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七日买命钱 > 第一章

城市清晨的脉搏在灰蒙蒙的天光里开始跳动。
我站在十字路口,混杂在等红灯的人潮里,像一块格格不入的礁石。
视野被强行撕裂成两半。
一半是寻常的街景:步履匆匆的上班族,呵欠连天的学生,蒸腾着热气的早餐摊。
另一半,则是无声流淌的死亡预告——悬在许多人头顶,只有我能看见的猩红数字。
它们无声跳动,如同滴血的秒表,倒计着归零的时刻。
那个穿驼色大衣、拎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头顶是刺眼的01:23:17。
数字每一秒缩减,都像针扎着我的神经。他茫然不知,正低头刷着手机,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旁边背着沉重书包的女孩,头顶是05:41:08,她困倦地揉着眼睛,大概在烦恼今天的考试。
更远处,一个坐在花坛边休息的环卫老人,数字是17:36:55,他浑浊的眼睛望着车流,满是疲惫。
这就是我的天赋,或者说,诅咒——生来便睁着这样一双不祥的阴阳眼。
我能看见那些将死之人头顶悬着的死亡倒计时,鲜红如血,精确到秒。
它们如同附骨之蛆,日日夜夜啃噬着我的神经,提醒着死亡的冰冷与无常。
我像个被流放的先知,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在眼前发生,却无力改变分毫。
这种无力感早已磨钝了最初的恐惧和悲悯,只剩下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麻木。
绿灯亮了。
人潮涌动,裹挟着我向前。
那个驼色大衣的男人也汇入其中,他头顶的数字跳到了01:22:46。
我下意识地偏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
胃里一阵翻搅,喉咙发紧。
穿过斑马线,停在路边一辆黑色轿车的深色车窗前。
我需要喘口气。
车窗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我苍白疲惫的脸,乱糟糟的头发,还有眼底挥之不去的阴翳。
真是一张被诅咒追赶的脸。
我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自嘲的笑。
就在那扭曲的倒影里,异象陡生。
一个同样猩红的数字,凭空出现在倒影中我的头顶上方!
它巨大、刺目,边缘仿佛燃烧着虚幻的火焰:
7:00:00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是我的倒计时
我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吞没!
我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树干上,生疼。
视野里,车窗倒影中那个猩红的7:00:00依旧冷酷地跳动着,缩减着,变成6:59:58、6:59:57……
就在这令人魂飞魄散的瞬间——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像垂死者的痉挛。
这震动隔着布料,清晰地传递到我的大腿肌肉上,带着一种催命的急促。
我像个提线木偶,动作僵硬而迟缓,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冰冷的手机。
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下,一条没有任何署名的短信粗暴地闯入眼帘:
想活命去城隍巷44号。
字字如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瞳孔。
城隍巷44号。
这个名字像一句古老的咒语,带着腐朽的泥土气和铁锈味,死死盘踞在我混乱的脑海。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头顶那个猩红的倒计时却像最冷酷的监工,一秒一秒地缩减:6:23:15、6:23:14……
它无声地鞭笞着我,驱赶着我走向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地址。
城隍巷蜷缩在城市最破败的褶皱里。
狭窄的巷子两旁是摇摇欲坠的老屋,斑驳的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灰黑的砖石。
污水在坑洼的路面上积成浑浊的小潭,散发着刺鼻的霉味和垃圾腐败的气息。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被时光遗弃的死寂,与几步之遥外大街的喧嚣恍如隔世。
44号。
一扇朽败不堪的朱漆木门,门板歪斜,上面铜钉锈蚀发黑,门环早已不知去向。
门楣上挂着一块同样朽烂的木匾,字迹模糊难辨,只能勉强认出古……斋两个残字。
这就是短信指引的生路它看起来更像通往阴曹地府的门户。
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是灰尘、朽木、陈年霉斑、还有某种若有若无的、类似焚烧纸钱和劣质线香混合的味道。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盏蒙着厚厚灰尘的白炽灯泡,发出昏黄如豆、随时可能熄灭的光芒。
我的影子被这微弱的光拉得又细又长,扭曲地投在坑洼不平的青砖地面上,像个蹒跚的鬼魅。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纪的摩擦声。
门轴转动处簌簌落下灰尘。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柜台后的阴影里,如同从古画中走出。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靛蓝色长衫,身形瘦削,面容藏在柜台投下的深深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苍白的下颌轮廓。
手里,一柄黄铜杆的旧折扇缓慢地开合着,发出极轻微的啪…啪…声,像某种诡异的节拍器。
来了
声音不高,平平板板,毫无情绪起伏,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水潭。
你…你是谁
我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在死寂的店里显得格外突兀。
头顶那猩红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5:18:43。
每一秒流逝都像是在剜肉。
阴影里的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折扇啪地一声合拢,那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枯瘦修长,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干净。
掌心摊开,上面静静地躺着三枚古旧的铜钱。
铜钱呈暗沉的紫黑色,像是被陈年的血反复浸透又干涸,凝固成一种不祥的污垢,几乎掩盖了原本的铜色。
边缘磨损得厉害,布满了细密的划痕。
每一枚钱币的方孔周围,都刻着密密麻麻、扭曲如蝌蚪般的细小符文,透着一股邪异的气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铁锈和某种腐败甜腥的味道,隐隐从铜钱上散发出来。
拿着。
长衫人的声音依旧平板。
我的指尖冰凉,颤抖着伸过去。
就在触碰到那冰冷铜钱的瞬间,一股阴寒刺骨的凉意猛地从指尖窜入,如同毒蛇钻入骨髓!
我触电般想缩回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
去找一个命格相合的人。
阴影里的声音毫无波澜,清晰地送入我耳中,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心头。
用这钱,买下他余下的寿命。
买命!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一股混杂着荒诞、恐惧和本能的抗拒瞬间冲上头顶!
头顶的倒计时猩红刺眼:5:17:59!
不…这不可能!这是杀人!
我失声叫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形。
柜台后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哼笑。
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漠然。
你的时间,
折扇重新啪地一声展开,声音如同宣判。
不多了。
那只苍白的手缓缓收回,连同那三枚染血的铜钱,一起隐没在柜台深沉的黑暗里。
冰冷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我的指尖,那股阴寒却已渗透进四肢百骸。
买命
用别人的阳寿,填补我头顶这疯狂倒数的窟窿
这念头本身就是淬毒的刀,割得我灵魂都在战栗。
头顶猩红的数字冷酷地跳动着:5:10:22。
每一秒缩减,都像在收紧套住脖子的绞索。
我几乎是逃出那间散发着腐朽死亡气息的古董店。
外面的天光灰白而刺眼,却丝毫驱不散心头的阴霾。
那三枚铜钱像三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手心,又像三只冰冷的眼睛,时刻窥视着我的灵魂。
买命找谁如何买
长衫人只丢下命格相合四个字,便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头,再无回响。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上来,几乎将我吞没。
我像个孤魂野鬼,在城市的钢铁丛林里游荡。
地铁站口汹涌的人潮,商场里喧嚣的光影,公园里悠闲散步的老人……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我眼前掠过。
每一次,当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他们头顶——那里空空如也,或者悬挂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或长或短的倒计时——一种更深的绝望和罪恶感就攫紧心脏。
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悲欢,凭什么要成为我续命的牺牲品
头顶的数字:03:47:18。
时间像指缝里的沙,疯狂流逝。
傍晚时分,天空堆积起厚重的铅灰色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闷雷在云层深处隐隐滚动。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湿意。
暴雨将至。
我疲惫不堪,精神濒临崩溃,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晃进了街角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冷气开得很足,冻得我一个激灵。
收银台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店员。
他穿着便利店统一的蓝色条纹围裙,正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台面。
动作有些缓慢,甚至可以说迟钝。
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略显凌乱的黑色短发上,勾勒出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单薄的侧影。
我走到冰柜前,机械地拉开玻璃门,冰冷的白雾扑面而来。
就在我伸手去拿一瓶矿泉水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店员的方向。
嗡——
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那个年轻店员低垂的头顶上方,悬着一个猩红的倒计时数字!
那刺目的红光,在便利店的灯光下,如同鲜血般不祥!
01:35:47
01:35:46
01:35:45……
而且,那数字跳动的频率、那猩红的色泽……
与我头顶那该死的倒计时,竟隐隐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鸣!
仿佛两颗频率相同的心脏,在隔着虚空同步搏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顺着脊椎窜上来。
命格相合难道就是他!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恐惧和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我。
手里的矿泉水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店员闻声抬起头,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带着熬夜疲惫的脸。
他看向我,眼神有些茫然,带着被打扰的疑惑。
先生您没事吧
声音也是平平的,没什么力气。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砂纸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僵硬地弯腰,捡起那瓶水,胡乱地摆了摆手,逃也似地冲出了便利店。
冰冷的铜钱在口袋里,隔着布料,烫得惊人。
暴雨,在深夜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柏油路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整座城市被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雨幕和水汽蒸腾的白色噪音里。
路灯的光晕在雨水中晕染开,模糊成一团团昏黄的光雾。
我蜷缩在距离便利店几十米外的一个公交站台破败的雨棚下。
雨水被风卷着,斜斜地打湿了我的裤脚和半边肩膀,冰冷刺骨。
眼睛死死盯着便利店那扇透出惨白灯光的玻璃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
头顶猩红的倒计时,在湿冷的雨夜中,如同地狱的火焰,无情地灼烧着我的理智:
00:15:33
00:15:32
00:15:31……
便利店的门开了。
那个穿着蓝色围裙的店员走了出来。
他锁好门,撑起一把黑色的折叠伞。
伞面在狂风暴雨中剧烈地摇晃着,显得那么脆弱。
他低着头,缩着脖子,顶着风雨,朝公交站台这边走来。
显然,他要在这里等夜班公交。
脚步声踩在积水的路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在暴雨的喧嚣中异常清晰。
他头顶那猩红的数字,在路灯和雨水的折射下,妖异得如同鬼火:
00:01:58
00:01:57……
我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口袋里的三枚铜钱,像烧红的炭块,灼烧着我的大腿皮肤,也灼烧着我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良知。
他走近了。
离公交站台还有几步之遥。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如同出闸的猛兽,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我猛地从雨棚的阴影里冲了出去,像一道鬼影,瞬间撞破了密集的雨帘!
喂!你东西掉了!
我嘶哑地吼了一声,声音被暴雨吞没大半。
店员显然被这突然的冲撞和喊叫惊住了,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愕然转头看向我。
就在他转头、身体重心不稳的刹那!
我的手,那只握着三枚染血铜钱的手,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痉挛的颤抖,闪电般地从口袋里抽出!
借着身体前冲的惯性,不顾一切地朝他那只撑伞的手塞去!
目标是他的手心!
冰冷的、带着污秽血渍的铜钱,强行塞入他温热汗湿的掌心!
触感传来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寒和粘腻感顺着指尖直冲我的天灵盖!
仿佛握住的不是金属,而是三块刚从冻土里挖出的腐肉!
呃!
店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触电般想缩手。
晚了!
就在铜钱接触到他皮肤的同一刹那——
呼!
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平地卷起!
吹得他手中的雨伞猛地向后翻折,发出哗啦一声刺耳的撕裂声!
伞骨断裂!
昏黄的路灯光,失去了雨伞的遮挡,毫无保留地、清晰地泼洒在他的脸上!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我的呼吸彻底停止,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灯光下,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脸……
苍白,年轻,带着尚未褪尽的青涩和此刻全然被惊愕占据的茫然。
那眉眼,那鼻梁,那嘴唇的轮廓……
赫然是我自己!
一张和陈浩一模一样的脸!
轰隆——!
一道惨白的、撕裂夜空的闪电骤然劈下!
紧随其后的炸雷震得整个公交站台都在嗡嗡作响!
惨白的光芒将眼前这张我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清晰到每一个毛孔都纤毫毕现!
那惊愕的表情,在强光下凝固成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诡异。
啊——!!!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濒死野兽般的惨嚎!
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踉跄着向后猛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公交站牌上,金属的棱角硌得生疼!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倒计时归零的冰冷提示——那个猩红的数字,在瞳孔深处,已经无情地跳到了:
00:00:00
结束了我死了
不!
预想中的意识消散、生命剥离并未发生!
只有一种灵魂被强行抽离般的巨大眩晕和冰冷!
身体还存在着,心脏还在疯狂跳动,但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却冻结了四肢百骸!
头顶那猩红的数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仿佛有什么本质的东西被永久地挖走了。
本能驱使着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倾盆暴雨中亡命狂奔!
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模糊了视线,灌满了口鼻。
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尖叫:城隍巷44号!那个穿长衫的魔鬼!他一定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沉重的木门被我一脚踹开,门轴发出濒死的呻吟。
腐朽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店里一片死寂,只有我那粗重如同破风箱的喘息声在空荡的四壁间回荡。
柜台后,空空如也。
那个穿长衫的身影消失了。
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我嘶哑地咆哮着,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变形。
没有回应。
只有雨点敲打屋顶瓦片的密集声响,像无数恶鬼在敲打棺材盖。
目光疯狂扫视。
楼梯!
角落里一道狭窄、陡峭的木楼梯,盘旋着通向幽暗的二楼。
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沉重的脚步将腐朽的楼梯踩得嘎吱作响,仿佛随时会坍塌。
二楼更加昏暗。
只有尽头一扇紧闭的房门下方缝隙里,透出一线极其微弱的、摇曳不定的昏黄烛光。
我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紧绷到了极限,如同捕猎前的野兽,无声地、一步步挪到那扇门前。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细窄的缝隙。
冰冷的汗水和雨水混合着,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我颤抖着,将眼睛死死贴在那道缝隙上。
烛光。
房间中央一张黑漆木桌,桌上一盏造型古旧的黄铜烛台。
三支白色的蜡烛静静燃烧,火苗被不知何处渗入的阴风吹得摇曳不定,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晃动阴影。
桌后,坐着的正是那个穿靛蓝长衫的店主!他依旧面无表情,苍白得如同敷了粉。
但此刻,他手中把玩的东西,却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
那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人偶。
材质是颜色深暗、纹理扭曲的老槐木。
人偶的雕刻异常粗糙,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写实感——那眉眼,那身形轮廓,分明就是我!陈浩!
更可怕的是,人偶的胸口,清晰地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暗红色小字!
借着摇曳的烛光,我辨认出那是我无比熟悉的——我的生辰八字!
而店主枯瘦如柴的右手,正握着一柄短剑。剑身不过尺余,非金非铁,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暗黄色泽,如同陈年的象牙。
剑身之上,刻满了与那三枚染血铜钱上如出一辙的、扭曲诡异的蝌蚪符文!
此刻,符文中隐隐有极淡的、不祥的暗红色流光在缓慢游走,如同活物。
那柄短剑的剑尖,正随意地、一下下地轻轻点戳在槐木人偶的心口位置。
每一次点戳,都仿佛隔着虚空,狠狠刺在我的心脏上,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锐痛!
长衫人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道被无形刀锋刻出的冰冷裂痕。
烛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跃,映出两点幽深、漠然、如同寒潭古井般毫无人类情感的光。
那点戳的动作,那冰冷的注视,那槐木人偶胸口的生辰八字……
所有的线索瞬间贯通,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缠住了我的心脏!
那便利店店员……
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那根本不是什么命格相合的陌生人!
那是我!
是另一个被制造出来的陈浩!
是这槐木人偶所代表的、被抽离出去的命!
而长衫人递给我的那三枚染血铜钱……
根本不是什么买命钱!
那是一个仪式!一个媒介!
一个将我的命,通过那个替身,最终导入这具槐木人偶的邪恶桥梁!
我耗尽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甚至不惜触碰最深的罪孽,最终亲手杀死的……
是我自己!
嗬……嗬……
破碎的抽气声从我喉咙里溢出,带着血腥味。
身体的力量瞬间被彻底抽空,软软地顺着冰冷的门板滑倒下去。
视线开始模糊、旋转。意识沉入冰冷的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烛光下,长衫人握着那柄符文短剑的手,正缓缓地、稳定地抬起……
剑尖,对准了槐木人偶的眉心。
……
暴雨如注,冲刷着城市肮脏的街道。
城隍巷深处,44号那扇朽败的朱漆木门依旧紧闭,如同从未开启过。
几公里外,一个刚下夜班的年轻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写字楼。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他年轻却写满倦意的脸。
嗡——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一条新的短信,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突兀地跳了出来:
想活命去城隍巷44号。
冰冷的文字,在雨夜的微光中,闪烁着不祥的幽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