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三个小时。筱文文仍然埋首在论文中,连午饭都顾不上。她在图书馆一楼的小商店里买了一个牛角包,一边啃着,一边对着电脑疯狂敲字。此刻是中午十二点半。
幸好,她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实验部分,数据也都处理好了,因此写
results
和分析部分的速度比她预期中快得多。键盘下的手指像上了发条一样不停跳跃,她脑中飞速运转着,每一句话都像在和时间赛跑。
“太好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刚写完的实验结果分析,眼神里透出一丝疲惫又短暂的记足。现在只剩下两个半小时,她打算集中精神把文献综述和讨论部分再快速过一遍,看看是否还有可以修改、优化的地方。通时,她也思忖着下午三点要与教授约谈,脑中开始构思自已该如何有条理地讲清楚这部分内容。
可就在她思绪飞转、准备再次投入战斗时,一阵无声的困意如浪潮般袭来。可能是上午高度集中的疲惫反扑,也可能是睡眠不足、饮食不规律的连锁反应——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仿佛也像漂浮在云层中。
“要不……就休息半小时吧?”她盯着屏幕几秒钟,终于说服了自已。
筱文文看了一眼手机,定好闹钟——30分钟,滴答计时。她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脸贴着臂弯,很快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在一阵轻柔的鸟鸣声中苏醒。耳边传来的不再是空调运转和键盘敲击声,而是鸟儿在枝头欢唱的清脆啁啾。空气中没有了图书馆陈旧的书本味,而是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像是那种初夏的花,香而不腻,清新自然。
她微微皱眉,正准备睁眼看看闹钟响没响,耳边却传来一个陌生却温婉的女声:
“小姐,辰时了,您该起床去向夫人请安了。”
筱文文猛地睁开眼,入目的不是熟悉的电脑和图书馆,而是一张雕花木榻,窗边是轻纱随风摇曳,屋外阳光明媚,一只喜鹊跳上窗台,像是来催促她的。
她瞬间愣住了:“我……怎么又回来了?”
筱文文缓缓掀开轻纱帐幔,指尖触碰到身下丝滑柔软的被褥,那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质感——上好丝绸,轻盈柔顺,随着她动作微微滑动。她坐起身,环顾四周,只见床柱四角悬挂着薄如蝉翼的纱幔,宛如晨雾轻绕,似云似梦。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房中,在金丝楠木地板上映出斑驳光影,屋内檀香袅袅,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梅花清香,沁人心脾。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一架雕花描金的梳妆台上整齐摆放着玉簪、步摇、玛瑙胭脂盒,衣柜以上等金丝楠木制成,纹理温润,漆面泛光,宛如收藏级古董;纱帘上绣着莲花与游鱼,针脚细腻、华丽不俗;角落里斜倚着一面鎏金铜镜,镜面泛着柔光,倒映出她微微怔忡的神色。
“是了,没错。”筱文文低声呢喃,轻抚着床沿的雕花纹,“我又回到了……另一个筱文文的身l。”
耳边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几个穿着浅粉色襦裙的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为她伺侯起洗漱。她下意识想说“我来吧”,但话到嘴边止住了,眼下情势不明,先装傻顺应再说。
她坐在描金漆凳上,丫鬟端来了温热的柚子花水,先以洁手巾拭面,然后用青瓷盂中的温水净手,双手在水中缓缓一沉,水波荡漾,她低头望去,水面映出一张绝世的面容。那是一张仿佛从宋代仕女图中走出的容颜,清丽绝伦,柔光如玉。柳眉纤长如远山,凤眼微挑,眼波潋滟,仿佛春水含情;琼鼻玲珑,朱唇不点而赤,唇角微翘间透出一丝天生的妩媚。她的脸型略带一丝鹅蛋轮廓,肌肤胜雪,白中透粉,仿佛轻轻一按便能泛出水来。
她并非那种张扬艳丽的美,而是温婉中藏着摄魄的风情,柔弱无骨,却叫人移不开目光。
身着素雅烟青色褙子,衣襟轻敞,隐约可见锁骨精致如玉、胸脯微隆。虽未着艳装,却遮不住那玲珑浮凸的身段——细腰盈盈一握,腰肢柔软如柳;裙摆下双腿笔直修长,步履之间轻盈婉转,l态丰韵而不俗艳。尤其是那一身前凸后翘的曲线,即使被重重衣衫包裹,仍掩不住她天生的曼妙身姿。
纤纤玉手轻扶盂边,水珠滑过她指尖,一切都像是一幅画——一幅活色生香、摄人心魄的画,然而她的眸中却闪过一丝不属于古代闺秀的焦灼与混乱。
“还有没几个小时就要和教授约谈了……我该怎么回去?”她心中泛起一层焦虑。刚刚才从穿越梦中惊醒,结果又坠入另一重梦境——这层层叠叠的时空像个诡谲迷宫,将她困得愈发紧密。
“小姐?小姐?”一名唤作祈云的丫鬟轻声唤道,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啊……嗯?”筱文文抬头,对上丫鬟那略显担忧的眼神。
“时辰不早了,夫人已经在正厅等着了。您……还要再添个首饰么?”
“哦……不必了。”她低声道,内心却翻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她当然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继母江氏——父亲的继室,一个心思缜密、出身寒门却极有手腕的女子。
江婉箬,六品小官之庶女,出身并不显赫,家境中落。虽为庶出,却从小在严苛的主母手下长大,母亲地位低微,她却格外聪明早熟,擅长察言观色、谋定而后动。年少时便明白,若想改变命运,便要自已动手改写。
她曾差点被主母许配给一个年近五旬的盐商,为求自保,她孤注一掷,策划了一场“偶遇”——在三月初三那年樱花盛开的日子里,于江南最负盛名的白露书院外,她一袭素衣立于花树下,仿佛画中人,被路过的四品户部尚书筱远之所惊艳。男子爱才,也怜香惜玉,那一眼之后,她顺势而上,用几分柔情几分聪慧,俘获了尚书之心,成为了筱文文父亲的继室。
从那日起,她稳坐尚书夫人之位,行事滴水不漏,表面温婉得l,实则暗流涌动。
而筱文文在她的掌控下长大,虽然她的背景比江氏好了不知多少,她的生母周氏,乃礼部侍郎之女,世家出身,自幼教养严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婚配尚书之时,可谓天作之合。周氏不仅美名远扬,更是家中管家理事一把好手,深得夫君敬重。只可惜红颜薄命,周氏在筱文文六岁时因病早逝,自此留下筱文文一人由祖母与乳母抚养长大。
但毕竟年少丧母,江氏管教严格,又处处设防——过去这具身l的筱文文早已学会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护自已,只是这次回来,现代灵魂的她脑海中还残留着现代论文和教授的声音,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她慢慢站起身,对着铜镜轻轻理了理鬓发,勾出一个端庄的笑容。
“走吧,”她淡淡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已都未察觉的冷意,“该去给夫人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