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次进山
在黄凯明外出未归的第四天晚上,也就是黄凯明在城市边缘的一座残破建筑物中过夜的那个雨夜,903室的女人们开始焦急惊慌了。她们的眼睛看不见白天黑夜,但身体的生物钟提示着她们何时是白天何时是黑夜,气温的变化也帮她们分辨白天黑夜,渐渐热是白天开始,渐渐冷是黑夜到来。黄凯明没有在约定的第三个夜晚前到家,她们心急如焚。她们坐在平时黄凯明和杨晓娜、叶丹丹住的房间里,你一句我一句地猜测黄凯明情况,说着说着,她们开始哭泣。任可欣虽然也流泪了,但她劝大家不要哭,她说虽然看来黄凯明可能遇到了麻烦,但是我们应当相信他有能力克服遇到的麻烦而顺利归来的。她们都说任老师说得对,都说应当相信黄凯明会顺利回家的,却还是哭个不停。她们哭累了睡,睡醒了想想还是哭。到了第五天下午,仍然不见黄凯明回来,女人们不哭了。不是哭累了,而是她们真正害怕了,害怕黄凯明真的出事了,不会回来了。任可欣感到的恐惧比她们更为具体,因为唯有她暗暗计算了她们的储备,算出如果黄凯明真的回不来了,那么她们就是再节省食物和水,也至多还可以生存二十多天。
先是叶丹丹挺着大肚子走到楼梯口坐下,后来她们都挺着大肚子在楼梯口坐下,等候黄凯明。谁也没哭,谁都怕哭声会让她们听不见黄凯明上楼的声音。
当傍晚时分她们终于听见了黄凯明上楼的声音,并且喊应了,于是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她们眼泪迸流,明哥明哥黄凯明黄凯明小黄小黄黄大哥黄大哥地叫成一片。她们发现黄凯明身上发烧、浑身发抖,更是倍加心疼,哭得更加伤心。
她们哭着搀扶黄凯明进房间躺下,让急着要东西吃的黄凯明先吃了饼干和蜂蜜水,黄凯明一口气吃了许多饼干,她们又端来加糖的稠米粥,黄凯明连喝了几碗。她们烧热水为黄凯明擦拭身体,又喂黄凯明服下感冒药,让黄凯明睡下。
在忙乱的过程中,浑身哆嗦的黄凯明语无伦次地告诉女人们,他找到好地方了,离清溪河很近,就在清溪河边上,有好多稻田,有好多菜地,还有荔枝树,他给她们摘了好多荔枝,装了满满一背包,但是后来背包丢了,找不到了。发烧一夜一天的黄凯明,实际上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黄凯明醒了,烧退了。
黄凯明看见杨晓娜睡在他的一边,头靠着他的腰,身体斜着离开他的身体,叶丹丹睡在他的另一边,蜷曲着偎依着他,两个人都还没醒。黄凯明还听见隔壁房间里的声音,他知道那是任可欣和吴红花在做饭。
黄凯明看着眼前的情形,想起昨天晚上他的女人们哭成一团、忙成一团的情形,他眼睛发热,差点流出眼泪。
黄凯明想,到底自己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女人,别人的女人就是别人的女人。只有自己的女人才会真正关心你,担心你,真正体贴爱护你,为你哭成泪人。别人的女人,和你好的时候像猫一样乖,一翻脸,马上就凶得像狗一样。
杨晓娜和叶丹丹被黄凯明抚摸她们的脸和头发惊醒了,她们发现黄凯明退烧了,开心地大叫,抱住黄凯明亲吻。
任可欣和吴红花端来了热腾腾的银耳红枣米粥。黄凯明吃,女人们也吃,女人们从前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好好吃饭了,也都饿坏了,大家吃得分外开心。米粥熬了一大锅,每人都吃了好几碗。
吃完饭,女人们围坐在黄凯明身边,急切地询问黄凯明这些天的经历。黄凯明感到紧张。任可欣问:小黄,怎么晚回来了一天,差点是晚了两天,是不是忘了走的时候我们的约定了
黄凯明抓起一瓶矿泉水喝,像似被呛了,又是咳嗽又是点头,还支吾着,好像是表示是的是的。黄凯明本来一直为难怎么向女人们解释他的晚归,现在好了,可以搪塞过去了,他感到一阵轻松。
明哥,鞠美美和鞠丽丽是谁叶丹丹问。
还有董子强是谁杨晓娜又补了一句。
黄凯明脑袋里轰的一声像似炸了,他目瞪口呆,问:你们怎么知道他们
叶丹丹和杨晓娜说,他一晚上都在说梦话,不断地说到这三个人名。
黄凯明心里叫苦不迭。他在狼狈逃离青龙洞回家的一路上,就一再想到回去以后绝不向她们说到他在青龙洞的遭遇,连青龙洞这个地方都绝口不提。他只向她们说白羊洞,不说青龙洞,他今后将带她们到白羊洞生活,她们将和青龙洞的那些人永远不会发生交集,他要让她们永远不知道有青龙洞那个地方和那些人,他要让他的羞耻成为他们中唯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然而,昨晚高烧昏睡中的谵语,却泄露了他的秘密,打乱了他的计划。
黄凯明极其沮丧,他只好向女人们说起青龙洞的事情,当然隐瞒了所有让他尴尬羞耻的情节。
女人们听得无比惊喜。她们对青龙洞那里竟然生存着一个人类小群体感到震惊,当听到青龙洞的人采用绳索连接河边、稻田、菜地的办法解决了生存问题,她们一片惊赞,尤其是任可欣,连声称赞说太了不起了,太让人敬佩了。黄凯明说了青龙洞的人用平石板和鹅卵石磨压稻米,说了青龙洞的人两两结伴外出采集食物,说了青龙洞人的菠萝饭,说了饭里还有小鱼。女人们听到黄凯明吃到了小鱼时,又是一片惊呼。吴红花兴奋地说,她会用竹片和柳条编专门捕鱼的鱼篓子,是跟她爷爷学的,她爷爷是个篾匠,说今后她们可以捉到更多的鱼,有更多的鱼吃。任可欣说,这件事给她一个重要启发,为什么原始人类总是居住在河边呢,以前认为主要是因为取水便利,而且河边农作物丰茂,便于采集食用植物,现在看来还有另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就是可以捕鱼,原始人类要想捕获其他动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捕鱼相对容易,鱼应该是原始人类蛋白质和脂肪的稳定来源。女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问了许多问题,黄凯明按他所知道的和所方便说的做了回答。女人们敬佩地记住了青龙洞那四个人的名字。
当女人们说到何不搬到青龙洞去,与青龙洞的人一块生活时,黄凯明焦急万分,连声说不行不行,青龙洞的人不愿意,这让女人们很惊讶。杨晓娜说,我们去又不是给她们添麻烦的,我们和她们一块劳动,一块采稻穗磨稻米,一块洗菜做饭,不是很好吗叶丹丹说,人多了热闹,一块儿做事,一块儿说话,亲亲热热的多好啊。黄凯明还是说不行不行。杨晓娜疑惑地问,她们是不是性格有什么毛病,是不是性格比较拧巴的那种按说大爆炸以后没剩下几个人,大家能够聚到一块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她们怎么倒这样呢黄凯明说,他们性格吧好像也没有什么毛病,只是不情愿我们搬去住。叶丹丹问,那为什么呢黄凯明说,我不知道。任可欣也感到难以理解,她说,小黄啊,如果我们和他们一起生活,我们获益,他们也获益,而且实际上他们的获益比我们的获益更大一些,因为你眼睛好看得见,可以帮助他们生活得更加方便,难道他们不明白这个简单道理吗黄凯明早已急得满头是汗,他觉得自己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黄凯明东拉西扯结结巴巴地找理由说,说着说着,让他找到了一条理由。黄凯明说,这件事情吧,我想有些像这样:朋友们到我家来做客吧,我很欢迎,招待吃招待喝的高高兴兴,但是朋友要是提出今后就在我家长期住下了,我心里就会有些不乐意了,倒也不是不乐意,是不习惯,对了,主要就是不习惯,他们不大情愿我们搬过去一块住,我猜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不大习惯。黄凯明的这个理由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女人们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她们不再议论这事。黄凯明如释重负,庆幸自己怎么居然想到了这么聪明的理由。
黄凯明开始说白羊洞。说白羊洞的自然地理状态,说那里的稻田、菜地,损毁的村庄,他特别开心地说到村里的几株结满累累荔枝的大荔枝树。女人们听得极其兴奋,她们说,我们去了以后,也让黄凯明用绳索把住的地方和河边、稻田、菜地、荔枝树连接起来,那样我们就可以自己外出干活了,用不着事事都靠黄凯明了,我们可以相伴去河边洗衣洗浴呀,淘米洗菜呀,抓鱼呀,采稻穗呀,收蔬菜呀,摘荔枝呀。快一年了,这些女人们只能蜗居高楼,除了吃饭睡觉和在走廊里散步、偶尔登上楼顶之外,无所事事,这样的日子让她们过得腻味极了。现在好了,她们的生活将彻底改变,她们将在山清水秀、风和日丽的大自然中,自己劳作、自己收获,过上丰衣足食的趣味盎然的新鲜日子。女人们憧憬着,争相诉说着,她们越说越兴奋,越想越开心。
黄凯明和女人们决定,今后就去白羊洞生活,等黄凯明身体恢复后再去一趟白羊洞,整理那边的居住地方,整理好后举家搬迁。
女人们非常高兴,黄凯明也非常高兴。黄凯明暗自心想,我可不是爱撒谎的人呀,可是这次我撒了多少谎呀,想想心里都慌慌的。好在该蒙混的蒙混过去了,好在白羊洞的事定下来了,好在今后什么都好了。
两三天过后,黄凯明的身体就恢复了,不过和他身体一块恢复的,还有他对鞠美美和鞠丽丽的思念。黄凯明不再怨恨鞠美美和鞠丽丽了,反而对她们心怀内疚。黄凯明想,她们姐妹俩没有向董子强说她们和他的事,没有出卖他,倒是他上了董子强的当,出卖了她们,不是她们对不起他,而是他对不起她们。黄凯明这样想了,便又觉得她们姐妹俩百般的好了。
黄凯明去白羊洞干了两天的活,整理他们今后的居住场所。黄凯明在村庄里找到一处损坏不太严重的房屋,扔掉了屋里无用的杂物,打扫了房间,清理了屋前地坪,用砖块垒了一个锅台,放上一口铁锅。第二天白天,黄凯明又在村里的破房子里翻找铺板,找出七八副铺板,一趟趟地扛到清溪河边,用水洗涮,然后放在河边石滩上晾晒,这样几天后铺板干透后就可以搬回屋里作地铺用了。这天太阳落山之前,黄凯明还采摘好了一背包的荔枝,准备明天带回去给他的女人们尝新。
天色渐渐暗了,要干的活干完了,晚餐的饼干和矿泉水吃过了,黄凯明搬了两块砖当凳子坐下,面朝东方青龙洞方向,呆坐呆想着。
此时的黄凯明,痴痴地思念着鞠美美和鞠丽丽。鞠美美和鞠丽丽靓丽的身影在黄凯明的眼前闪动,黄凯明感叹着,多么美丽放荡的姑娘啊!她们不像他的女人们那样因为怀孕而身材胖肿,举动慵懒迟缓,她们苗条轻盈,活泼敏捷得像一对小鹿。她们不像他的女人们那样做爱拘谨,做爱兴趣减弱,她们喜爱做爱,欢娱于做爱,对做爱充满激情,好像做爱是她们最开心的游戏,玩不够的游戏。她们不像他的女人们那样因为关心他的身体而不让他过于频繁地发泄,她们偏偏喜欢连续交媾,偏偏喜欢敲骨吸髓般地榨取男人,让男人在超出身体极限的纵欲中欲仙欲死。黄凯明一遍遍地回忆着他与她们的做爱,一遍遍地回忆着做爱的每一个细节,他血脉贲张,腿裆里的勃起物因持续勃硬而胀得难忍。黄凯明早就坐不下来了,在屋前地坪上来回踱步,像动物园铁笼中的一头毛发竖立、眼睛发红的独狼,不停地来回折返。
在这个难眠的夜晚,黄凯明产生了许多想法。
黄凯明发现,董子强实际上根本无权阻止他和鞠美美、鞠丽丽相好!黄凯明想到了,董子强并不是鞠美美和鞠丽丽的法定丈夫,没有领过结婚证也不可能领到结婚证,因而鞠美美和鞠丽丽至多只能算是董子强的同居女友。那么好,既然不是夫妻,那么她们姐妹在法律上是自由的,她们有选择男友的权利,有权利选择继续做董子强的女朋友或是不再做董子强的女朋友,也有权利选择做他黄凯明的女朋友或是不做他黄凯明的女朋友,她们的这一自主选择权是法律规定的和受到法律保护的,而董子强不许她们和他好倒是违反法律的!这一发现让黄凯明非常惊喜。
黄凯明接着想到,谁都知道法律是非常严肃的,是人人都必须遵守的,董子强和他都应该遵守法律,都应该按照法律规定尊重鞠美美和鞠丽丽的选择权,她俩选上谁就是谁,没选上的人无权耍赖。想到这里,黄凯明底气更足了。黄凯明想,在只有董子强的情况下,在没的挑选的情况下,鞠美美和鞠丽丽选择了董子强,但是当他黄凯明出现了,在她们有了挑选的情况下,相信她们一定会选择他黄凯明的!黄凯明坚信这一点,从她们那么激情地和他做爱来看,从她们那么羡慕他的眼睛来看,从她们那么期待他给她们找来她们喜欢的东西来看,她们姐妹俩一定会选择他的。黄凯明想,这是毋庸置疑的。黄凯明有些丧气地想起了那天她们姐妹俩骂他的情形,骂他不要脸,叫他滚蛋,叫他滚得远远的,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了。黄凯明想,那不怪她们,是他上了董子强的当,泄露了她们和他的秘密,她们生气了,人生气了是要骂人的,这不怪她们。当这样想的时候,黄凯明觉得鞠美美和鞠丽丽生气骂他的模样也很好看,他不由得笑了,好像她们骂他是搔到了他的痒痒肉似的。
黄凯明想到他再去青龙洞时不应该像他以前计划的那样,避开董子强,偷偷躲在河边田头等候鞠美美和鞠丽丽,不应该那样的,他要堂堂正正地找董子强交涉,要义正辞严地警告董子强必须遵守国家法律,必须尊重鞠美美和鞠丽丽的公民权利,要允许她们自主选择。黄凯明想象着董子强听了他的话目瞪口呆、理屈词穷的样子,想象着鞠美美和鞠丽丽欢呼雀跃般扑向他的样子,他开心地笑了。
不过黄凯明想,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如果董子强蛮不讲理,拒不遵守国家法律,拒不尊重鞠美美和鞠丽丽的公民权利,执意阻扰她们姐妹俩和他相好,那么怎么办呢于是黄凯明想到,看来很有可能要打上一架了!
想到了打架,黄凯明眯起了眼睛,在想象中打量对手,他想,董子强显然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董子强身材比他高,肩膀比他宽,到底是体育专业毕业的,又是健身教练,浑身肌肉饱满结实,黄凯明还怀疑董子强学过摔跤,因为董子强蹲着时的姿势虎虎有生气,下盘牢固。但他黄凯明并不害怕,他平时也喜爱锻炼,也练得一身结实的疙瘩肉,力气不差。黄凯明知道,董子强的最大弱点是眼睛看不见,而他的最大优势就是看得清清楚楚,一旦打起来,只要他躲闪得好,董子强就只能打空拳踢空腿,而他的拳拳脚脚都能落到实处。这样的优势是绝对优势!黄凯明想象着他与董子强打斗的情形:他左一拳右一脚地痛击董子强,而董子强扑来扑去地总是打不到他,气得像个疯子,他一闪又躲过了董子强的一扑,然后在董子强的背后猛蹬一脚,董子强踉跄倒地,他跟上去猛踹猛踢,直到董子强吃不消了只好连声求饶,表示再也不干涉他和鞠美美鞠丽丽的事了。黄凯明津津有味地想象着,在想象的过程中,他始终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保持与董子强的距离,一定不要让董子强扑到自己并抱住自己,就是把董子强蹬倒在地了,也不要骑到董子强身上去打,仍然脚踢脚踹,仍然要防止被董子强反身抱住,而如果一旦让董子强抱住了他,那么董子强的弱点就不再是弱点了,而他的优势也不再是优势了。黄凯明清楚地知道,绝对不能和比自己力气大的对手抱成一团在地上翻滚肉搏,如果那样,极可能会被对手压到身下,而一旦被对手压到身下,那就完全处于劣势了,接下来会被对手痛击面部,接下来会被对手掐住脖子,再接下来将是陷入窒息的死地。黄凯明清楚地知道这一点,那次商场打斗就是那样让他差点命丧黄泉。
想到了那次商场打斗,黄凯明仿佛重新陷入了当时的情境。黄凯明胸膛急剧起伏,他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再次感受到了被那个熊一般的家伙压在身下紧掐脖子的痛苦,再次感受到了窒息濒死的绝望。黄凯明想,如果与董子强搏斗时再次陷入那样的绝境,自己怎么办这一假设让黄凯明热血冲顶,他发狠地想,那次老子赤手空拳差点丢命,现在老子有了一把匕首,要是董子强敢要我的命,老子就要他的命,一刀捅了他!他妈的,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法律了!
黄凯明咬牙切齿,脸部肌肉抽搐,一副从未有过的凶狠模样。
黄凯明从白羊洞回到城市家中的那天晚上,在任可欣的房间里过夜。两人挨着躺着说话,任可欣要黄凯明再仔细说说青龙洞的事情,任可欣对青龙洞的那个群体一直有着强烈兴趣。
任可欣仔细询问了青龙洞的每个人的情况,尤其是详细询问了董子强的情况。任可欣一边听,一边赞不绝口,夸奖董子强是一个优秀的男人,聪明、坚韧、能干,能够在那样的绝境中带领几个女人存活下来,实在是不简单。任可欣对董子强的称赞,让黄凯明心生妒意,但黄凯明在这些事情上也的确是敬佩董子强的。
任可欣疑惑地说,不过我不明白董子强为什么拒绝和我们共同生活,你上次说的那个理由是不对的,在城市里太拥挤,人们都希望有足够的个人空间,因而不愿意他人挤入,但是在空旷无人的地方,在孤寂的荒凉的地方,人是渴望与他人合作和共同生活的。比如我们在野外野营,如果不意间遇到了其他野营的小群体,大家都分外开心,会结伴宿营,这样的不期而遇正是野营的乐趣之一。我们和青龙洞那个群体就像是这样的情形,只是我们双方比通常的野营更需要合作。我们最好组成一个大的群体,他们那个群体只有四个人,太小了,我们这个群体也只有五个人,也太小了,两个群体加起来也不过九个人。如果组合成一个大群体,有利于克服各种生存困难,提高生存概率,而这样的事情在现在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任可欣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重要,她向黄凯明建议说,下次你再去一趟青龙洞,和董子强好好谈谈,劝劝董子强,告诉他这些道理,我们两个群体还是组合成一个大群体最好。任可欣想了想又说,其实,组成一个大群体对于他们那个群体来说更为重要,他们都是双目失明的人,他们能够生存到现在非常幸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今后总是这么幸运,很难说他们今后会遭遇到什么麻烦,一些麻烦对于明眼人来说可能不算是麻烦,但对于盲眼人来说可能就会是很大的麻烦,甚至可能是绕不过去的麻烦,危及他们的生存。现在人已经这么少了,除了我们,好不容易还有他们那个群体,如果他们因为遇到了什么绕不过去的麻烦而消失掉,想想都太可怕、太可惜了!如果我们去了,大家成为一个大群体了,那么他们的生存概率可以大为提高。
黄凯明哪里还用任可欣对他说去青龙洞的好处,他何尝不想去,那样不就可以天天见到鞠美美和鞠丽丽了吗但黄凯明知道他惹毛了董子强,惹毛了鞠美美和鞠丽丽,知道想再去那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任可欣的建议,黄凯明只能支支吾吾地不置可否。
小黄,任可欣问:你看董子强究竟为什么拒绝我们呢
黄凯明顿时有些紧张,回答说:我不知道。
任可欣问:那你说说看董子强是怎么拒绝的他具体说了什么
黄凯明支吾着,说:他说,‘你回去吧,不要来了’。
还说了什么
其他没说什么。
任可欣沉思了一会儿,问:小黄,是不是那里的粮食蔬菜不是太多,不够我们去了大家吃的
黄凯明说:嗨,那里的粮食蔬菜多了去啦,稻田大片大片的,菜地一块一块的,再去多少人也吃不完。
任可欣说:小黄,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青龙洞的女人发生了什么事情搞了她们中的谁吗
黄凯明满脸羞红,不知道怎么被任可欣猜到了。他难堪地支吾着,承认了。
搞了鞠美美,还是鞠丽丽
鞠美美和鞠丽丽都搞了。
任可欣大笑,说:我说呢,董子强怎么会拒绝我们,原来如此啊,哈哈哈哈。现在的情况下,一个男人拒绝另一个男人,原因无非两条,一是食物,二是女人,如果食物没有问题那就是女人的事情上出了问题。怪不得你那次回来晚了,原来在青龙洞乐不思蜀呀,还一次搞了人家两个!哈哈哈哈。
黄凯明着急地解释不能全怪他,她们姐妹俩也太热情了。
任可欣听了更是笑得厉害,说,不怪她们,也不怪你,怪只怪你的睾丸。女人一个月分泌一个卵子,男人的睾丸一天产生几十万个精子,男人有急于到处播种的生理机能和生理冲动,男人的睾丸让男人闯祸。
黄凯明越是急着解释,任可欣越是笑得厉害。黄凯明央求任可欣不要笑了。任可欣说不笑了不笑了却忍不住地仍然笑,说,你们真是雄性动物的本性呀,不管什么地方逮住了雌的就上,你们男人恨不能返回动物世界啊。黄凯明被笑得很无奈。
任可欣不笑了,关切地问:小黄,董子强和你打架了吗
黄凯明说:没有。
任可欣想了想,沮丧地说:看来和青龙洞没法好了,太可惜了。
黄凯明没有作声,他昨天还想着要去青龙洞找董子强摊牌,现在他又有些犹豫了,想那样做是不是不合适,是不是把事情闹大了,是不是还是以后悄悄地与鞠美美和鞠丽丽幽会更好一些。黄凯明在仔细思量。
好久没有听见任可欣说话,黄凯明以为任可欣睡着了,他扭脸看任可欣,只见任可欣仰面躺着,眼睛睁着,正在沉思。黄凯明感到困了,要睡了,任可欣却开口说话了。
小黄,任可欣说:如果能够修复你和董子强的关系,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这样还是有可能组成一个大群体的。
黄凯明问:这样的事情怎么修复呢搞了人家的女人。
任可欣说:有办法修复。
黄凯明问:什么办法
任可欣说:你赔给董子强一个女人,他觉得公平了,关系就修复了。
黄凯明大惊,说:赔他一个女人我上哪儿去找一个女人赔他
任可欣说:还能上哪儿去找女人在我们中间找一个赔他。
黄凯明生气地说:不行,我不干!
小黄,这件事很重要,比仅仅修复关系还要重要!任可欣向黄凯明解释说:修复好你们的关系,今后大家组成一个共同生活的大群体,这个重要性说过了就不再说了。我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看啊,董子强有三个女人,三个女人中只有一个能够怀孕,而你的四个女人都能怀孕,也就是说,组成大群体之后,你每添四个孩子,董子强只添一个孩子,比例悬殊,许多年后差额会很大,当孩子们进入婚配阶段时,属于你的血统的孩子大大超过了属于董子强血统的孩子,属于你的血统的孩子婚配将遇到麻烦。这么说你明白了吗明白好。那么,赔给董子强一个女人之后,情况将发生变化,你有三个可以怀孕的女人,董子强有两个可以怀孕的女人,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总数不变,但不同血统的孩子的比例相对接近了,这样有利于孩子们长大以后的婚配,有利于子子孙孙的健康成长。你明白了吗
黄凯明听明白了,也认同有道理。他想了想,高兴地说:好,就这么办!我把吴红花赔给他!
任可欣笑了,说:我就猜到了我这样建议后你一定会说把吴红花赔给董子强的,你一直不喜欢吴红花。
黄凯明笑着说:那不正好吗,反正不喜欢,赔给人,又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任可欣坐了起来,对黄凯明说:小黄,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想法想和你讨论。我说了我的想法之后,你不要吃惊,不要生气,让我们慢慢讨论。
黄凯明问:什么想法我为什么要吃惊生气
那你听我说吧,任可欣说:小黄,我想,这次你把我赔给董子强吧。
什么你说什么把你赔给董子强黄凯明大吃一惊,也起身坐了起来。
任可欣说:我是这么想的,董子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是一个需要把控的人,吴红花把控不了董子强。我想,今后我们组成一个大群体后,你和董子强之间难免发生矛盾,就像俗话说的,一山难容两虎。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而且眼睛看得见,处于优势地位,因而不会对董子强有什么怨恨,不会对董子强有什么不好的意图,但董子强不一样,他聪明能干,却因为眼睛看不见而处于劣势,他因而可能心有不甘,可能心生怨恨,因而可能会产生对你不利的意图,因而需要有人能够把控他。吴红花把控不了他,我想,也许我行,也许我可以把控住他,察觉和阻止他产生不利于你的意图和行为,维护好大群体的利益。你知道吗,不利于你的意图和行为可能对你很不利,而任何不利于你的意图和行为,实际上也是对整个大群体存续的威胁。
黄凯明记得他在青龙洞说到任老师时,董子强说过他听说过任可欣,并且表现出对任可欣十分尊敬。这一细节,黄凯明回来后从未提起,他有意隐瞒了这件事情,没对任可欣说过,黄凯明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向任老师提到这件事情。此刻,黄凯明不由得惊讶,这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怎么可以如此遥遥地相互好感:董子强说起任老师时那么景仰,而任老师毫不掩饰地一再称赞董子强,现在又居然提出了把自己赔给董子强的建议。黄凯明感到一阵悲哀。
黄凯明的眼眶潮湿了,他伤心地问任可欣:任老师,是不是你不爱我了,是不是你觉得我不值得你爱
任可欣听出黄凯明的哀怨,她心头发热,抓住黄凯明的手,诚挚地说:小黄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你把我背出了废墟,让我重新获得了生命,我怎么能够不感激你,怎么能够辜负你呢我这样想,这样做,是为了包括你我在内的我们大家好,为了我们的后代好。
两人一时沉默。
看到黄凯明久久不说话,任可欣想,把自己赔给董子强的这个想法是不是太出格、太疯狂了她仔细思量着,紧张思量着,她想来想去,认为这个想法还是对的,因为唯有这样,才能修复黄凯明和董子强的关系并掌控好以后的事情,两个小群体才能组合成为一个和谐的大群体。不过,任可欣想,这样做的前提,是必须得到黄凯明的理解和同意,如果黄凯明不理解不同意,那么就放弃,以后再想别的办法组成大群体,否则不但道义上有问题,而且会适得其反,反而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任可欣抚摸着黄凯明,轻声地对黄凯明说:小黄,我只是提出这个建议,是不是这样做,由你决定。如果你同意,就这样做,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收回建议,就当从未说过这件事情一样。这件事情的最终决定权属于你。
黄凯明仍然默不作声。任可欣明白,仅仅是说出这样的想法就很伤害黄凯明了,她感到内疚。任可欣开始和黄凯明做爱,她像他们第一次做爱那样,细细遍吻黄凯明的全身。
任可欣说:小黄,你仍然像大卫一样美。
黄凯明说:我没有大卫那么美。
任可欣说:在我的想象和我的感觉中,你还是像大卫一样美。
黄凯明看到,月光下的任可欣比以前臃肿了,不只是怀胎的腹部臃肿,颈部、肩部、背部都胖了一些,胳膊和大腿也胖了,以前他觉得任老师身材苗条,肌肤紧致,但和鞠美美鞠丽丽相比却明显看出差别了。鞠美美和鞠丽丽身材更苗条,肌肤更紧致,到底她们比任老师年轻许多。黄凯明想,把任老师赔给董子强之后,他们去青龙洞和那个群体一块生活,就可以天天看到鞠美美和鞠丽丽了,交往就方便了,这样想时,黄凯明觉得这样的交换倒也不是不能考虑的。此时,黄凯明一边被任可欣细细亲吻着,一边痴痴想念着那对妖娆姐妹,沉浸在与她们性狂欢的遐想之中。黄凯明在兴奋的想象中阳液流泄,他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黄凯明惭愧自己的那些想法对不起任老师,又庆幸任老师不知道自己的那些想法。
这天晚上,黄凯明最终决定同意把任可欣赔给董子强,过两天他就去青龙洞与董子强谈判。任可欣看黄凯明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又感到欣慰又感到负疚,欣慰的是今后可以建立一个大群体了,负疚的是她觉得这件事对不住黄凯明,让黄凯明受委屈了。任可欣还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她一时说不清楚那种兴奋的感觉是什么。黄凯明和任可欣说好这个计划暂时不告诉杨晓娜她们,看看董子强那边什么态度,等事情有了分晓再对她们说。任可欣对黄凯明说,和董子强谈判时不要强求,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行以后再说,但是千万要注意安全,不要和董子强吵架打架。黄凯明说知道了。任可欣说,当然,最好的结果是你们谈得好,希望能够谈得好,那样是最理想的状况,最理想的状况是值得争取的。黄凯明连声说是的是的,一定要争取的。
董子强知道黄凯明还会再来的,哪怕不要命也会再来的。董子强记得曾有哪位人物说过的话,男人会为两样事情不要命地干,一是闹革命,一是追女人。为了革命理想,男人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只要主义真,砍头不要紧;再一个就是追女人,男人为了自己迷上的女人可以色胆包天,可以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也要扑。董子强知道鞠美美和鞠丽丽这对小妖精勾住了黄凯明的魂,会让黄凯明不要命也要再来的。这段时间以来,董子强一直在想黄凯明再来时他该做什么,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做什么。
董子强像黄凯明一样,也出身于这个城市的一个普通职工家庭。不过两个家庭的父母观念不同,黄凯明的父母不计较儿子考不上大学只能上技校,他们把积攒的钱用于今后给儿子买房、结婚所用。董子强的父母不同,他们倾其所有,甚至不惜向亲友借贷也要确保儿子上大学,他们相信只要儿子大学毕业了就可以找到好的工作、好的对象,就可以自己挣钱买房。董子强无忧无虑地上高中、上大学,他是一个爱好体育的男生,心地单纯,毫不怀疑未来的生活阳光灿烂。然而,他大学毕业后迟迟找不到工作,他一次次地投递简历、参加面试,结果却都石沉大海无消息。他不知道现在的学校把体育课视为麻烦,一旦有学生在体育课上跌倒骨折什么的学生家长都会提出高额赔偿,学校只好把体育课尽量简化,只搞一些中速跑之类,根本用不着大学体育系的高材生。再说单位招人还有潜规则,这也是他不知道的。这样拖了一年多后,董子强的女朋友提出和他分手,她父母不同意她和一直没有工作的他继续交往。那次分手,董子强和女朋友在宾馆开了房间,叫外卖送来饭菜,他俩喝酒、亲吻、做爱,哭成一对泪人。事后董子强想买一件礼物送给女朋友作为分别纪念,但他发现自己一点钱都没有,根本买不起什么像样的礼物,只好作罢。与高中时就相好的女朋友的分手,对董子强的打击极大,让这个曾经的阳光男孩从此萎靡不振,心头阴影重重。后来,董子强仍然一次次地投递简历、一次次地参加面试,但是即便他降低了工薪要求也仍然未能应聘,因为有别的大学毕业生报出更低的工薪要求。有一所郊区乡镇中学愿意录用黄凯明,但他没有兴趣去。在争取和等待期间,董子强参加了一家健身馆的健身教练招聘,招聘过程意外地顺利,招工经理看了他的相貌身板就录用了,只是工薪很低,不过经理对他说,基本工资虽然低,但只要你有本事,实际收入会很高的。这是一家规模相当大的健身馆,每天来健身的男男女女很多,男的健身者大多各种健身器械都使用,女的则大多固定在跑步机和骑行机上。作为大学体育系毕业生的董子强,稍加补习,当一名健身教练是绰绰有余的。董子强因训练有素而饱满结实的一身肌肉,常常得到健身者的赞叹,这让董子强非常开心,尤其是得到女性健身者的夸奖时,董子强更是格外得意。不过董子强很快就发现,有的女性健身者在称赞他时,眼神色迷迷的,说的话语和身体摇动的姿态都有挑逗的意味,让董子强有些慌乱。一天,一个和董子强说过几次话的女健身者在董子强巡走到她身边时,在跑步机上停下了,娇声说累了,要休息休息了。那是一名比董子强年龄大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提议和董子强上楼休息。董子强立刻明白了她的提议的色情暗示,楼上是住宿的宾馆,可以开房间。董子强慌忙说工作时间他不能外出,女人笑着说知道你是新来的,你跟我来。女人领着董子强来到健身馆门口的吧台,对吧台服务生说了几句什么,服务生连连点头,还客气地对董子强点头。女人领着董子强出了健身馆上楼,开了房间。事情结束后,女人在床上放下一千块钱。董子强吃惊了,他大学时和同学去过洗头房、足浴店,每次那种事后都是男的给女的钱,这次是女的给他钱,而且比他们给女的多得多。董子强明白了招工经理那话的意思,明白了这家健身馆同时还兼营为有钱女宾安排那种生意,明白了健身馆女宾休息区最尽头的那间装修华丽的房间里为什么总有几个妖里妖气的男生在里面,他们脸上擦白粉,嘴唇抹着鲜红的口红,举止和说话都像女孩子,原来是为嗜好那种男生的有钱女宾准备的。在失身后最初一段时间里,董子强心中惭愧,但不久就在出道早的几个哥们的开导下摆脱了惭愧。一次和那几个哥们一块喝啤酒聊天的时候,董子强说,每次和那些女人做那种事的时候,心里都很惭愧。哥们问他惭愧什么,他说一想到那些女人的丈夫如果知道他们的妻子背地干这样的事情,他们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他觉得很对不起那些做丈夫的男人。那几个哥们哄堂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嘴里的酒都喷出来了。哥们说,操,你个傻鸟,这种事也让你惭愧哥们说,来找我们的女人,大多是单身的,未婚的,离婚的,没有丈夫,就是有丈夫的,谁又知道是什么情况有的妻子出墙是报复丈夫出轨,有的妻子丈夫都乱来,谁也不管谁,你有什么好惭愧的是不是让丈夫生气,是那些有丈夫的女人考虑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难道你要问清楚每个和你上床的女人家里是什么情况才干吗干我们这行的,拿女人的钱,让女人快乐就行了,还用得着想那么多吗操!董子强当时狼狈得面红耳赤。那时的董子强还是才出校门一年多的大学生,那时的他还相信做人不可伤害他人的原则,相信不伤害他人是做人的基本原则。哥们的那些话宽抚了董子强,董子强渐渐坦然了。董子强不再为当体育老师投简历参加面试了,一是因为毕业时间越长越不被招聘的学校看好,二是他觉得像这样干也是可以的,收入远远超过当体育老师的收入。在出卖身体的日子里,董子强积攒下了一笔钱,这笔钱足够他买一套80平米的房子,这让董子强十分欣慰。在董子强打算买房时,股市开始神奇大涨,全民都在疯狂炒股,身边到处都是炒股快速发财的故事,据说这次牛市不同寻常,是国家牛市。董子强的朋友中有一个名叫金丰的证券公司的部门经理,他力劝董子强炒股,说炒上一阵子买它一套120平方的大套房子又何乐而不为!董子强禁不住诱惑,跟着金丰炒股,他多次追加投资,直到把自己的全部积蓄都投入股市。开头几个月形势大好,股市简直就像慷慨发钱一样,董子强证券账户上的股票日日增值,可以买90平米的房子了、可以买100平米的房子了、可以买110平米的房子了,等到可以买120平米房子的时候,董子强准备收手了,但想到装修还需要一大笔费用,董子强决定再炒最后一把,炒出了装修费就不再炒了。谁知此时股市却开始下跌,先是慢跌,后是急跌,每一次下跌都被视为是空头陷阱,都是低位抢筹的好时机,每一次反弹都希望迅即收复失地,甚至是大盘反转再度直上的集结号,然而股市却飞流直下连续暴跌,连连出现千股跌停的惨烈情形,股市一泻千里不可收拾。董子强不仅曾经的赢利全部丧失,本金也损失了将近一半。雪上加霜的是,在股市大跌之后,楼市却开始了疯狂上涨,董子强原先可以买一套80平米房子的钱,现在连半套房子也买不到了。30岁的董子强在回想自己这些年来的事情时,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无奈。董子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而且怪来怪去怪不着别人,好像都怪自己:初恋女友的离去怪自己应聘不上学校体育老师,自己应聘不上体育老师怪自己没有本事,当牛郎怪自己找不到别的能挣到足够工薪的工作,积蓄缩水买不上房子怪自己炒股,为什么不在好的时候抛出股票呢,怪自己贪心。每当回忆起这些,董子强都气得胸腔欲裂,却又无可奈何,无话可说。
大爆炸彻底改变了董子强的生活。那天早晨,他们这队探洞的人已经进入青龙洞的深处了,突然听到了低沉可怖的声音,紧接着从洞口方向冲来的强大力量把他们冲飞。董子强被冲飞重重地撞上岩洞上方的石块,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昏了过去。董子强醒过来时,眼前一片漆黑,他们头盔的顶灯摔坏了。他摸索着,摸到了几具尸体。让董子强感到万幸的是,绳索仍然扣在腰间皮带的扣环里,他抓着绳索边收绳边向洞口返回。在不远处他碰到了鞠美美和鞠丽丽姐妹,姐妹俩已经吓傻了,除了呜呜哭泣什么都不知道了,董子强叫她们抓着他腰间的皮带跟着他走。在快到洞口时,他们又碰到了谷立夏,谷立夏也被吓傻了,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不停地喊叫,问她什么也不知道回答,只是不停地叫,董子强没有办法,只好用劲抽了谷立夏一个耳光,谷立夏这才停止喊叫。董子强不断地收绳向前走,当他的手碰到了洞外绳索末端所系的大树时,董子强惊呆了,他才明白,他眼前一片漆黑不是因为身在洞里,不是因为头盔的顶灯坏了,而是他眼睛瞎了。董子强抱住大树放声大哭,身后的三个女人也跟着放声大哭,她们也明白了她们的眼睛瞎了。他们站在洞口前大声呼救,嗓子喊哑了也不见救援。最初的那段日子非常困苦,他们的食物只有红薯,谷立夏是当地农村姑娘,熟悉周围情况,知道洞口不远处有一片红薯地,他们就以红薯为食。董子强对鞠美美和鞠丽丽印象很深,知道她们的漂亮模样,但对谷立夏的模样很模糊,模糊记得他们在洞口做进洞准备时,见到过旁边有一个割草的农家姑娘,圆脸,身材胖胖的,腿短,长得不好看。董子强对身边这三个年龄小他许多的女孩子心生怜意,感到自己负有责任,要保护她们,让她们活下去。董子强苦苦思索生存办法,想到了用绳索连接河边和去往稻田、果园、菜地的方式以便四处采集食物。绳索不够用,董子强又想到了声音联系的办法:一个人站在绳索终止处,另一个人走开寻找采集食物,然后通过呼喊回到绳索终止处。他们用这种办法去过几次谷立夏的家所在的村庄,由于村庄较远,那样的行动需要四个人配合才行:鞠美美和鞠丽丽中的一个人站在绳索的尽头,走出很远的拐弯处再站住一个人,在村庄边董子强或谷立夏中的一个人站住,另一个人进村寻找他们需要的东西,然后再通过呼喊定位循次返回。他们在村庄里找到了铁锅、塑料桶、菜刀、盐等生活用品。这个村庄里有一个小型的毛巾加工厂,储存有不少毛巾、浴巾和毛巾被,董子强扛回来几箱。董子强还想到了用茅草编织捕鱼的草篓在清溪河里捕鱼,虽然草篓简陋效果不理想,但毕竟还是能够捕到一些小鱼,让他们的食物中有了荤腥。通过这些办法,他们的日子虽然艰苦,但可以过得下去了。他们不清楚大爆炸后究竟过去了多少日子,由于气候变化天气变热,仿佛一直是夏天,这让他们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日子,又好像没有过去多少日子。大爆炸后不久,董子强就和鞠美美、鞠丽丽发生了性关系,他认为金丰已死,和她们发生性关系不算是对金丰友情的亵渎。董子强知道这对双胞胎姐妹异常美丽,这让他充满了性冲动。董子强有着丰富的性经验,知道怎样激发女人的性热情和怎样促成女人的性高潮。鞠美美和鞠丽丽本来是一对性格活泼的女孩,但大爆炸的可怕经历把她们吓傻了,她们一度患上了抑郁症,整天沉默无语,动不动哭泣,董子强的性训练把她们从抑郁症中解救了出来,恢复了她们原本活泼的天性,她们很快就对做爱产生了强烈的渴望和激情,总是纠缠着董子强要求做爱。人类有着两个最基本欲求,就是食与色,即便在最为贫匮困顿的生存条件下,只要这两个基本欲求得到了满足,人也就可以快乐生存了。食的快乐和色的快乐又有所不同。食的快乐是一种内敛的快乐,默默的快乐,是一个人独自吃和独自饱的快乐。而色的快乐不同,色的快乐是一种外迸的快乐,共享共乐的快乐,狂欢的快乐,是嘴唇与嘴唇相互热吻的快乐,是身体与身体相互紧抱和进入的快乐,是颤动和喘息呻吟不可制止的快乐,是体内暗藏的液体欢畅地喷涌而出的快乐。而且,色的快乐又是人最容易获得的快乐,不需要任何其他什么,只要是两个人,只要是一男一女,就可以尽情享受。正是因为这样,董子强他们在艰难的日子里依然生活得开心。董子强对谷立夏没有性欲,他和谷立夏仅仅有过两三次交媾。董子强第一次抱住谷立夏时,谷立夏激烈挣扎,董子强原只是想跟谷立夏开开玩笑,谷立夏那么认真的反抗倒让董子强想跟她把玩笑开到底,于是强行把谷立夏做了。不曾料到的是,就那么两三次,谷立夏怀孕了,怀孕后的谷立夏更不让董子强碰了。谷立夏和鞠美美、鞠丽丽姐妹俩完全相反,鞠美美和鞠丽丽那么热衷于做爱,而谷立夏却对此满心恐惧,唯恐避之不及。谷立夏唯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干活,比如做饭的事情她独自承揽了。董子强有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抱抱她,是想感谢她的勤勉,但谷立夏不知道领情,每遇这样的时候她总是拨开董子强的胳膊。董子强并不要求谷立夏领情,也不要求与谷立夏做爱,鞠美美和鞠丽丽已经够他受的了。董子强想不到经他调教的这对姐妹居然那么淫荡,做爱做不够,他知道男人的身体经不起她们那样的榨取,他并不总是满足她们,他认为让她们时常处于性饥渴的状态中也好,这样她们会更加讨好他、更加服从他。董子强还多次想过,鞠美美和鞠丽丽怎么不怀孕呢并不是董子强喜欢孩子,他没怎么想过孩子的事情,他觉得有没有孩子无所谓,他只是好奇她们怎么不怀孕,而且庆幸她们不怀孕,这使得他和她们做爱不受影响。董子强开心地想,这两个小妖精呀真是小妖精,她们不是给男人生孩子用的,她们是专门给男人做爱用的。董子强他们的生活除了采集食物和交媾之外没有其他什么事情,简陋原始,但并不缺乏食的快乐和色的快乐。董子强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满意,他觉得对于终日生活在黑暗中的瞎眼的人来说,这样活着应该满足了。
但是,情况要变了,董子强这段时间里心里充满了忧虑、恐惧、愤怒和仇恨。当最初黄凯明来到时,董子强是惊喜的。董子强没想到在大爆炸这么久之后还能遇到活着的其他人,黄凯明讲述的故事让他们知道了这场灾难的缘由和惨状,他也真心欢迎黄凯明那个群体来和他们共同生活,他知道和明眼人在一起生活当然方便多了,生活就不再那么艰难,至少不用钻木取火了,钻木取火实在不方便。但是,当那天晚上他们围坐在一起说话聊天时,他明显地感觉到鞠美美和鞠丽丽对黄凯明的格外羡慕和格外亲热,特别是当她们姐妹与黄凯明热络地谈论起要找的衣服、鞋子、胸罩、香水等物什而把他冷落一旁时,嫉妒涌上了他的心头。紧随嫉妒而至的,是他警觉地想到,如果黄凯明他们来了,黄凯明会对她们姐妹俩怎样,会不会诱惑她们、勾引她们而她们姐妹俩又会对他董子强怎样,会不会和黄凯明勾搭成奸而且会不会勾搭成奸之后将他弃若敝屣董子强还吃惊地想到,黄凯明是先遇到她们姐妹俩后来到青龙洞的,他们会不会在回到青龙洞之前就已经勾搭成奸了呢晚上睡觉时,他试探地询问了鞠美美和鞠丽丽,她们矢口否认。那天晚上,董子强辗转难眠,在别人都已熟睡的下半夜,他悄悄摇醒谷立夏,吩咐谷立夏第二天一早请黄凯明离开。孰料黄凯走后竟然又回来扮演英雄救美的角色,说出了他与她们姐妹俩的事情。董子强当时气得恨不能掐死黄凯明,但他明智地没有当场发作,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当真打起来,瞎眼的他不可能打过明眼的黄凯明。黄凯明走后,董子强严厉惩罚了鞠美美和鞠丽丽,打得她们鼻青脸肿,哭泣求饶。董子强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黄凯明还会再来的,只是不知道黄凯明怎么来,是偷偷地来拐走她们姐妹,还是自恃优势明火执仗地上门抢人呢但不管怎么来,董子强都知道最后的输家是自己。
想到自己将是输家,想到美丽的鞠美美和鞠丽丽将离他而去,董子强就悲从中来。他想,如果那样,他就只剩下一个又矮又胖又不愿交媾的农村姑娘谷立夏了,如果那样,他就被剥夺了男人交媾的快乐,如果那样,他活得还不如一条公狗。想象的结局让董子强感到悲哀和绝望,让他心头怒火燃烧,董子强无法接受那样的结局。那么,怎么才能避免那样的结局呢是不是当黄凯明再来的时候恳求黄凯明放过鞠美美和鞠丽丽不行,董子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那样做,他无法想象自己那样卑贱地为了女人而哀求另一个男人,他做不到那样。而且他意识到就是那样做了也是没用的,他知道一个为了某个女人已经走火入魔的男人,是不会因为另一个男人的哀求而改变意愿的。那么,是不是恳求鞠美美和鞠丽丽呢,恳求她们不要离他而去呢仍然不行,更加不行,董子强的自尊心更不允许他这样做。董子强无法想象自己低三下四地哀求那对姐妹,而平时总是她们在他面前低三下四。而且他知道就是那样做了也是没用的,他知道在这样的事情上哀求女人是没有用的,在这样的事情上女人随时可能背叛,会弃你而去选择更好的男人。董子强不知道这实际上是女性的生物性本能,是动物进化的结果,雄性只顾播种,雌性更顾及播种后的那许多事情,雌性动物或者说女人因为负有怀孕、哺乳、抚育子代的生物性现象和生物性责任,因而她们为了她们和子代的生存必须选择更有生活资源保证的雄性动物或者说男人。董子强不知道这一缘由,但是他痛恨这种背叛,初恋女友的离去曾深深地伤害了他。至于鞠美美和鞠丽丽姐妹,董子强更不相信她们会忠诚于他。他想,她们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她们可以离他而去而已,一旦她们醒悟到可以如此,她们肯定不会犹豫的,他的哀求只会让她们醒悟到她们是可以离他而去的,只会让她们明白他实际上是无能为力的,只会促使她们兴高采烈地投入黄凯明的怀抱。每每想到这些,董子强心如刀绞,他苦苦思量,如何才能避免那样的结局。
董子强产生了一个歹毒的念头:如果黄凯明再来,就干掉黄凯明!
这个念头,董子强已经想过无数次了。他想,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个办法,这个办法是唯一的办法!这个过去把不伤害他人作为做人基本原则的男人,这个过去连想到无形中伤害了别人情感都感到愧疚的男人,此时彻底背弃了他过去信奉的人生原则,抵达了邪恶的最极端:董子强决定伤害的,是他人的生命!
自从做出了这个歹毒邪恶的决定之后,董子强每天都在琢磨当黄凯明再来时怎样才能干掉黄凯明。董子强那天在和黄凯明站在一起说话时就判断出黄凯明个头没他高,但根据黄凯明喜欢体育锻炼来看力气不会小,在正常情况下两人打起来应该大致势均力敌,但是现在一个眼瞎一个眼明,差距很大。董子强想,要想战胜黄凯明,唯一的办法就是两人抱在一起贴身肉搏,那样就能弥补他眼睛看不见的弱点,抵消黄凯明的优势,若能两个人抱滚在地上肉搏更好,他学过摔跤和搏击,熟悉各种反关节技术,他相信他能够制服黄凯明,能够把黄凯明压在身下,然后痛击。董子强想,就算黄凯明力气也很大,被压住了还能抓住他的手和他形成僵持情况,他也还有着一个优势,就是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可以呼唤鞠美美和鞠丽丽来帮一下忙,她们现在还是听他的,只要她们帮着抓住黄凯明的一只手哪怕短短几秒钟,让他抽出拳来,他就足以打烂黄凯明的脸,足以掐住黄凯明的脖子,从而置黄凯明于死地。董子强想,整个事情的关键,是要抱住黄凯明,只要抱住了黄凯明,接下来的搏打就没有问题了,而要抱住黄凯明,只有在与黄凯明近身的时候出其不意地猛然行动才有可能成功。董子强清楚地知道,他只有在黄凯明没有察觉他的意图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得手,因而他只有一次机会这么做,如果他一旦动手却没有抱住黄凯明,不能一次性地置黄凯明于死地,那么他就不会再有机会了,相反会被明白了他的意图的黄凯明干掉。董子强苦苦思索怎样才能保证那唯一的一次机会。他猜到当黄凯明再来时,一定是警觉的,会小心地警惕他近身,那么怎样才能造成近身抓抱的机会呢董子强想,当黄凯明再来时,他要表现得和和气气,表现出尽释前嫌的样子,让黄凯明丧失警惕后逐渐近身。董子强在反复的思考中还想到,他的计划不能让鞠美美和鞠丽丽知道,他可能需要她们姐妹俩帮忙,到时候说让她们帮忙打架她们应该能帮一下手,若是知道帮忙杀人,她们肯定会吓坏的,不会帮忙。董子强在这些天里仔细地反复地琢磨如何接近黄凯明,如何抱住黄凯明,如何倒地压住黄凯明,如何抽拳痛击黄凯明的脑袋,如何紧紧掐住黄凯明的脖子,每每想得咬牙切齿。
不过董子强想,当然,最好还是黄凯明不要再来。
黄凯明高高兴兴地走在通往青龙洞的路上。
黄凯明高兴,是因为他越来越觉得任老师提出的赔偿建议真好,这样就修复了与董子强的关系,大家从此组成一个和睦的大群体,有利于今后的共同生存,有利于不同血统的均衡比例,有利于子孙后代的健康成长,有利于他和鞠美美、鞠丽丽亲热。这个建议真好,一好百好。
黄凯明高兴,还因为他半路上关于任老师的建议接连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这些想法一个比一个让他高兴。黄凯明首先想到的是,就算把任老师赔给了董子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是任老师赔人了,但如果他想和任老师亲热了,任老师会拒绝吗不会的,任老师不是说过她永远也忘不了他的救命之恩吗既然如此,怎么会拒绝他的做爱要求呢找个地方做做,做了就做了,反正董子强眼睛看不见不知道。这个想法让黄凯明高兴。走着走着,黄凯明又想,为什么非要把任老师赔给董子强不可呢说是为了便于教育和把控董子强,但是教育把控董子强只要平时经常找他聊聊天、谈谈心不就可以了吗,干嘛一定要把整个人赔上哪有老师为了教育好学生,就把自己嫁给学生的当黄凯明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认为把任老师赔给董子强是不必要的,他觉得应该否定那个方案,不把任老师赔给董子强了,还是把吴红花赔给董子强。黄凯明想,吴红花长得是不大好看,但对于瞎眼的董子强来说女人长得好看不好看又有什么意义呢只要能陪他睡觉,能为他生孩子,不就可以了吗吴红花这两样事都能做到的。黄凯明有些担心,没有和任老师商量商量就这样改变主意,好不好呢黄凯明想,一是来不及和任老师商量了,二是任老师不是说过最终决定权在他吗黄凯明于是一边走一边仔细考虑要不要否定那个方案,否定那个方案到底好不好,他想来想去想不出有什么不好的,于是他决定行使他的最终决定权。黄凯明本来就对把任老师赔给董子强的方案心里疙疙瘩瘩的,做出了否定那个方案的决定之后,黄凯明心里顿时舒坦了,免得今后和任老师亲热一下还得偷偷摸摸的。
黄凯明一路上想得最多的,还是即将面对的与董子强的谈判。黄凯明想,谈判,就是说明是非,说明利害。
黄凯明想,是非是清清楚楚的。董子强不是鞠美美和鞠丽丽的法定丈夫,却强行干涉她们在交友、择偶问题上的自主选择,不允许她们和他相好,侵犯了公民权利,违反了国家法律规定,董子强的错误是一目了然的。
关于鞠美美和鞠丽丽的归属问题,黄凯明这几天有了新的想法。那天晚上和以后的几天里,任老师没有和他再说起过鞠美美和鞠丽丽的事情,黄凯明开始时奇怪,任老师怎么不提这件事呢后来他意识到,是任老师以为他改正错误了,不再去想着那对双胞胎姐妹了。黄凯明想,事实上错误的不是他而是董子强,凭什么他不能想他要好好地正式地想呢!黄凯明想,任老师没想到这件事也好,想到了还不知道要叨唠多少呢,等这次和董子强谈好姐妹俩归属问题,任老师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黄凯明关于这件事是这样想的:如果姐妹两个仍然归董子强,我又赔他一个,我吃亏大了;但如果姐妹两个归我,董子强得到一个却丢了两个,他吃亏大了,他肯定不干,那么我和他的关系还是不能够修复。于是黄凯明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就是他和董子强共同拥有那对姐妹:按星期来,这个星期姐妹俩归我,我和她们亲热,下个星期归你,你和她们亲热,然后这样轮流下去,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也不犯井水。黄凯明认为这个办法最好,这样他和董子强就扯平了,他给了董子强一个整的,董子强给了他两个半个的。黄凯明所以想出这个办法,除去为了修好关系而顾及董子强的利益,还因为他考虑到鞠美美和鞠丽丽做爱太厉害了,像那个样子做爱,男人要不了几天就不行了,怕是要命的,间隔一个星期正正好。
黄凯明想,利害问题也是清清楚楚的。他董子强没有权利阻止鞠美美鞠丽丽和他好,他黄凯明如果硬把她们姐妹俩带走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他不这样做,而是让董子强仍然拥有她们,而且,不但如此,他还赔一个女人给董子强,帮董子强生孩子。黄凯明想,我这样做不就叫宽宏大度、仁至义尽吗如果他董子强有良心的话,不是应该对我万分感激吗这样想的时候,黄凯明为自己感到感动。黄凯明也想到,如果董子强傻乎乎的,不领情,不讲理,执迷不悟,那么也就不能怪我来硬的了。想到打架,黄凯明顿时热血冲顶。黄凯明轻蔑地想,他董子强也不想想,就凭一双瞎眼跟我打架能有好果子吃吗哪怕被你一时占了上风,老子有匕首,老子的匕首不是吃素的!黄凯明恨恨地想,对他董子强说清楚,接受我的办法是阳关大道,拒绝我的办法是死路一条,让他董子强自己掂量去吧!
午后时分,黄凯明走到了青龙洞的那片平滩。黄凯明心情激动,非常希望能在稻田或瓜地里碰见鞠美美和鞠丽丽,但是没有。
走到那面山坡前,黄凯明望着上面的青龙洞洞口,暂停了脚步。黄凯明感觉到一阵紧张。他想,在和董子强见面谈判时,在他没有说完自己的全部理由之前,在董子强还没有权衡好利弊之前,在董子强没有充分领会他的善意并被感动之前,还是要小心董子强的,要防止他不由分说地发起攻击。黄凯明知道最需要提防的事情,是被董子强突然扑上来抱住,这样的危险他早就想到了,他知道一旦被董子强抱住,一旦两个人贴身肉搏,结局将凶多吉少。黄凯明知道他必须保持与董子强的距离,两人之间至少要留有四五步的距离,一旦董子强扑来,他有躲闪的机会。
黄凯明整理了一下套在裤腰带上的匕首,开始上坡。他一边上坡,一边再次暗自告诫自己:上去之后,千万注意保持和董子强之间的距离!
董子强和他的女人们在青龙洞中吃饭,吃着生红薯。
董子强说:那个人来了。
女人们都没听见有人来的声音,唯有董子强听见了,因为唯有董子强知道黄凯明还会再来,而且唯有董子强在这些日子里时刻注意倾听辨别来自远处的声音。
董子强对鞠美美、鞠丽丽还有谷立夏说:如果他和我打起来了,我叫你们的时候,你们过来帮帮手。
三个女人胆怯地嗫嚅着。
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董子强厉声喝道。
三个女人连忙回答说听见了。
董子强拉过身旁的一条长毛巾,站起来围在腰间,走向洞外。
董子强在洞外的平地上站定。他是希望黄凯明这样来的。他想过,黄凯明是肯定要来的,肯定要来的黄凯明如果躲在稻田瓜地那里等候鞠美美和鞠丽丽,在那里说动她们姐妹,把她们带走,那么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只能事后才发觉她们走了。只有黄凯明找上门来与他交涉,他才有机会抓住抱住黄凯明厮打,解决掉这个祸害。这段时间里,董子强一直忧心忡忡地担心黄凯明偷偷地来,现在听着黄凯明走来的声音,董子强感到满意。
董子强听见黄凯明走上了洞前平地,他招呼说:你来啦。
黄凯明在距董子强数米处停下脚步,他看着向他伸出右手做出握手欢迎姿态的董子强,说:你好!
你好!董子强说,收回手。他知道做出握手欢迎的姿态是必须的,但也知道黄凯明不会走上前来和他握手,他不相信黄凯明会蠢到这种地步,送给他被他抓住的机会。他知道此次来的黄凯明必定是高度戒备的。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黄凯明建议坐下来谈话,而且等董子强先坐下之后他才坐下。两个人之间隔着三米多的距离。这样的距离让黄凯明安心。他知道坐下的董子强若要突然攻击他,必须先站起来,再冲过这段距离,而董子强站起来冲过这段距离的时间,足够他做出应急反应了。
这样的距离也让董子强感到安心。董子强曾经担心地想过,黄凯明会不会也对他怀有杀心,一上来就用某种致命凶器对他展开攻击呢当黄凯明在离他那样距离的地方坐下时,董子强明白黄凯明没有那样的企图。
董子强背对洞口坐,黄凯明面朝洞口坐。
黄凯明对与他相对而坐的董子强警惕,但越过董子强,他看见了洞里面的三个女人,他心头掠过一阵激动。
黄凯明先是向董子强分析讲述了在浩劫之后的当下,小群体合并为大群体的好处,那样有助于共同战胜困难,有助于群体的长远生存。董子强听讲的模样很认真,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董子强边听边想,这样的事上次我们议过,虽然没有你这次说的道道那么多,但意思是差不多的。我不是不知道那样挺好,不说别的,你能找来打火机,就省得钻木取火了,但问题是合并成一个大群体之后,你要勾引我的女人,我的女人会变成你的女人,大群体对他妈的谁都好,唯独对我不好,我宁愿还是以前的样子,不要什么大群体,操!
董子强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觉着疑惑,这个黄凯明,上次我们说话的时候,他的水平也就那个狗屎水平,今天怎么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像个知识分子似的董子强突然想到,一定是那个大学老师任可欣教的!想到了任可欣,董子强心头顿时一热。董子强上次对黄凯明说过他知道任可欣但没见过任可欣,其实他是见过任可欣的,他在朋友家看过一盘驴友野营的视频,其中有一段出现了任可欣。视频中的任可欣身材颀长健美,烫卷的长发扎成马尾束,上身穿黑背心,下身穿宽大的迷彩服军裤,脚蹬作战靴,正在生气地批评谁,声音听不清楚,但显然任可欣正在生气,杏眼圆瞪,鼻翼一动一动的。董子强当时感到仿佛被电流击中一样,心中赞道好一个迷人的大美女。他向朋友询问任可欣的情况,听了朋友介绍后他对这名年轻的大学女教师更是景仰不已。董子强一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着迷那段视频中的任可欣,他是后来才突然领悟了,原来他喜欢那样英姿飒爽的美女那样霸气地对他生气、对他说斥责的话,甚至扬鞭抽打他。董子强虽然过去是做牛郎的,但他不是那种装嫩装萌型的,他的风格硬朗彪悍,对女人霸气十足,从来都是他征服女人,没有过他的身心被女人征服的体验,任可欣的形象让他隐隐体验到了一种陌生的感觉,那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感到强烈的性兴奋。
黄凯明开始向董子强讲鞠美美和鞠丽丽的事情了。
黄凯明向董子强指出,他董子强和鞠美美鞠丽丽虽然在一起,但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只能算朋友,最多算是同居朋友,因而,鞠美美和鞠丽丽在法律意义上是自由的,她们有权选择和谁好、和谁不再好,这是法律赋予她们的公民权利,别人是没有权利阻止的,阻止她们的选择是违反国家法律的。
在黄凯明讲组成大群体的好处时,董子强听得心不在焉,但当黄凯明讲起鞠美美和鞠丽丽的事情时,他听得认认真真。他一边听一边心里骂:去你他妈的!就是想抢别人的女人,居然还想得出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现在这情况,谁救下来的女人就是谁的,还有什么法律意义上是谁的不是谁的你黄凯明和你那几个女人都到民政局办了结婚登记领了结婚证吗扯淡!法律是讲公平的,不是欺负人的,你小子欺负我眼瞎抢我的女人,还搬出法律来说事,他妈的,要是你眼睛瞎,我眼睛好,我抢你的女人,还说是法律给我的权利,你小子同意吗操!董子强当然是心里在骂,嘴上一声不吭,还不时地点头,好像赞同黄凯明的观点,意识到了自己违法。
黄凯明看董子强的样子像是听进去了,道理懂了,于是开始讲鞠美美和鞠丽丽今后的归属问题。
黄凯明说,虽然法律上是那样规定的,虽然让她们姐妹俩自主选择的结果会怎样咱们心里都清楚,但是,我认为,你董子强毕竟和她们已经好了那么长时间,对她们是有感情的,更重要的是,你对她们是有恩的,所以,我考虑了,同意你今后继续和她们好。只是你也要考虑鞠美美和鞠丽丽的意愿,也要让她们和我好。今后我们轮流着和她们好,比如这个星期你和她们好,下个星期我和她们好,我们两个轮着和她们姐妹俩好,一个星期一轮换,你看好不好
当董子强听到黄凯明说鞠美美和鞠丽丽仍然归他时,他大感意外,但紧接着黄凯明说到轮流的办法,董子强简直要气炸了。他心里愤怒地骂道:他妈的,女人是我的,却要和你轮流用他妈的,老子掐死你!愤怒的董子强不断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让黄凯明看出自己的愤怒,千万要表现出口服心服的样子,千万要忍着!只有忍着,才能麻痹黄凯明,才有机会动手,才能最后清算这个狗东西带给自己的全部羞辱!
黄凯明再次问董子强这样行不行。
董子强说:这件事情按法律办,尊重鞠美美和鞠丽丽的意见,要是她们姐妹俩愿意和你好,那就全归你了,不用轮流了。
黄凯明感到不过意,连忙说:那不行那不行,还是轮流着来。
董子强说:不用了,尊重女士的意愿,这样的素养我还是有的。
黄凯明说:不行不行,那怎么行。
董子强说:没关系的,我还有一个女人谷立夏,可以了。
黄凯明这时想起了吴红花,他连忙说起这事。
黄凯明说:这样,我赔一个女人给你,我把我的一个女人赔给你。鞠美美和鞠丽丽还是我们轮流着好,等于你让了两个半个的女人给我,我赔你一个整个的女人,我以后不会碰她了,那女的完全属于你,这样谁也不吃亏。
董子强说:不行不行,你的女人,我怎么能要呢
黄凯明说:不然你太吃亏了。
董子强说:没关系的,咱俩是谁和谁啊哥们!
黄凯明还是坚持董子强要。
董子强还是坚持不要。
黄凯明坚持要董子强要。
董子强坚持不要。
黄凯明想起关于这件事的一个重要缘由忘了说,于是说:这事不仅仅是赔你一个女人的事情,还有更长远、更重大的意义。
董子强觉得好奇,问:什么更长远更重大的意义
黄凯明于是把任可欣对他讲过的那番道理讲给董子强听。赔一个女人给董子强,为董子强生孩子,这样除去不会怀孕的鞠美美和鞠丽丽,董子强有两个可以怀孕生子的女人,他黄凯明有三个可以怀孕生子的女人,今后双方生出来的孩子比例大致相等。他和董子强的孩子分属两个不同的血缘系统,具备两个不同的基因体系,这样他们的孩子长大以后,婚姻可以避免血亲婚配,孩子再生下的孩子是健康的孩子。
董子强听了大惊,问黄凯明怎么想到了这么长远的事情黄凯明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他想到的,是任老师想到的。又是任可欣!董子强感慨地想,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美女啊!
董子强突然想到了一个念头,他问黄凯明,准备赔给他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黄凯明介绍了吴红花的情况,他告诉董子强,吴红花现在肚里怀着一个孩子,不过不是他的,等吴红花生下了肚里的那个孩子,就可以为董子强生孩子了。
董子强非常失望,他曾侥幸猜想,黄凯明会不会把任可欣赔给他他想,如果黄凯明把任可欣赔给他,那么他是愿意的,整个事情都愿意,非常愿意!
黄凯明仍在讲那番关于血缘、基因、未来孩子的道理。董子强已经没有兴趣听了。不过董子强兴奋地发现,说在兴头上的黄凯明显然渐渐丧失了戒备心。董子强面对着黄凯明做出仔细听讲的样子,他也确实在仔细地听,仔细地从黄凯明说话的声音腔调中揣摩黄凯明的状况,仔细判断是否到了动手的时机。
董子强听到黄凯明在问他:你知道血亲婚配有多糟糕吗
董子强说:知道,会生畸形儿,生的宝宝有的头上长角,像小羊,有的屁股上长小尾巴,像小猴子。
黄凯明说:是呀,你看多重要的事吧!
突然,董子强像恍然大悟了,他一拍大腿,叫道:哎呀呀,我明白了!就是说,今后你的孩子都是我的女婿、儿媳,我的孩子都是你的女婿、儿媳,对不对对不对
对!就是这样!黄凯明看董子强明白了,十分高兴。
也就是说,咱们哥俩今后就是儿女亲家了
当然,儿女亲家!
哎呀呀,太好了!太好了!
是好啊。
哈哈哈,那以后我们亲家两个要天天在一块喝老酒了!
对!喝老酒!
你平时喝什么酒白的,还是啤的
我喝啤的,不过现在没得喝了,啤酒都过期了。
那就喝白的呗。白酒不过期,越放越醇。按说喝酒嘛就应该喝白的,而且应该喝高度的,高度白酒那才叫香。哈哈哈。
听人这样说过,但我不行,喝过一次白酒,醉得不行。
男人喝酒哪有没醉过的男人没醉过酒是笑话!以后一块喝白酒!
好的,喝白酒!
喝白酒!不是说人生难得几回醉吗哈哈哈。
董子强在对话过程中笑得前俯后仰,借机悄悄挪动身体,逐渐缩短了他与黄凯明之间的距离。
黄凯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和董子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他和董子强说说笑笑着,他觉得董子强已经被他说服了,已经充分理解了今后共同生活的美好前景,他丧失了对董子强的戒备。此时的黄凯明,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他的那些美丽的女人们在他的身边忙碌家务,他们的孩子在蓝天白云下的田野中嬉戏奔跑,他和董子强坐在洞口平台上喝酒,一边喝酒一边说话,佐酒的饭菜中有鱼。一派安详和睦的田园景象。
董子强根据声音判断出他与黄凯明之间的距离已经至多两米,他只要突然启动猛扑过去,绝对可以扑倒黄凯明。
董子强准备动手了。
董子强一边仍然哈哈笑着,一边悄悄蹲起。他练过摔跤,下肢强劲有力,可以不用站起而采用蹲姿快速前进攻击对手。就在董子强就要发力蹬地的时候,他突然听见黄凯明叫了他一声董兄,这是黄凯明这天第一次这样称呼他。董子强一愣。
黄凯明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的致命危险,他不但没有向后退,反而主动挪身向前挨近董子强。
黄凯明亲热地对董子强说:董兄,你不知道,我的女人们对你都十分敬佩。尤其是任老师,也就是你上次说到的你知道的任可欣,她对你更是敬佩!
董子强跌坐地上。
黄凯明把任可欣称赞董子强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董子强,只是没有说任可欣的那个把她自己赔给董子强的方案。
董子强浑身颤抖,他的心狂跳,像似要跳出喉咙。在听黄凯明诉说的时间里,董子强产生了一个新的计划,一个更加邪恶歹毒的计划。董子强低下眼睛,不敢与黄凯明对视,他怕他的眼睛泄密,怕黄凯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心头的那个邪恶歹毒的计划。
黄凯明此生不曾想到,他刚刚的那番话,让董子强中止了谋杀行动,让他没有死在这个炎热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