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再破机关
DI
SANSHISAN
ZHANG
ZAI
PO
JI
GUAN
珍妮渐渐从回忆的亢奋中恢复,神情归于平静,而众人仍然沉浸在故事的余味里。
吴道子偷了神笔才成了画圣这时间先后恐怕也对不上吧李胖子喃喃道。
徐悲鸿便将阎老关于吴道子先任县尉、后事逍遥公的说辞转述了一遍,众人更添惊奇。
适才居士所言,料想尽数来自家传吕道士道,以居士之聪慧,个中抵牾之处,理当有所察觉。
珍妮撇嘴一笑,并未接话。
神笔来历非凡,非王室不得祭天,然皇甫氏并非王族,究竟何以得之此其一也。
保有神笔千年,对其神通全然不知,不合常理,否则,亦无从推知其与吴道子发迹有关。此其二也。
吴道子画壁两都,入奉宫廷,并未隐匿远遁,若皇甫一族以失窃报官,自当人赃并获,焉用鸡鸣狗盗之法此其三也。吕道士道。
珍妮道：一般人的第一反应,往往在于质疑笔有神通或者吴道子行窃的真假。道长果然非凡,看来早已是局中之人。
珍妮、吕道士相顾而笑。
既然是传国重器,自然不会轻易托付外人,宋国宗亲又没有死绝。再说了,如果吴道子偷走了宝物,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皇甫一族可以大大方方地上门索要,报官就是了。牛鼻子老道这是想说,神笔到了皇甫一族手里怕也是来路不正搞不好,对外联络三国灭宋也是皇甫一族的内应不对不对,如果这笔确有通天之能,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风险。要是报官,自然少不了禀告原委,那岂不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然也不能犯这个傻……李胖子暗中脑洞大开。
吕道士沉吟片刻,道：乾陵宝藏、当年真相,若二者仅得其一,居士当作何抉择
珍妮不假思索道：自然是选择真相。
李胖子从旁眼珠飞转,正待张口发声,已被勃兰嘉笑嘻嘻地加以阻止。
吕道士颔首,面露赞赏,道：贫道姑且以两条提示相赠,结局如何,各安天命。
多谢道长,请道长赐教。
其一,吴道子暮年遇到一头神鹿,随之前行,见巨石裂开成洞,逐鹿而入,洞即封闭,从此世上再无道子①1。
其二,道子暮年常与人言,言其本是思凡下界,历尽劫数之日,必当重返星宿仙班。
言罢,吕道士闭目观心,打坐入定,物我两忘。
什么鬼玩意！李胖子粗鲁地晃晃脑袋。
众人纳闷不已,少顷各自散去。
珍妮蛾眉紧蹙,苦苦思索。
勃兰嘉倾倒着空空的背包,对垂头丧气的李胖子歉然一笑。
要死啦要死啦……李胖子就地躺倒,嚷道,二爷可不要做个饿死鬼,黄泉路上走也走得不安稳哦。
勃兰嘉笑道：你有这精神,还不如帮我们出出主意,说不定还能找到回去的路。
李胖子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道：二爷能让你空口白牙给骗了横竖命不久矣,才不要枉费那份心思。
珍妮轻笑一声,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你李老二眼界太浅,世上的美食千千万万,谅你想也想不出。就比如大白鲟鱼子酱,一年产量不到一百尾,而且要超过六十岁的白鲟才可以制作。颗粒饱满,色泽透明,在嘴里咬破会爆出厚重的油脂鲜香。再配上一杯冰镇香槟,那才是极好的享受。
勃兰嘉笑道：我个人比较推荐深海鱼,鱼眼越大,说明鱼活水下越深。从一千米的海底捕捞上来的鱼,出水就死,冰过以后会像蜡烛一样没有味道,非得是在船上才能吃得新鲜,另外,鮟鱇的肝用来做酱也算是不错。
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得李胖子口水横流、饥肠雷鸣。
关于鹿,你能想到什么珍妮趁热打铁道。
鹿血、鹿蹄筋、鹿耳、鹿茸、鹿鞭……不对不对……
咳咳,那换个问题,关于星宿仙班,你知道些什么
李胖子眉飞色舞道：这可就问对人了。
古人相信天人感应,天上日月星辰的运转,对应于人间的兴亡存续。
道家把星辰四等分,称为‘四象’和‘四灵’,所谓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①2,每一象又七分,称为‘二十八宿’。南方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其形如鸟,为‘前朱雀’,北方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其形如龟蛇,为‘后玄武’,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其形如龙,为‘左青龙’,西方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其形如虎,为‘右白虎’②3。
嗯,古希腊人是划分出四十八个星座。
二十八星宿又各设星官若干,这个嘛,数量太多,说了你也未必能记得住,李胖子心虚地搔搔头道,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年轻人平时要多读些传统经典,才能见闻广博不是。
那要读什么经典比较好呢勃兰嘉不识趣地笑问道。
呃,我看以你的水平,就从《西游记》看起好了。你别笑啊,二十八星宿在书里都有出场的。就比如说这奎木狼,他思凡下界,抓了宝象国公主百花羞做了十三年夫妻,还生了两个小孩,可其实吧,这百花羞原本也是天上仙女,与奎木狼本就是一对,不过一身狼毛得多硬啊,百花羞细皮嫩肉的娇滴滴小娘子……
等等,奎木狼的狼是豺狼的狼吗
对啊。
是不是每个星宿对应于一种动物
嗯……
那么,鹿又是对应着哪一个星宿呢珍妮笑问道。
众人汇集在汉白玉石雕刻的终南山前,压抑着不均匀的喘息,齐齐望向珍妮。
张宿,南方朱雀第五宿,又称张月鹿,位于朱雀身体与翅膀连接之处,翅膀张开才能飞翔,所以张宿多吉,正所谓‘张宿之星大吉昌,祭祀婚姻日久长,葬埋兴工用此日,三年官禄进朝堂’。珍妮道。
李胖子眉毛高挑,不时抚摸一下肚皮,志得意满地四下打量着众人的反应。
珍妮右臂竖直,食指上指,穹顶之上,珍珠镶嵌出的星辰,在灯光映射下闪烁着白光。
张宿之下,正对应于终南山。
逐鹿而入,我想,就是要后人跟随张月鹿的指示,进入终南山。
武则天在位时便有‘终南捷径’的典故,山中隐居,反而是入宫面圣的捷径。
再加上,道长讲过吴道子画钟馗的故事,钟馗,字正南,也是终南山人。
诸多巧合,指向同一个答案。
道长对我的解释可还满意
吕道士仰头长笑,缓缓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文始真人尹喜,不满朝政暗庸,隐居终南,结草为楼,因迎教祖于函谷关,著述真经五千言,是为道德经。
黄老之学至汉朝终成教派,道教之肇兴,始于终南山。
李唐崇道教为国教,乾陵帝寝,取终南形胜,以为护卫陪葬。
始于终南,终于终南,居士千里追寻之真相,近在眼前。
言罢,吕道士伸右手捏住终南山上的宗圣宫,逆时针拧动一圈,伴随着机关声响,石雕山峦居中对开,露出砖石阶梯,通向一间阴暗的密室。
灯光扫过,五只非人类所有的硕大眼珠,赫然自昏黑中展现,牢牢盯住众人身形。
众人只觉呼吸一滞,心脏都随之漏跳一拍。
定睛看去,原来是正面墙壁之上绘有赤、白、黑、黄、青五色盘龙,龙蟠虬结,风流云蒸,雷电隐隐,雾气腾腾。
每条盘龙均只点画右目,吊诡的是,每个人却都感觉被龙目锁定,竟像能随人移动一般。
众人心慌半晌之余,才发现东西两壁也绵密布满壁画和文字,细细看去,风格与甬道却不相同,不似墓葬装饰,更仿佛具有情节的故事。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吴道子的真迹。珍妮难掩激动道,只是这旁边配字,我认不大全。
吕道士颔首道：道子曾师从张旭,习得草书笔意。居士莫急,壁上图画文字,讲述的乃是一段千年前的往事,一段和皇甫轸有关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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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①
据资阳县志记载,吴道子晚年入蜀,客死资阳,葬于县北李家沟真人墓。当地有道子逐鹿入洞的传说。
2①
《礼记·曲礼上》云行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
3②
可参见汉代《尚书考灵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