。
他看着这个曾经的对手,现在的疯子,薄唇轻启,声音像冰碴子砸在地上,掷地有声。
动我的人。
你问过我了么
7
顾衍舟的嘶吼被淹没在保安涌入的骚动中。
戚骁松开了手,顾衍舟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他看着我,眼睛里不再是愤怒,而是彻骨的恐惧。
恶魔……你们是恶魔……他喃喃自语。
我父亲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像看一只蝼蚁。
顾衍舟,我这辈子投资,只看错过两个人。一个,是我以为靠自己本事白手起家的青年才俊。另一个,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是我那曾经为了爱情,不惜与我这个父亲决裂的……蠢女儿。
我心口一滞。
他叹了口气,转向全场的宾客,声音洪亮:各位,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作为‘盛世’的董事长,我向各位郑重宣布三件事。
第一,我司将永久性终止与顾衍舟及其公司的一切合作,并即刻启动法律程序,追讨其在合作期间涉嫌商业欺诈造成的所有损失。
第二,我女儿沈微,将在一周后,与天元资本的董事长戚骁先生,正式完婚。
第三……我爸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我依然平坦的小腹上,那眼神里,有心疼,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宣告主权的霸道。
我们沈家下一代的继承人,必须拥有一个干净的出身和光明的未来。这一点,不容任何人置喙。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当晚,申城所有财经和八卦头条,都被三个词占领了:顾衍舟骗局,沈戚联姻,百亿宝宝。
回到戚骁的顶层复式,我脱掉高跟鞋,整个人都像被抽干了力气。
戚骁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我,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他看着窗外的夜景,忽然开口:那个平安扣,抱歉,我应该提醒你别戴出去的。
不怪你,我摇摇头,它不碎,我醒不了。
碎掉的玉,换来一个清醒的脑子,这笔买卖,我赚了。
戚骁转过身,深邃的眸子在水晶灯下显得格外幽深,路演的事,谢了。你和你父亲,演得很好。
演我抬眼看他,不,我们没有演。从他把我和孩子定价为一个月五千块那一刻起,这就不是演戏。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我举起水杯,与他的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为了让我们合作得更愉快,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我不能再给他,给任何人反悔的机会。
我要这份交易,白纸黑字,盖上钢印。
戚骁先是一愣,随即笑了,那笑意第一次抵达眼底。好,沈小姐,不,沈太太……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果断。
那一刻,我分不清他眼中的,是欣赏,还是算计。
8
第二天,我和戚骁拿到了那本红色的结婚证。
照片上,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而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没有人知道,这纸婚书之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日子仿佛平静了下来。
顾衍舟和他的公司,在沈、戚两家的联合绞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银行断贷、合作伙伴违约、高管离职潮……他从天堂坠入地狱,只用了不到七十二个小时。
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他。
直到一次我去医院做常规孕检。
我刚从诊室出来,就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一个蹲在地上、形容枯槁的身影。
是顾衍舟。
他瘦得脱了相,曾经引以为傲的高定西装,此刻皱得像块咸菜干,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他看到我,眼睛里瞬间爆发出诡异的光,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
我身边的保镖立刻上前拦住他。
微微!他隔着保镖,朝我嘶喊,微微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真的这么狠心吗
我冷漠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他涕泗横流,没有了丝毫体面,我是被江可蔓那个贱人给骗了!她说她怀了我的孩子,可我去查了!是假的!她为了嫁给我,拿了张假的B超单骗我!我真正爱的人是你啊微微!我四年多的青春都给了你,我们的孩子……
他说着,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在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试图爬过来抱我的腿。
微微,你原谅我,我们和好吧我们重新开始!你让沈总放我一马,求求你了……只要你点头,我马上跟江可蔓那个贱人断干净!
周围的指指点点像针一样扎过来。
我看着这个为了钱就能下跪的男人,胃里一阵翻涌。
我平静地对保镖说:拖走,别脏了医院的地板。
顾衍舟见我无动于衷,脸上的哀求瞬间转为怨毒的疯狂。
沈微!你这个毒妇!你以为你嫁给戚骁就万事大吉了吗!我告诉你!你早晚会后悔的!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他的诅咒,像一条黏腻的毒蛇,缠绕在空气里。
我没有回头,但那天晚上,我做了噩梦。
梦里,是那枚摔得粉身碎骨的平安扣。
更让我心神不宁的,是第二天,江可蔓竟然找上了门。
她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惊恐,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
沈小姐,救救我!顾衍舟他……他要疯了!他会打死我的!
她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的掐痕。
9
江可蔓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浑身发抖。
他说是我害了他,这几天……他喝醉了就打我。她撩起衣袖,更多的伤痕触目惊心,他昨天还说,说要把我卖了去还债……沈小姐,求求你,看在我们都曾被他骗过的份上,你帮帮我,我不想死。
我看着她,内心毫无波澜。
你找错人了。我说,路是你自己选的,我不负责替任何人收拾烂摊子。这是我家,请你出去。
不!你得帮我!她突然尖叫起来,眼神变得很奇怪,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戚骁的秘密!你绝对想知道!
我皱起了眉。
你想说什么
江可蔓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顾衍舟当初为了打击戚骁,找人查过他的底。他发现……戚骁这些年一直有固定的情人,还……还带着那个女人去国外做过好几次试管婴儿!
轰隆一声。
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炸开了。
试管婴儿
一个被宣称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孩子的男人,会需要去做试管婴儿吗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疯了!他就是想让你不好过!江可蔓哭喊道,他说你以为你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其实也是个骗子!一个把你当棋子、当生育工具的骗子!
我让保镖把语无伦次的江可蔓送走,独自坐在客厅里,从黄昏坐到深夜。
窗外的霓虹闪烁,像一个个巨大的、嘲讽的眼睛。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声响,戚骁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雕刻着家族徽记的红木盒子。
回来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但看到我时,还是扬了扬手里的盒子,幸不辱命,奶奶留给孙媳妇的嫁妆,给你带回来了。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由十八颗鸽子蛋大小的帝王绿翡翠珠子串成的项链。
每一颗都流光溢彩,光华璀璨,比那天碎掉的平安扣,不知珍贵凡几。
他说着,要来帮我戴上。
我却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戚骁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中。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了。
怎么了他收回手,眸色沉沉地看着我,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深处,像是要看透他的灵魂。
戚骁,我一字一顿,缓缓地问,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当初在两家父母面前,你说你……不能生育。我死死盯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10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戚骁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瞬间凝固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像被绑上了一块巨石,坠入冰冷的海底。
半晌,他才重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是谁跟你说的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声在这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无比凄凉。江可蔓今天来找我了。她说你不仅身体健康得很,甚至还在国外养着情人,连试管婴儿都做了好几次。
原来如此。戚骁垂下眼睑,避开了我的目光,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难怪顾衍舟输得这么快,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调查上了。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辩解,都更让我感到寒冷。
所以,是假的,对吗我再次逼问,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戚骁终于抬起眼,看向我,他的目光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混杂着疲惫、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博的自嘲。
沈微,他叫我的名字,语气平静却锐利,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如果我当时没有撒这个谎,你觉得,我们的婚事会那么顺利吗你的父母,会那么快就接受一个让他们女儿‘带球嫁人’的陌生男人吗
他的反问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戳问题的核心。
是啊,如果不是他主动示弱,摆出自己有残缺、能完美接纳我和我孩子的姿态,我固执的父亲,爱女心切的母亲,又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同意这场看似荒唐的婚事。
这场骗局,我也是受益者。
他见我不说话,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我面前,身上凌冽的雪松气息将我笼罩。
我撒了一个谎,这个谎让你我的联盟固若金汤,让顾衍舟万劫不复,也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名正言顺的百亿出身。沈微,在这场交易里,你才是最大的赢家。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在追究这个谎言的真伪,还是在不满……你的筹码,不够多了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理智告诉我,他说的都对。我们是交易,目标达成,过程中的手段何必深究
可情感上,我却无法接受自己再一次被欺骗,被蒙蔽。哪怕这场骗局是为我好。
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却写满算计的脸,我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原来,我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跳进了另一个更精致、更牢固的笼子。
唯一的区别是,第一个笼子的主人想置我于死地。
而第二个笼子的主人,只想把我养得白白胖胖,好为他生下一个他真正想要的继承人。
江可蔓那句话,又在我耳边响起——他只是把你当生育工具!
我后退一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我累了,想休息。
说完,我没有再看那串绝世的翡翠珠链一眼,转身走进了卧室,反锁了房门。
11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天亮的时候,我拿起手机,给我父亲的私人助理拨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戚骁在国外的……所有记录。越详细越好。
曾经的我,会哭,会闹,会质问。
现在的我,只信证据。
接下来的三天,我和戚骁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出席必要的商业晚宴,对着外人扮演着恩爱夫妻。但只要没有外人在,空气就冷得能结冰。
他没有再试图解释,只是每天都有一份精心挑选的礼物送到我房门口。从顶级的燕窝到绝版的黑胶唱片,样样价值不菲。
他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告诉我,只要我听话,他能给我一切。
而我,在等。
第四天傍晚,我的邮箱里收到了一份加密文件。
打开,是厚厚的一叠调查报告。
我一页页地翻看。没有情人,江可蔓那部分是在胡说八道。
但……关于试管婴儿的部分,是真的。
只不过,戚骁不是为自己做的。报告显示,他在过去三年,数次匿名飞往瑞士,在当地一家顶级的生殖中心,提取并冷冻了最高活性的精子。而他的就诊档案上,明晃晃地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是他的双胞胎弟弟,戚麟。
而诊断书上说,戚麟三年前因为一场意外,下身瘫痪,并彻底丧失了生育能力。戚骁这样做,是想为他弟弟,留下一点血脉。
我拿着平板,手指冰凉。
原来还有个弟弟。这件事,外界无人知晓,戚骁隐藏得很好。
原来他也会为了家人,做到这种地步。
原来他承受的,远比我看到的要多。
所以,他的谎言,一部分是为了我们这场婚姻,而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为了保护他的亲人,隐藏他家族的弱点。
可我……没有半分被安抚的感觉。
因为在那份报告的附件里,还有一份他近期与瑞士那家生殖中心通信的邮件。
就在我们登记结婚的第二天,他发邮件要求对方将冷冻样本全部解封,准备运回国内,进行下一步的……代孕母亲筛选匹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所以,他真的……是在找一个生育工具。
为他残疾的弟弟。
而我,这个肚子里怀着别人孩子的新婚妻子,是不是就成了他眼中那个最现成、最方便、也最容易控制的……代孕母亲
那天晚上,戚骁推开书房门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桌上,放着那份打印出来的调查报告。
他看到报告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我抬起头,迎上他震惊的目光,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戚总,我们的合作,是不是该重新谈谈了
我拿起那张代孕母亲筛选的邮件内容,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比如说,这个角色,我演不了。酬劳太低。
12
戚骁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那张纸,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那是他掌控的一切失控时,才会露出的神情。
你怎么……
我怎么拿到的不重要。我打断他,站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我仰起头,第一次在气势上,与这个男人分庭抗礼。
重要的是,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我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那里,是他温热的心脏所在。
戚骁,在这场婚姻里,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你弟弟的后代,找一个身份干净、不会闹事的‘母体’,对吗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我,我笑了,笑意冰冷,一个被前男友抛弃,怀着孩子,走投无路的落魄千金,还主动送上门来帮你对付死敌,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完美人选,是不是
我收回手,后退一步,将那份报告撕得粉碎,纸屑如雪花般,飘飘扬扬地落在我们之间。
交易可以继续,我说,但规则,要改。
从今天起,我是你戚家的女主人,沈家的继承人,肚子里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任何人都休想染指我的孩子,就算是你们戚家的血脉,也不行。
至于你那个可怜的弟弟,我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语气里没有半分同情,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不是圣母,更不是谁的生育工具。想要后代,让他自己去找,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你凭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凭你对我撒了谎。凭这个秘密一旦捅出去,你们戚家在股市上会蒸发多少钱,凭你的对手会如何利用这个‘软肋’把你撕碎,也凭……我抚上自己的小腹,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底牌,谁碰,我跟谁同归于尽。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走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申城的夜景,璀璨夺目,像铺在我脚下的一张巨大的、缀满钻石的地毯。
身后,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全然的挫败与妥协。
好。
只有一个字。
但他,输了。
从那天起,我成了戚家真正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戚骁把他名下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转到了我名下,作为对我欺骗的赔偿。
曾经那些想看我笑话的豪门贵妇们,现在见到我,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戚太太。
而顾衍舟,彻底破产后,因为涉嫌多项金融犯罪,锒铛入狱。听说,江可蔓连夜卷走了他最后一点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孩子在秋天平安降生,是个男孩,我给他取名叫沈念。
记住我的念。
我的人生,终于回到了我自己的手中。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我看着身边沉睡的戚骁,会忍不住想——
他为我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因为那场博弈中他输掉的代价,还是因为,在那堆积如山的谎言与算计之下,也曾有过那么一丝一毫,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心
门外,忽然传来保姆慌张的敲门声。
太太……太太不好了!楼下……楼下有个人,自称是江可蔓的哥哥,他说……他说江可蔓生下来的那个孩子,经过亲子鉴定,根本不是顾衍舟的……而是……
保姆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
因为我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份今天下午刚刚送到的匿名快递,是一份儿童医院的血液病化验单。
化验单上,沈念的名字旁边,清晰地标注着——
需要骨髓移植。
而化验单的最下方,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那笔迹,我至死都不会忘记。
沈微,想救你的孩子吗来求我。
13
江可蔓的哥哥我头也没回,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子,让他滚。
一个撒谎精的家属,不配踏入我的房子。
保姆支支吾吾:可是,太太……他说,江可蔓小姐那个孩子,不是顾衍舟的。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但我此刻顾不上了。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床头柜那份薄薄的化验单,以及底下那行熟悉的、张狂的字迹。
*沈微,想救你的孩子吗来求我。*
是顾衍舟!这个阴魂不散的疯子!
他怎么会知道念儿的病情医院的报告是加密的,下午才出结果,怎么会第一时间就到了他手上他一个阶下囚,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一股寒气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我的婚姻,我的孩子,我的人生……好像一直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而顾衍舟,就是网上那只最得意的蜘蛛。
身后的戚骁已经走过来,拿起了那张化验单。
只一眼,他周身那种商界精英的从容气度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我已经让李医生去核实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压抑的怒火,医院那边,我会去查。这个给你送快递的人,我也会去查。
查我猛地回头,抓住了他的手臂,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查!是救命!戚骁,这份报告,这份勒索信,怎么会比我们先知道结果!你告诉我!
我的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怕,我真的怕了。
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身边这个男人。毕竟,他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面不改色地欺骗所有人的人。
戚骁看着我眼里的疯狂和猜疑,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受伤,但旋即被更深的冷静所取代。
他反手握住我冰冷的手,力道沉稳,不容抗拒。
微微,信我。他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句,你是我戚骁的妻子,沈念是我戚骁的儿子。谁敢动他,我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算是阎王,也得给我把人吐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超越了算计和博弈的东西。
那是一种被触及逆鳞后,野兽般的凶狠。
就在这时,门外那个不速之客,江可蔓的哥哥江涛,竟然冲破了保安的阻拦,闯了进来。
沈小姐!戚总!他像一头发狂的公牛,眼睛通红,你们把我妹妹逼得走投无路,现在还想对她见死不救吗!
戚骁眼神一厉,保镖立刻就要把他架出去。
等等。我拦住了。
我盯着江涛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你刚才说,江可蔓的孩子,不是顾衍舟的。那是谁的
江涛喘着粗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亲子鉴定报告,狠狠摔在地上。你们自己看!我妹妹就是个傻子!她被人玩了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想负责!
我的视线落在报告的末尾。
**……排除顾衍舟为被鉴定人江某某之生物学父亲。**
旁边,还有一张医院缴费单的复印件,缴费人一栏的签名,龙飞凤舞,带着一股熟悉的倨傲。
那两个字是——
戚麟。
14
戚麟。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捅开了我记忆里那个尘封的锁。
戚骁那个神秘的、双胞胎弟弟。
我猛地抬头看向戚骁,他已经捡起了地上的报告,脸上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晦暗不明,像一块被投入深海的巨石,悄无声息,却搅起了万丈漩涡。
你弟弟我问。
戚骁没有回答我,只是对江涛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不!我不走!江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我妹妹现在被高利贷的追得东躲西藏,就是因为当初陪你弟弟……他给了我妹妹一张卡,说是补偿,可里面只有五十万!五十万就想打发一条人命吗!
他哭喊道:他毁了我妹妹一辈子!你们戚家必须负责!
戚骁不再废话,一个眼神过去,两个身强体壮的保镖直接把江涛拖了出去,那哭嚎声渐渐远去。
偌大的卧室,再次陷入死寂。
我看着戚骁,感觉我们之间那道刚刚才勉强弥合的裂缝,在这一刻,彻底崩开成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所以,江可蔓当初对我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我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弟弟,真的和她有关系。
戚骁将那份鉴定报告捏成一团,青筋在他手背上暴起。
那是个意外。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戚麟几年前……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有时候会偷跑出去。江可蔓是在酒吧里缠上他的,她看出了他脑子不清醒,又有钱……
所以,你一直知道这件事。我打断他,你看着我一步步把顾衍舟和江可蔓逼入绝境,你明明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流着你们戚家的血,你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戚骁闭上眼,脸上是深深的疲惫。一个不择手段、试图用孩子讹诈的女人,不配生下戚家的孩子。这个野种,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承认。
他的冷酷与绝情,让我遍体生寒。
现在,马上带我去年见戚麟。我命令道,语气里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还有,立刻让你的家庭医生过来,抽他的血,给我儿子做骨髓配型!
双胞胎兄弟,近乎相同的DNA。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奇迹,那一定就在戚麟身上!
戚骁的脸色瞬间变了。不行。他……他的身体不行。
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我一把挥掉桌上所有他送来的礼物,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在地上摔得粉碎,戚骁,我儿子的命,现在比天大!就算你弟弟是个活死人,我也要从他身上刮下一块骨头来!
疯了。
我知道,我一定是疯了。
我们连夜赶到了城郊的一处疗养院。那里守卫森严,与其说是医院,更像一座监狱。
在最深处的病房里,我见到了戚麟。
他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瘦得像一具骷髅,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对于我们的到来毫无反应。
一个废人。一个比顾衍舟更没有用处的废人。
希望,在我看到他的那一刻,彻底粉碎。
就在我心如死灰,准备转身离开时,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他床头柜上的一堆药瓶。
在那堆瓶瓶罐罐中,有一个不起眼的棕色小瓶,标签上的一行德文小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眼睛。
那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用于治疗遗传性血液病的特效药。
而这个药的药理作用说明里,最严重的一条副作用,就是——**会诱发新生儿恶性血液疾病**。
15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遗传性血液病
戚骁……和戚麟,是双胞胎。
我缓缓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戚骁,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
你,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也有这个病,对不对
所以他才一直执着于留下后代,所以他才找人做试管,不是为了不能生,而是因为他的基因……本身就带着诅咒。
而他,把这个诅咒,传给了我肚子里曾经属于顾衍舟的孩子!
不,不对!
报告上写的是诱发。如果本身没有那个致病基因,怎么会凭空被诱发
这意味着,我儿子沈念的基因里,从一开始就携带着这个可怕的隐患。
可我没有,我的家族也没有这样的病史!
那会是谁
唯一的解释——顾衍舟!
怎么可能他的家人祖祖辈辈都是农民,身体好得能打死老虎,怎么会有这种富贵病
除非……
除非他……根本不是他父母亲生的!
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在我脑中燎原,将所有的理智烧成灰烬。
如果顾衍舟的基因来源是个谜,那这一切……所有的一切,就像一个被人精心设计好的剧本!
我的病,我的怀孕,我被分手,我遇到戚骁……甚至我儿子的病,全都是一环扣一环的陷M!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谜团。
我冲出疗养院,第一件事就是给我私家侦探打电话。
重新查!查顾衍舟!我要知道他从出生第一天起的所有事情!尤其是,给我把他父母的DNA,和他做一次比对!
挂了电话,我又拨通了我父亲的号码。
爸,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今晚我要回家吃饭。
那天晚上,我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饭后,我把沈念的化验单,放在了我父亲沈国安的面前。
他看着化验单,脸色一点点变得凝重,眼中满是心疼。
微微,别怕,爸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把全世界最好的医生请来……
爸,我打断他,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些年,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妈的事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我妈端着水果盘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茫然地看着我。
而我爸,我那个永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父亲,脸色在短短几秒钟内,从震惊,到心虚,再到苍白。
我知道,我猜对了。
他没有回答,但我看到了他那双不敢与我妈对视的眼睛。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封邮件。
私家侦探的效率,快得惊人。
我点开,是两份DNA比对报告。
第一份:顾衍舟与他农村父母的DNA……**排除亲子关系**。
第二份……
我只看了一眼,便感觉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
那是……顾衍舟的DNA,和我父亲沈国安的DNA的比对报告。
报告的最下方,红色的结论,像一滴刺目的鲜血。
**亲权概率为99.9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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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舟,是我父亲的私生子。**
我那血缘上的……亲哥哥。
16
这个结论,像一颗炸弹,在我家客厅里炸开,把所有的体面和温情,都炸得灰飞烟灭。
我妈手中的果盘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就像我们这个家。
而我爸,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瘫坐在沙发上,瞬间苍老了十岁。
真相,以最残酷的方式,剥开了它血淋淋的内核。
二十多年前,我爸的一次酒后乱性。那个女人,就是顾衍舟的养母。她拿着肚子里的孩子,敲诈了一大笔钱,承诺永远消失。
她用那笔钱,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却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说,他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野种,一遍遍地在他心里种下仇恨和自卑的种子。
所以顾衍舟才那么拼命地往上爬,不择手段。
因为他恨。他恨这个世界,更恨那个从未谋面的、抛弃他的有钱的父亲。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一场跨越了二十年的恩怨,最后报应在了我儿子的身上。
顾衍舟手上怎么会有我父亲的DNA样本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
他接近我,让我怀孕,又在我最幸福的时候把我抛弃,看着我痛苦,看着我另嫁他人……他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导演,欣赏着他一手炮制的这出伦理大戏!
而现在,他又用我儿子的命,来向我们全家讨还他所谓的血债!
我的身体里,血液像是燃烧了起来。
这一刻,我不再是女儿,不是妻子,我只是一个母亲。一个要从魔鬼手里抢回自己孩子的母亲。
我直接冲出了家门,甚至没有理会身后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
戚骁的车,就停在门外。
他显然也猜到了什么,没有多问,只说了一句:去哪儿
监狱!
时隔多日,我再一次见到了顾衍舟。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穿着囚服,头发被剃得很短,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得意的光芒。
他看到我,笑了。
我的好妹妹,他拿起话筒,慢悠悠地说,想通了准备好来求我了吗
我看着他那张和我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脸,胃里一阵翻搅。
你要什么我单刀直直入。
我要什么我要的,你给得起吗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小小的探视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我要沈国安身败名裂!我要你们沈家一无所有!我要你……
他凑近玻璃,贪婪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离婚,然后嫁给我。我要你向全世界宣布,沈念,是我顾衍舟的儿子。我要你,八抬大轿,把我从这里……风风光光地迎出去!
他的条件,疯狂到了极点。
他要的不是钱,不是自由。
他要的是复仇,是把所有人的尊严都踩在脚下,碾碎成泥。
我盯着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哀求。
就在他以为我会崩溃的时候,我忽然笑了。
顾衍舟,我拿起话人筒,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让他不寒而栗的冰冷,你说,如果戚骁动用他所有的关系,不是把你弄出去,而是……让你在监狱里,人间蒸发。需要多久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或者,我继续说,你猜,戚麟和你哪个更重要是保全那个唯一的胞弟,还是把你碎尸万段,来得更干脆
我倾身向前,对着话筒吹了口气。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看是你手里的那个‘筹码’能撑得久,还是我儿子的命,更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17
顾衍舟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眼里的疯狂被一丝恐惧所取代。他或许是个偏执狂,但他不傻。他知道,以戚骁的手段,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绝不是危言耸听。
他开始色厉内荏地咆哮:你敢!那可是你的亲侄女!你们沈家的血脉!
亲侄女
我抓住他话里的漏洞,眼神一凝。她在哪儿
我原本以为捐献骨髓的人,是顾衍舟自己。他这么说……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她。
我那素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顾衍舟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闭口不谈,只是反复强调,没有他点头,谁也别想找到那个人。
挂了电话,走出监狱,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回到车里,我把刚才的对话告诉了戚骁。
他听完,只沉沉地说了一句:他要挟我们的,是他那个从未露面的妹妹。
而且,我补充道,这个人,一定被他藏得很好。
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找不到的人。戚骁拿出手机,拨通了他首席助理的电话,把顾衍舟生母那条线,给我往死里挖!我要知道她这二十年来,接触过的所有人,花过的每一分钱!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是地狱般的煎熬。
念儿的病情又反复了一次,医院下了病危通知。
我守在无菌病房外,看着小小的他身上插满了管子,心如刀割。
而戚骁,则调动了他所有的资源。整个天元资本的情报网络,都为了这一件事疯狂运转。
我爸也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悔恨和愧疚几乎将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男人压垮。
可那个女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顾衍舟一定是在事发前,就把人转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希望也一点一点地被吞噬。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戚骁,突然拉住我的手。
有一个地方,或许能找到线索。他说。
哪儿
他看着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江可蔓。
我愣住了。她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顾衍舟生性多疑,他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自己扛。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替他跑腿、传话,甚至看管他妹妹的人。戚骁冷静地分析道,而在他最风光,也是最需要人手的时候,他身边最信任的女人,就是江可蔓。
我明白了。
江可蔓或许不知道内情,但她一定接触过那个妹妹。
可是,她现在在哪里江可蔓卷款跑路后,就销声匿迹了。
我找到了。戚骁递给我一个平板,上面是一个酒店的入住信息,地点……在邻市。
顾衍舟在赌。他说,他在赌我们找不到江可蔓,就算找到了,她也不会帮你。
他猜错了。我站起身,眼里重新燃起了火光,江可蔓贪财,怕死,又虚荣。只要给她足够的利益,和足够的恐惧,她会把顾衍舟的祖坟都刨出来卖给我。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方律师,帮我办一件事。以我的名义,向警方报案,就说江可蔓……涉嫌诈骗,以及绑架勒索我的儿子。
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然后,我转身对戚骁说:现在,我们去会会这位老朋友。
18
我们在邻市一家装修浮夸的五星级酒店里,见到了江可蔓。
当警察例行检查敲开她房门时,她正穿着丝质睡袍,悠闲地敷着面膜。
看到我和戚骁走进来,她脸上的面膜差点没吓掉。
你们……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示意警察可以先出去了。
房门关上,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堵死。
我把一份签了字的报案回执单复印件,扔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江小姐,好久不见。是准备自己跟我回申城自首,还是……想聊聊
江可蔓看着那份文件,手开始发抖。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绑架你儿子!
哦我挑眉,看来顾衍舟没告诉你,他亲手设计了这出大戏。也好,我现在让你死个明白。
我将所有的事情,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她。
从顾衍舟的身世,到他利用她,再到他藏起自己的亲妹妹,以此来要挟我。
江可蔓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铁青,再到不敢置信。
她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顾衍舟那颗复仇棋盘上,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她所谓的爱情,所谓的豪门梦,全都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个疯子……他利用我!她尖叫起来,他让我每个月去乡下一个地方,给他妹妹送钱送东西,只说是家里穷亲戚,让我不要多问!
Bingo.
那个地址。我冷冷地看着她,告诉我。
江可蔓咬着牙,眼珠子乱转,显然还在权衡利弊。
戚骁适时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铁锤,敲碎了她最后一点幻想。
江小姐,给你两个选择。一,告诉我们地址,并作为污点证人,指证顾衍舟的罪行。我可以让我的律师团队帮你洗脱所有嫌疑,并给你一笔足够你在国外舒舒服服过完下半生的钱。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二,你可以继续隐瞒。等我们自己找到地址后,你就会和顾衍舟一起,背上‘绑架勒索’的罪名。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你自己选。
生存,还是毁灭。
这个选择题,对江可蔓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一小时后,我们拿到了地址,是本省一个极其偏僻、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小山村。
而江可蔓,则在签下一份保密协议和证词后,拿着一张飞往苏黎世的头等舱机票,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去山村的路上,我给监狱里的顾衍舟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机放在GPS导航旁边。
导航里机械的女声清晰地响起:
**前方一百公里,进入XXX乡道……**
电话那头,传来顾衍舟骤然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话筒掉落在地上的巨响。
我挂断电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对戚骁说:
游戏,该结束了。
我们到的时候,夜幕刚刚降临。
那个传说中的妹妹,顾盼,一个面黄肌瘦、眼神怯懦的女孩,正坐在院子里发呆。
她见到我们这群不速之客,吓得缩成一团。
我没有威胁,也没有利诱。
我只是把沈念在保温箱里奄奄一息的照片,递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我平静地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她的亲哥哥又对我们做了什么。
当真相赤裸裸地摆在面前时,这个被谎言喂养长大的女孩,崩溃地大哭起来。
她最终,跟我们走了。
临走前,戚骁打了个电话。
通知一下X国的典狱长,我们送他一份大礼。他的矿山上,缺个终身劳工。
一周后,沈念的骨髓移植手术非常成功。
当医生宣布他脱离危险时,我抱着戚骁,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一切尘埃落定。
沈国安引咎辞去了盛世资本的所有职务,提前退休,在家悉心照顾备受打击的我妈。
顾衍舟,则像一个被抹去的错误代码,彻底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我们都知道,地狱才是他唯一的归宿。
一个月后,念儿出院了。
我抱着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个我用半条命换回来的小生命。
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对我挥舞着小拳头,咯咯地笑。
戚骁从身后抱住我,下巴轻轻搁在我的肩上。
微微,他低声说,我们再生一个吧。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我转过头,看着他眼底那抹深沉的爱意和期待,心中一动。
也许,是时候了。
是时候……让那些地狱般的过往,真正地过去。
是时候,给我自己,也给他,一个新的开始。
我仰起头,迎上他的唇,轻声回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