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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里面。素衣胜雪，脸色苍白如纸，唇色淡得几乎没有。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宽大的衣袖遮住了手腕。一切都像真的。像极了当年祠堂里那个冰凉无助的夜晚。
我踉跄着扑到棺边，手死死撑住冰冷的水晶棺盖，指尖的触感寒彻骨髓。
我强忍着，目光一寸寸扫过阿文沉睡般的脸庞，最后落在她交叠的手腕处，被宽袖遮掩的地方。
指尖，隔着那层冰冷坚硬的水晶棺盖，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微不可查的韵律，轻轻敲击着棺壁。
嗒嗒嗒嗒嗒嗒
三长两短。
这是我们幼时，无数次在深夜翻越府中高墙，溜出去看花灯、逛夜市时，用来确认对方位置和安全的暗号。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嗒。
一声极轻、极细微，几乎被香烛燃烧的噼啪声掩盖的叩击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地透过水晶棺壁，传递到我紧贴棺盖的指尖上！
我的心脏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
是她！她还活着！我们的计划成了！
李承胤以为我是被仇恨冲昏了头，只身一人赶回京城，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的江山根本不需要女人去打，有的是地，输了那就割地求和，反正他的日子还是如常。
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布局，在这一声微弱的回应中，尘埃落定。
新帝李珩的登基大典，钟鼓齐鸣，响彻九重宫阙。金銮殿内灯火辉煌，百官山呼万岁，声浪如潮。
我悄然退出那片喧嚣，将属于新朝的鼎沸人声关在厚重的宫门之后。翻身上马，“追风”似乎也感受到主人心境的轻松，四蹄轻快地踏着清冷的月光，奔向城西。
推开那扇熟悉的、爬满枯藤的别院小门，药香混合着桂花糕的甜香，温暖地包裹过来。烛光从正房的窗棂透出，在地上投下暖黄的光晕。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
烛光映亮了她的脸。依旧是那清丽熟悉的眉眼，只是比在玉棺中时多了鲜活的血色，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慵懒和宁静。
她看着我，嘴角慢慢扬起，明媚得晃眼。
她拿起桌上碟子里一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金黄油亮的桂花糕，朝我晃了晃，声音清脆，带着久违的、属于阿文的生机。
“阿蕴，这次，”她眉眼弯弯，烛光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跳跃，如同碎星，“换我娶你。”
我站在石阶下，看着烛光里她鲜活的笑脸，看着那碟熟悉的桂花糕，一路奔袭的风尘、刀锋舔血的戾气、宫阙倾轧的冰冷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彻底涤荡干净。
北境的风雪，京城的刀光剑影，都成了远去的背景。
我大步走过去，没有去接那块桂花糕，而是伸出手臂，用力地、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带着淡淡的药香和糕点的甜香，真实得令人心头发颤。
“好。”我把脸埋在她带着清香的发间，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笑意，“聘礼我都攒下了，万里河山为证。”
她在我怀里噗嗤一声笑出来，肩膀微微耸动，也伸出手臂环住我的腰，抱得很紧。
窗外，新帝登基的礼乐声隐隐传来。
窗内，油灯静静燃烧，映照着相拥的身影。
山河万里，余生很长。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并肩而行，去看遍这世间所有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