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讲戎马入虔台巡抚南赣，抚定流民

第四讲戎马入虔台巡抚南赣,抚定流民
庐陵知县一任后,王阳明历正六品南京刑部四川清吏司主事、正六品北京吏部验封清吏司主事、从五品北京吏部文选清吏司员外郎、正五品北京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正四品南京太仆寺少卿、正四品南京鸿胪寺卿。正德十一年（1516）八月,在正四品南京鸿胪寺卿任上闲散了近两年的王阳明被任命为正四品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汀、漳等处,驻赣州。这是王阳明第二次在江西为官,也成就了平定江西、湖广、福建、广东数省交界地区的流民动乱这第一大事功。方志远认为贬谪龙场为王阳明立言奠定了基础,出任南赣巡抚为王阳明立功提供了平台。两者相互推动,造就了一个立德、立功、立言的三不朽王阳明。诸臣平贼,迟而随变：王阳明任巡抚前的南赣形势第四讲戎马入虔台
正德十一年（1516）八月,在正四品南京鸿胪寺卿任上闲散了近两年的王阳明被任命为正四品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汀、漳等处
《明武宗实录》卷一四〇,正德十一年八月戊辰条,第2764页。,担起平定江西、湖广、福建、广东数省交界地区流民动乱的重任。江西、湖广、福建、广东交界地区山高林密,常有山贼流民啸聚为寇,洪武时已有之,并贯穿整个明朝。为更好地整合各方力量,平定积乱,明廷决定设南赣巡抚。
王阳明得此任命,是在时任内阁首辅杨廷和与兵部尚书王琼的推动下实现的。王琼很欣赏王阳明,杨廷和想把王阳明调到巡抚任上吃苦
方志远：《千古一人王阳明》,江西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32、133页。虽无明载,但杨廷和与王琼关系不好确是事实。杨廷和主持纂修《明武宗实录》时便将王琼塑造成一个结交近侍、贪污受贿、陷害正人、更制乱法、交通宁王朱宸濠的奸佞之徒
孙彩霞：《〈明武宗实录〉所塑王琼奸佞形象考》,硕士学位论文,陕西师范大学,2007年。,而且,杨廷和是反对王阳明心学的。如嘉靖元年（1522）十月,礼科给事中章侨疏言三代以下论正学莫如朱熹,近有聪明才智足以号召天下者倡异学之说,而士之好高务名者靡然宗之,大率取陆九渊之简便,惮朱熹为支离,及为文辞务崇艰险,乞行天下痛为禁革,河南道御史梁世骠也持同样的观点,礼部商讨会认为二人之言深切时弊,有补风教,世宗也同意
《明世宗实录》卷一九,嘉靖元年十月乙未条,第568、569页。,这里的聪明才智足以号召天下者是指王阳明,此时的内阁首辅是杨廷和
《明史》卷一一〇《宰辅年表二》,第3351页。,他不点头,礼部覆文怕也递不到皇帝手中。而且,王琼既奇守仁才,王琼的政敌自然会把王阳明当成王琼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杨廷和怎会重用一个学派不同且被政敌看中的人
就在庙堂之上党争不断之时,江西、湖广、福建、广东数省交界地区的流民动乱也愈演愈烈。谢志山已据横水、左溪、桶冈等地,池仲容已据浰头,都已称王,他们与大庾县的陈曰能、乐昌县的高快马、郴州的龚福全等人攻掠州县。福建大帽山地区的詹师富也已起事。谢志山与乐昌县贼一道攻掠大庾、南康、赣州等地,赣县主簿吴玭战死
《明史》卷一九五《王守仁传》,第5160页。,不能再拖延下去。然而,朝廷于正德十一年（1516）正月派去的巡抚文森却称病畏惧不前
《明武宗实录》卷一三三,正德十一年正月丙午条,第2652页；卷一四六,正德十二年二月戊辰条,第2858页。,谁能膺南赣巡抚之重任不管杨廷和的主观意图是什么,王阳明成了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
方志远认为贬谪龙场为王阳明立言奠定了基础,出任南赣巡抚为王阳明立功提供了平台,二者相互推动,造就了一个立德、立功、立言的三不朽王阳明。
方志远：《王阳明：心学的力量》,商务印书馆2019年版,第92、93页。需要考辨的是,王阳明是左佥都御史还是右佥都御史。《明武宗实录》直谓左佥都御史,王阳明亲书之《给由疏》说正德十一年九月十四日,准吏部咨,蒙恩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汀、漳等府
《全集》卷九《别录一·奏疏一·给由疏》,第332页。,《谢恩疏》时间同,职衔则是左佥都御史。
《全集》卷九《别录一·奏疏一·谢恩疏》,第330页。方志远认为,《明武宗实录》谓八月是朝廷任命的时间,《年谱》谓九月是王阳明得到任命的时间。根据成化以后形成的惯例,在外为巡抚的都察院都御史都是戴衔右副都御史或右佥都御史,朝廷下任命后又由左改右,《明武宗实录》和《谢恩疏》保留的是最原始的任命记载。
方志远：《千古一人王阳明》,第131页。但《明武宗实录》卷一五一,正德十二年七月庚寅条仍谓巡抚南、赣、汀、漳等处地方左佥都御史王守仁提督军务
《明武宗实录》卷一五一,正德十二年七月庚寅条,第2929页。,由此,王阳明开始被任命为右佥都御史,后转左佥都御史是比较合理的,《明武宗实录》的几条记载并不详尽,忽略了先任右佥都御史的事情。王阳明平南赣盗
正德十二年（1517）正月十六日,王阳明到达赣南巡抚的驻地赣州,即推行十家牌法、选练民兵。王阳明虽重视用战争解决南赣问题,但并不把战争视为单纯的军事行为。因为,南赣汀漳的流民问题既是军事问题,更是社会问题,需要的是综合治理,而不仅仅是军事行动。王阳明了解到赣州民人中有不少人是山贼耳目,官府的各项行动还没有开始,山贼已经知晓,军门中有一老吏尤其奸恶,没少为山贼出力。王阳明知道此事后,将他叫到卧室中,让他选择生死。老吏害怕了,将自己知道的山贼情况和盘托出。王阳明将其释放,经过调查得知老吏所说都是真的。随后,王阳明在赣州城中推行十家牌法：编十家为一牌,每户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各户籍贯、姓名、年貌、行业,十家按日轮值,按牌上所写挨家挨户巡查,如果遇到生人,要即刻报官,如果隐匿不报,十家连坐。而且,还谕告父老子弟：务要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妇随,长惠幼顺；小心以奉官法,勤谨以办国课,恭俭以守家业,谦和以处乡里；心要平恕,毋得轻意忿争；事要含忍,毋得辄兴词讼；见善互相劝勉,有恶互相惩戒；务兴礼让之风,以成敦厚之俗。除此,还行令各分巡道督编十家牌。
《全集》卷一六《别录八·公移一·十家牌法告谕各府父老子弟》,第587—589页。
至于选练民兵一事,则是为了就近加强防卫力量。王阳明到任以后,虽然没有走访全部属地,但单从赣州府的情况来看,府库钱粮耗竭,兵寡且弱,卫所军逃亡数多,府县的机兵也多为空额,根本没有办法抵御贼寇。每遇贼寇猖獗,地方官只能疏请调动他地的狼土兵,往返耗时日多,靡费钱粮,更会耽误军机,狼土兵一撤,贼寇复又作乱。由此,王阳明命令江西、湖广、广东、福建数省兵备从各自所属弩手、打手、机快等武装力量中挑选战斗力强、胆色出众之人,每县多则十余人,少则八九人,宁缺毋滥。除此,还张榜招募,其中江西、福建兵备官各招募五六百人,广东、湖广兵备官各招募四五百人,其中非常优秀者,可以增加俸饷,让他们署理将领。募兵的犒赏银两,从各属商税、赃罚银两中开支。各县机快,南安府、赣州府所属已经编选外,其他四个兵备官从每县原有机快中选出精壮可用者,约占原额的三分之二,由本县干练官员统领,专司城防；其余三分之一老弱不用承担守城等工作,但要缴纳工食银,这些工食银由相关的兵备道管理,用作招募、犒赏之用。所募之兵,要造册备查,要勤加训练,随时听候征调。
《全集》卷一六《别录八·公移一·选拣民兵》,第585、586页。
王阳明实行的一系列措施,尽可能地阻绝了百姓与山贼的交通来往,加强了各地戍防力量。随后,剿灭贼寇一事提上日程,整体策略是先易后难,声东击西。相对而言,势力最大、最难破灭的山贼是在江西和广东交界的横水、桶冈和浰头,福建漳南山区的詹师富部实力较弱,所以,王阳明到任不过十天,便调集大军进攻詹师富部。其中,副使杨璋率部在长富村破贼,斩获颇多,贼寇退至象湖山地区据守,官军则追至莲花石,与贼军对垒。恰逢广东官军到来,打算合围贼军,贼军做困兽之斗,竟得以突围而出,指挥佥事覃桓、漳浦县丞纪镛等战死。王阳明手下将领请求调集狼土兵,秋后再战,却被王阳明治以失机之罪,让他们立功赎罪。诸将还在讨论进兵策略,王阳明发话了：用兵要随机应变,怎么能只用成说呢福建官军已经集结,都有立功赎罪的想法,所以我们要速战速决。如果在整场战役开始前,我们完全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然会成功；但已与贼军交战,贼军必定联合起来抵御我军。此时此刻,就不能机械地速战速决,我们要示敌以弱,好让他们放松戒备。
于是,王阳明率领精锐部队驻扎在福建汀州府上杭县,佯作班师犒军,等到秋后举兵再战。同时,派出义官曾崇秀侦察贼情虚实,乘其松懈之时,官军兵分三路,在正德十二年（1517）二月二十九日晚衔枚进军,直捣象湖,攻占贼军隘口。失掉隘口的贼军从悬崖峭壁上扔下无数礌石滚木,负险据守。官军奋勇冲杀,从辰时（上午七点到九点）战至午时（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苦战六个小时,最终攀援而上,贼军战败溃退,官军乘胜追击。不久,福建官军攻破长富村等处贼巢三十余处,广东官军攻破水竹、大重坑等处贼巢十三处,斩詹师富、温火烧等七千多人。是为漳南战役,历时不足三个月,首战告捷。
《全集》卷九《别录一·奏疏一·闽广捷音疏》,第335—340页。
漳南战役后,王阳明做了两件事情：向朝廷争取更大的权力、整治部伍以提高军队的战斗力。王阳明向朝廷上奏说：盗贼日滋,由于招抚之太滥,招抚太滥,由于兵力之不足,兵力不足,由于赏罚之不行,乞假以令旗令牌,得便宜行事。
《明武宗实录》卷一五一,正德十二年七月庚寅条,第2929页。授以南赣巡抚旗牌是有成例可仿的,正德六年（1511）六月出任南赣巡抚的周南便是如此,但事毕缴还,不为定例。
《明武宗实录》卷七六,正德六年六月庚子条,第1676页。当然,王阳明也不是凭空要权,他是立了军令状的,诚得以大军诛赏之法,责而行之于平时,假臣等令牌令旗,便宜行事。如是而兵有不精,贼有不灭,臣等亦无以逃其死矣。
《全集》卷三三《年谱一》,第1371页。但王阳明的请求,终究没能立即实现,《明史纪事本末》中便说：众迂其议,屡不报。尚书王琼慨然曰：‘朝廷有此等人,不与以柄,又将谁用’
《明史纪事本末》卷四八《平南赣盗》,第713页。反对的声音自然不少,兵部尚书王琼在促成给予王阳明提督军务一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正德十二年（1517）九月,朝廷赋予王阳明一项重要权力：提督军务,给令旗令牌八面,可便宜行事。随后,明武宗颁下敕谕旨,王阳明正式获得提督军务之权,可临机便宜行事。但很多人嫉妒王阳明权重,镇守太监毕真便贿赂武宗近臣以求监军之职。但王琼认为兵法上最忌讳遥制,南赣地区要用兵却要等待省城南昌下令,断然不可,省城有事,南赣地区可以策应,毕真监军一事没能得逞。
《全集》卷三三《年谱一》,第1371、1372页。除此,王阳明还优化军队组织架构,整治部伍以提高军队战斗力。他以二十五人为一伍,设小甲一人统领；两伍为一队,设队甲一人统领；四队为一哨,设哨长一人统领,并有协哨二人辅助哨长；二哨为一营,设营官一人统领,并有参谋二人辅助；三营为一镇,设偏将一人统领；二镇为军,设副将一人统领。各官都是临事委任,不用等待朝廷的任命,副将以下,可以临机惩处。
《明史》卷一九五《王守仁传》,第5160、5161页。
有了提督军务之权,又整顿了军伍,王阳明这才决定集中兵力打击南赣横水、桶冈和浰头的山贼。王阳明仔细分析了当时的形势,确定先取横水、左溪,再平桶冈,最后攻三浰的进兵计划。他认为：对湖广而言,桶冈是贼寇的咽喉位置,横水、左溪是腹心地带；以江西来说,横水、左溪是腹心位置,桶冈是羽翼。时下有人不进攻腹心,反而要与湖广官军夹攻桶冈,将自己置于横水、左溪之间,会腹背受敌,形势极为不利。现在我们要进攻横水、左溪,时间是十一月初一。贼寇见我部大军未集,出兵日期尚远,误认为我军会先取桶冈,放松了戒备。我军可乘此机会发动突然攻击,一战而胜,然后再进攻桶冈,自然是势如破竹。
实际上,十一月初一的出兵日期是说给贼寇们听的,真正的出兵日期是十月初七。王阳明秘密派出三路大军,准备进攻横水、左溪：都指挥许清、赣州知府邢珣、宁都知县王天与各领一军会攻横水,其中许清部从南康府新溪突入,邢珣部从上犹县石人坑出击,王天与部从上犹县白面峪进攻；南安知府季斅、守备郏文、汀州知府唐淳、县丞舒富各领一军攻左溪,其中季斅从大庾县稳下突入,郏文从大庾县义安进攻,唐淳由大庾县聂都进攻,舒富从上犹县金坑进攻；吉安知府伍文定、程乡知县张戬领兵临机堵截。王阳明驻南康府居中指挥,约定的进军日期是十月初七。与漳南战役的策谋不同,横水、左溪之战更多地利用了疑兵之计——王阳明至横水后,并未发动大规模进攻,而是招募四百余名善于攀爬的乡兵人执一旗,携带铳炮,乘夜攀岩至贼巢四周可以俯视贼寇的山顶上,等到官军大举进攻至险处时,大举炮火接应。又派出壮士攀援而上,抢夺贼寇的礌石滚木。
十月十二日黎明时分,王阳明率军进至十八面隘口,横水贼寇据险顽抗,早已埋伏在贼巢周围的四百名疑兵遂在山间挥旗呐喊,贼寇非常吃惊,以为官军已经占领了自己的巢穴,斗志全无,纷纷弃险逃走。官军乘胜继续攻击,指挥谢杲、马廷瑞从小路攻入,烧掉贼巢。贼寇没了去处,一发而不可收,横水就此被官军攻破。邢珣、王天与也攻破多处贼寨与大军会于横水,郏文、唐淳攻破贼寨无算,进至左溪。不巧的是,遇到了大雾阴雨天气,王阳明下令暂时休兵。但左溪贼寇的动向已被王阳明侦知,他们虽凭险固守,但粮草不继。于是,王阳明下令各营兵马各分为奇正二哨,一部在前攻击,一部作为预备队兼后卫,并召集当地人做向导。各路军进攻顺利,攻破贼巢无数,伍文定、张戬也会兵左溪,左溪最终被攻克。
《明史纪事本末》卷四八《平南赣盗》,第714、715页。
兵贵神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用兵之策,漳南、横水、左溪三战之后,部众请求乘胜进兵桶冈,但王阳明却没有急于这么做。将领们很疑惑,王阳明解释说：桶冈是天险之区,能够进入其中的关口只有锁钥龙、葫芦洞、荼坑、十八磊、新池五处,但都是要走栈道或者悬梯,贼寇在山巅安置礌石滚木,便可防御我师。从上章进入的路稍稍平坦一些,但我军需要取道湖广,迂回半月方能到。而且,横水、左溪残寇逃到桶冈,各股贼寇联合起来抵御我军,于我军不利。《孙子兵法》说‘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善于用兵者要造成紧张的攻击形势,然后在短时间内发动突然袭击。当下,我军想要乘全胜之势进军,也是强弩之末了,况且屯军于深山峡谷之中,无异于置己于死地。我们可以不急于进军,而在桶冈周边驻扎军队,派人劝说贼首蓝廷凤等人,他们会因害怕而请求归降,对于那些不服从的,再发动突然袭击,桶冈唾手可得。
于是,将通敌戴罪义官李正严、医官刘福泰及桶冈贼钟景开释,于十月二十八日攀岩入桶冈,约定十一月初一在锁钥龙受降。贼首蓝廷凤等人听说王阳明大军乘胜利之威逼近桶冈,正惶恐不安,听说朝廷使节到来,很是欣喜,遂集众商讨,从横水、左溪逃到桶冈的贼寇坚持不能出降。讨论来讨论去,自然耽误了许多时间,也无法全身心准备设防抵御官军的事情了。得知贼情的王阳明派舒富率领数百人驻扎锁钥龙,迫使贼寇出降,并派邢珣进驻荼坑、伍文定进驻西山界、唐淳进驻十八磊、张戬进驻葫芦洞,约定在十月三十日夜到达驻地,但为大雨所阻,不得进,直至十一月初一日才冒雨到达预定攻击位置。大贼首蓝廷凤正在锁钥龙聚众商议归降之事,听说数路官军已到达攻击位置,惊恐万状,但仍组织千余人据险凭河顽抗。邢珣率部渡河发起攻击,张戬率部攻击贼寇右翼,伍文定率部从张戬部右侧的悬崖而下,迂回到贼寇另一侧发起攻击,贼寇不能支,且战且退。中午时分,雨过天晴,官军各部击鼓奋进,贼寇败走。舒富、王天与所部得知从山前进攻的官军已经攻入敌阵,便从锁钥龙攀援而上。各路官军乘胜追击,贼寇溃逃到十八磊地区,遇到唐淳部,又败。但天色已晚,残贼仍扼险顽抗。次日清晨,诸路官军并进,双方打了很久,最终是贼寇大败。统计战果,邢珣破桶冈大贼巢及梅伏、乌池两处贼巢,张戬破西山界、锁钥龙、黄竹坑三处贼巢,唐淳破十八寨贼巢,伍文定破铁木里、土池、葫芦洞三处贼巢,王天与破员分、背水坑两处贼巢,舒富破太王岭贼巢,俘斩贼寇数多,救出被俘人口、缴获物资无算。
贼寇虽遭大败,但逃生者很多。就在十一月初二日获胜的那天,王阳明得知湖广官军将至,做如下部署：邢珣屯兵葫芦洞、唐淳屯兵十八磊、伍文定屯兵大水、郏文屯兵下新地、张戬屯兵磜头、舒富屯兵荼坑、姚玺与王天与屯兵板岭,副使杨璋巡行磜头、荼坑诸营,监督各路军马,并负责供给军需粮草。同时,派季斅屯兵聂都,以堵截南逃贼寇；许清屯兵横水、余恩屯兵左溪,堵截腹心遗漏之敌。黄宏驻扎南安,负责供给粮草,也为聂都季斅部后援。王阳明亲率一部兵马驻茶寮,统一指挥各部兵马与湖广官军会师,然后夹攻贼寇。此后,官军接连取胜：十一月初五日,邢珣连破上新地、中新地、下新地三处贼巢；初七日,唐淳连破杉木坳、原陂、木里三处贼巢；十一日,张戬连破板岭、天台庵两处贼巢；十三日,张戬又破东桃坑、龙背两处贼巢。各路官军斩获颇多,贼寇饥饿患病而死者也为数不少,桶冈贼寇扫除殆尽。王阳明并未掉以轻心,他乘暇考察周边形势,在险要之地屯兵,派兵修栈道或凿山开道,又派典史梁仪率数百人在横水地区筑土城,城周千余丈,险要之处也设立隘口,并向朝廷建议在横水地区新设县治,以便控制三省交界地区诸少数民族。
王阳明在按部就班地做着各项工作。十一月十六日,防守隘口的推官徐文英报告广东鱼黄等贼巢被湖广兵攻破,残寇逃往鸡湖、新地、稳下、朱雀坑等处。得知这一新情况后,王阳明派季斅进军朱雀坑等处,伍文定进军稳下、鸡湖等处,郏文、邢珣进军上新等处,相机剿灭残寇。十一月二十日,伍文定部在稳下、西峰、苦竹坑、长河坝、黎坑等巢击敌；二十三日,郏文、邢珣率部击敌于上新地巢,伍文定部追至鸡湖巢,又是一场恶战。十二月初三,季斅击敌于朱雀坑寨、狐狸坑巢,擒斩数多。至此,逃亡残寇基本上消灭殆尽。王阳明还是不放心,残寇难免,战事突起亦难免,便留下两千兵马分别驻扎在茶寮、横水等隘,大军于初九到近便县份休整,等湖广、广东两省兵马到来,再清剿残敌,此后才能放心班师。总之,横水、左溪、桶冈一战持续了两个月,总计攻破贼巢八十余处,擒斩大贼首谢志珊、蓝天凤等八十六名颗,从贼首级三千一百六十八名颗,俘获贼属二千三百三十六名,夺回被掳人口八十三人,牛马骡六百零八只,器械二千一百三十一件,金银一百一十三两八钱一分。
《全集》卷一〇《别录二·奏疏二·横水桶冈捷音疏》,第387页；《明史纪事本末》卷四八《平南赣盗》,第714、715页。十二月班师,途经南康,百姓无不顶香迎拜,大军所经州、县、隘、所都为王阳明立了生祠,距离较远地区的民人则将王阳明的画像贡入祖宗祠堂,岁时展祀。
《全集》卷三三《年谱一》,第1367页。至此,只剩下三浰地区这股实力最强的山贼流民了,这一次的策略是擒贼先擒王。早在进兵横水之前,担心浰头贼乘虚出扰,便派人前去赏赐,并带上洋洋洒洒千余言的《告谕浰头巢贼》。
王阳明这道告示展示出他高超的劝说艺术,也体现出他以我心体民心的亲民思想,他知道很多贼寇并非真心想要为寇,而是迫于失去田地、躲避赋役等原因才逃入深山老林,乃必欲为此,其间想亦有不得已者,或是为官府所迫,或是为大户所侵,一时错起念头,误入其中,后遂不敢出,此等苦情,亦甚可悯,然亦皆由尔等悔悟不切。告示公开之后,贼首之间有不同意见,池大鬓（池仲容）便对招抚心存疑虑,他说：我们做贼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官府前来招抚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此次招抚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如果金巢等人无事,我们再归降也为时不晚。池仲容提到的金巢率众归降,王阳明重赏了他们,并让他们从征,确实没有受到惩处。横水被官军攻破后,池仲容非常害怕,便派他的弟弟池仲安率两百老弱前来归附,想以此作为缓兵之计,侦察官军情势,以便作为内应。
池仲容的计谋被王阳明识破,征桶冈时,池仲安部被派到新池承担堵截任务,远其归路,缓其归程,示以宽恕,实则早有防备。同时,派人召来浰头附近州县遭池仲容残害之人前来问询,了解了池仲容部的很多内情。将被害之人遣回后,王阳明便密调军马,等平定桶冈后再临机定策。桶冈平定后,池仲容更加恐惧,王阳明这时却干戈未动,反而派人到池仲容那里赏赐牛酒,顺便侦察敌情。派去赏赐之人见池仲容部防御甚密,但池仲容却撒谎说是为了防御郑志高、卢珂的,绝不是防备官军。王阳明知道后将计就计,利用郑志高、卢珂、陈英演了一出苦肉计,也给池仲容注了一针安定剂,更是让他喝了迷魂汤。其实,郑志高、卢珂、陈英是已受招抚的龙川新民,手下有两千余人,当时诸县都胁从于池仲容,只有他们三人率众抵抗,自然招致池仲容的仇恨。征桶冈大军班师后,三人向王阳明陈说池仲容造反情形,恰逢池仲安还在,王阳明怒斥了郑志高、卢珂、陈英,令人将他们捆起来拖到门外斩首,并安抚池仲安说：池仲容派你领兵前来报效朝廷,我怎能容忍他们池仲安见状跪地叩头,一一陈说三人的罪状。王阳明继续将计就计,将三人捆起来下到狱中,却又秘密派人到狱中告诉他们实情。
转眼到了十二月二十日,王阳明率部返回赣州,大行犒赏军士,并下令说横水、桶冈贼寇荡平,浰头归顺,境内已经太平,赣州城中一片安乐祥和。池仲安部则被王阳明遣归浰头,并带话给池仲容,说卢珂被关进大狱,但不能放松戒备,以防卢珂部反扑,池仲容的心情因此平静了许多。同时,王阳明又买通池仲安的亲信,让他劝说池仲安演一出戏,即让池仲安到池仲容面前说：官府很有诚意,为何不亲自前去谢罪池仲容听信池仲安之言,说道：欲伸先屈,赣州城中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还得我亲自去打探个明白。于是,池仲容率九十三人来到赣州,而王阳明早已密檄各府县官员领兵待命,探知池仲容已经动身,便密令各路大军进屯浰头。但大军要经过贼巢才能到达预定位置,会有早已安排好的人拿着捕捉卢珂的檄文让贼寇看。果然,贼寇见大军至便上去询问,见到檄文,便不以为意。
池仲容一行到达赣州城后,见城中张灯结彩,军营内没有任何要动兵的迹象,又贿赂狱卒,见卢珂等人被关在大狱中,甚是宽慰,派人告知巢中诸贼,一切相安无事。但池仲容还是留了一手,他让带来的人大部分驻扎在城外校场,自己与少数人到城里去。王阳明见后,不满地对池仲容说：你带来的朋友都是朝廷子民,为何让他们滞留城外,不来见我,你是在怀疑我吗池仲容听后很惶恐,回答说我听从大人的命令,便让城外之人入城,王阳明将他们安排在祥符宫中。池仲容一行见祥符宫中非常整洁,喜出望外,这一天,是闰十二月二十三日。当然,王阳明也不会放松对池仲容一行的戒备,他派人前去陪同,赏赐池仲容一行青衣油靴,教他们礼节,暗中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派去之人发现,池仲容等人贪残暴虐,断不会归降从良,士民于此也多诟病,说王阳明此举是养虎为患。多种因素促使之下,王阳明放弃了感化之念,决定消灭他们。
闰十二月二十五日,池仲容一行辞归,王阳明说：从赣州城到三浰需要八九天,你们现在出发,新年之日未必能到家。即使能够到家,不还得返回赣州城来拜年,这不是自找苦吃吗我听说赣州城里有盛大的灯会,正月里赏完灯再回去怎么样没过几天,池仲容一行又请辞,王阳明说：新春佳节,我还没来得及犒赏诸位,你们怎么能现在回去呢。正德十三年（1518）正月初二日,王阳明派手下杀猪宰羊,准备次日的宴会。这天晚上,池仲容等人早早睡下,只等着次日吃完宴席回到浰头,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正月初三日凌晨时分,王阳明派龙光等人摸进祥符宫,举刀便剁,池仲容及其部下在睡梦中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是钱德洪所编年谱的说法。
此事虽是针对怙恶不悛的贼首,但终归还是阴毒了些,年谱中遂有一番描摹,说王阳明自惜终不能化,日已过未刻,不食,大眩晕,呕吐,即王阳明非常惋惜自己没能让池仲容等人弃恶从善,已过未时（下午一点到三点）还未进食,因此眩晕呕吐。王阳明在上给朝廷的《浰头捷音疏》中则说是正月三日,度卢珂等已至家,所遣属县勒并兵当已大集,臣乃设犒赏于庭,先伏甲士,引仲容入,并其党,悉擒之。出卢珂等所告状,讯鞠皆伏,遂置于狱,《明史纪事本末》《明史》等也采用该说法。钱德洪所编年谱中的说法是准确的,钱德洪没有理由抹黑自己的老师。
解决了池仲容等浰头贼寇首领后,正月初七日,王阳明派早已驻扎在龙南、和平等地的官军直扑三浰,各路官军开向三浰地区时,那里的贼寇还不知道池仲容等人已死,而且事先又得到池仲容的情报说官府已罢兵,便没有再做太多防备。这下听闻官军到来,惊慌失措,但还是派出兵力分路抵抗,精锐千余人据险设伏,在龙子岭地方迎击官军。官军分为三部,互为犄角,不断深入。首先接敌的是余恩所领百户王受部,双方交战很长时间,贼寇退却。王受追敌才一里多路,被贼兵伏兵四起围攻,幸得危寿麾下义官叶芳部从贼后发起攻击,孟俊部迂回攻击贼兵侧翼,贼兵在三部官军的联合攻击下溃退。官军乘胜追击,遂克上、中、下三浰。其他各路官军听闻三浰已破,便分头出击,解决其他贼寇,其中陈祥部攻破热水、五花障两处巢穴,姚玺部拿下淡方、石门山、上下陵三处巢穴,邢珣部克芳竹湖、白沙两处贼巢,郏文部下曲潭、赤唐两处贼巢,季斅部克布坑、三坑两处贼巢,俘斩贼寇无算,缴获物资亦多,当日晚,残寇逃到还没有被官军攻破的巢穴中。初八日早,王阳明派出侦察人员探明残寇去向。初九日,陈祥部破铁石障、羊角山两处贼巢,缴获贼首金龙霸王印信旗袍,邢珣部克黄田坳贼巢,姚玺部下岑冈贼巢,余恩部克塘含洞、溪尾两处贼巢。初十日,孟俊部克大门山贼巢,危寿部下镇里寨贼巢。
其后,官军各部与贼军各部苦战累月,一直持续到三月初八日。三月初七日,邢珣等人禀称：我兵自去岁（正德十二年）二月从征闽寇,迄今一年有余,未获少休。今幸各贼巢已扫荡,余党不多,又蒙抚顺招安；况今阴雨连绵,人多疾疫,兼之农功已动,人怀耕作,合无俯顺下情,还师息众。义官叶芳等人以及各乡村居民也如此陈说。王阳明遂顺民情,同副使杨璋、知府陈祥等商讨立县设隘,以图长治久安之策,留下部分军士驻防后班师。三浰之役从正德十三年（1518）正月初七日一直持续到三月初八日,历时两个月,通共捣毁巢穴三十八处,擒斩大贼首二十九名颗,次贼首三十八名颗,从贼二千零六名颗,俘获贼属八百九十名,缴获牛马一百二十二只匹,器械二千八百七十件把,赃银七十两六钱六分。
《全集》卷三三《年谱一》,第1378—1381页；卷一一《别录三·奏疏三·头捷音疏》,第402—406页；《明史》卷一九五《王守仁传》,第5162页；《明史纪事本末》卷四八《平南赣盗》,第716、717页。三浰既定,困扰明王朝多年的江西、湖广、福建、广东四省交界地区的流民动乱也告一段落。设治兴学等长治之策
为了更好地治理江西、湖广、福建、广东交界地区,军事打击之外,王阳明还采取增设县治以便统辖数省交界地带、添设或移置巡检司以扼要塞、立学校以兴教化等几大举措。
增设之县有三：崇义县（属江西布政司赣州府）、平和县（属福建布政司漳州府）、和平县（属广东布政司惠州府）。新设一县是一项系统工程,不是一蹴而就的,涉及官员奏请、中央讨论、中央批准、选官筑印、修建城墙衙署、切割周边政区的土地人口等诸多内容。江西赣州府崇义县治崇义里,原属赣州府上犹县。王阳明最早上疏请求设县是在正德十二年（1517）闰十二月初五,
《全集》卷一〇《别录二·奏疏二·立崇义县治疏》,第388—391页。朝廷回复说看得添设县治,既该府按官员会议,相应依拟,合咨提督南、赣、汀、漳军务左佥都御史王守仁同抚按官会委该道守巡官,选委府县佐贰能干官员,先将添设县治合用一应材木砖瓦等物料先为措置收买,并顾觅人夫工匠价银逐一估计辏处,就便兴修,务使工日就而民力不劳,物咸备而财用不乏。候城池、公宇、县治、学校、仓廒、街道、居民吏舍等项,粗有规制,另为会奏,以凭上请定拟县名,及咨吏、礼二部选官铸印施行
《全集》卷一一《别录三·奏疏三·再议崇义县治疏》,第422页。,由此可知,朝廷初步同意了增设崇义县之事。正德十三年（1518）十月,王阳明再次上奏疏说自本年四月初六开始各项木工,城墙土工则始于七月十一日,八月底已完成。既然朝廷此前回复说各项基础设施基本建设完毕后,再请定县名,选官铸印,王阳明便建议新县名为崇义,由南康县丞舒富暂掌知县事。
《全集》卷一一《别录三·奏疏三·再议崇义县治疏》,第419—423页。
再检《明武宗实录》,正德十四年（1519）三月添设江西崇义县及长龙、铅厂二巡检司,迁上犹县过步巡检司于上保
《明武宗实录》卷一七二,正德十四年三月丁酉条,第3315页。,这是朝廷最终定议县名,批准设县,首任知县是陈瓒。
福建漳州府平和县治河头大洋陂。王阳明最早在正德十二年五月二十八日上疏请求设县
《全集》卷九《别录一·奏疏一·添设清平县治疏》,第353—355页。,十三年十月十五日再上《再议平和县治疏》,定设于正德十四年三月,正德十四年六月派官。《再议平和县治疏》中详细说明了设县的具体事务和进程：新县的辖区是原南靖县清宁里所辖的七个图、新安里所辖五个图,析分为十二里。建筑衙署所需经费先用漳州府及所属各县官库中的赃罚银,如果不敷使用,可随宜筹措,但不能动支军饷,也不准苛扰人民。城工起于正德十二年十二月初九,次年五月,外城墙、县堂、相关衙署、幕僚厅、仪门、六房、明伦堂已筑完,仓库、城隍庙、社稷坛等阻于风雨,期在十一月完工；汀漳枋头板土城、巡司公馆、前厅、仪门、鼓楼、后堂已建筑完成,土城公馆、巡司厢房没有覆瓦,暂时用茅草覆盖,等秋成之后再施工。知县、典史、教官等官尚未到任,各衙门官印已经疏请中央铸造。
《全集》卷一一《别录三·奏疏三·再议平和县治疏》,第423—426页。又据《明武宗实录》记载,正德十四年（1519）三月添设福建平和县,并改小溪巡检司为汀漳巡检司
《明武宗实录》卷一七二,正德十四年三月己酉条,第3330页。,六月增设福建漳州府平和县主治于南靖县之河头大洋陂,析南靖县清宁里七图、新安里五图隶之,设知县、典史、儒学教谕、训导、阴阳学训术、医学训科、僧会道会各一员,裁南靖县县丞主簿训导一员
《明武宗实录》卷一七五,正德十四年六月辛巳条,第3399页。。由此,平和县最终定设是在正德十四年三月,六月派官,首任知县是江西永丰举人罗干,典史是湖广道州吏员唐胜,教谕是江西南昌监生吴沛。
万历《漳州府志》卷二八《平和县·职员》,台北学生书局1965年版,第582页。
需要说明的是,王阳明首次疏请设县时拟定的县名是清平县,疏名《添设清平县治疏》可证,次年所上奏疏已是《再议平和县治疏》,关于县名的记载是照得县名须因土俗,本职奉委亲历诸巢,询知南靖县河头等乡,俱属平和社,以此议名平和县。不少地方志如前揭万历《漳州府志》、康熙《平和县志》等所收《添设清平县治疏》,即是《王阳明全集》中的《添设清平县治疏》。两部方志的沿革志及《明史·地理志》《读史方舆纪要》等缺漏了初拟县名为清平县的情况。
万历《漳州府志》卷二八《平和县·文翰志·添设平和县志疏》,第595、596页；康熙《平和县志》卷一一《疏表·添设平和县志疏》,光绪十五年刻本,叶1a—5a。《明史》卷四五《地理志六》,第1131页；［清］顾祖禹撰,贺次君、施和金点校：《读史方舆纪要》卷九九《福建五》,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4561页。
广东惠州府和平县治和平峒。王阳明上疏请求设县的时间是在正德十三年（1518）五月；
《全集》卷一一《别录三·奏疏三·添设和平县治疏》,第407—412页。《明武宗实录》记载说正德十三年八月增设广东惠州府和平县,割龙川河源之地以隶之
《明武宗实录》卷一六五,正德十三年八月戊寅条,第3195页。,这是朝廷批准设县的时间；《明世宗实录》由谓嘉靖元年（1522）八月,建立广东惠州府和平县,仍添设捕盗主捕一员。先是,都御史王守仁奏惠州府龙川、河源等县和平都、浰头等处皆深山穷谷,屡为盗据,今幸剿平,宜建立县治,以绝祸萌,报可。至是,户部以县名请并乞选官铸印,遂有是命
《明世宗实录》卷一七,嘉靖元年八月癸未条,第522页。,这是最终选官铸印的时间。嘉靖《惠州府志》载首任知县是刘琰,嘉靖二年（1523）任,和平置官自琰始
嘉靖《惠州府志》卷三《秩官表》,嘉靖三十五年刻本,叶33b—34a。。筑城时间是在正德十四年,城周二里有奇。
《读史方舆纪要》卷一〇三《广东四》,第4711页。
据《添设和平县治疏》并结合相关地方志,惠州府和平峒处长乐、兴宁、安远、龙南四县交界地区,东去兴宁、长乐、安远,西抵河源,南接龙川,北界龙南,各有几天的路程。该地原本是循州辖下龙川、雷乡二县辖区,后因地方扰乱,人民稀少,便省去循州及雷乡县,只保留龙川县。至洪武初年,龙川县尚有五十五里,但地处偏远,声教不及。洪武十九年（1386）等年,贼首谢仕真等相机作乱,将五十五里民人全部杀害,县域内人烟断绝,成为贼寇啸聚之地。民人日少,朝廷只得将龙川县都图并为七里。叛乱平定后,需要在此新设县治,控御贼寇,并要建立学校,以求移风易俗。
《全集》卷一一《别录三·奏疏三·添设和平县治疏》,第408页。
巡检司作为最基层的国家行政机构,驻扎乡间,接触民众,具有维护乡村社会秩序和稳定的职能。五代是巡检制度初步形成时期,宋代巡检制度趋于成熟。
胡恒：《清代巡检司地理研究》,硕士学位论文,中国人民大学,2008年,第2页。明朝立国后在全国各地水陆险要之处添设巡检司,由巡检专官统率弓兵驻守,责以察奸缉盗、防御地方之职。明朝政府很重视巡检司,以之视作帝国统治的末梢,广布于海防、江防、湖防及山禁等要地,使之成为不可或缺的地方基层治安组织。
黄文保：《明代赣州府巡检司的设置》,《历史档案》2015年第4期。在新设三县的同时,王阳明也疏请添设或移置巡检司。
驿站和驿路是古代重要的交通命脉,王阳明善后措施中还有正式关于驿站建设的。如大庾县小溪驿孤悬城外数十里,居民很少,盗贼不时到此地劫掠,而峰山居民筑城防贼,可以将小溪驿移到峰山城中,将宰屋、龙峰两个隘口的防守人员调拨给峰山城,如此一来,既可以保一方平安,来往过客也有了安全保障。经王阳明呈请,朝廷于正德十三年七月批准将小溪驿移至峰山城中。
天启《重修虔台志》卷四《事纪一》,第76页；《明武宗实录》卷一六四,正德十三年七月丙辰条,第3184页。再如和平县,王阳明认为新县地处偏僻,可以不添设驿站,来往过客由龙川县雷乡驿应付,但仍建议相距龙川县二百里之程,该量设铺舍十处
《全集》卷一一《别录三·奏疏三·添设和平县治疏》,第410页。。
王阳明在南赣巡抚任上立学校以兴教化主要是提倡自己的教育理念,兴复社学、推动复建或新建书院,这是潜移默化的举措,推行教化,可加强民众对国家的向心力,安定一方。社学是明代学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明代学校体系,中央有国子监（太学）,地方有儒学、社学,还有专门为宗室子弟设立的宗学以及专门学校武学、医学、阴阳学。社学之制始于洪武八年（1375）,规定延师以教民间子弟,兼读《御制大诰》及本朝律令,正统时,又允许社学学生补儒学生员。弘治十七年（1504）,又令各府州县建立社学,选择优秀的老师,民间十五岁以下生童入社学读书,讲读冠、婚、丧、祭等礼。
《明史》卷六九《选举志一》,第1960页。
王阳明于正德十三年（1518）四月班师
《全集》卷三三《年谱一》,第1381页。,随即颁下《兴举社学牌》,开展兴举社学事务,其谓：看得赣州社学乡馆,教读贤否,尚多淆杂；是以诗礼之教,久已施行；而淳厚之俗,未见兴起。为此牌仰岭北道督同府县官吏,即将各馆教读,通行访择；务学术明正,行止端方者,乃与兹选；官府仍籍记姓名,量行支给薪米,以资勤苦；优其礼待,以示崇劝。以各童生之家,亦各通行戒饬,务在隆师重道,教训子弟,毋得因仍旧染,习为偷薄,自取愆咎。
《全集》卷一七《别录九·公移二·兴举社学牌》,第670页。除此,王阳明还亲自写下《训蒙大意示教读刘伯颂等》《教约》两份文告。
王阳明在这两份文告提出了自己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他是针对当时教育现状有感而发的,学习的内容绝不能限于诗歌,最重要的学习内容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歌诗、习礼、读书并举。教育刚刚开蒙的学童循序渐进,因材施教,凡授书不在徒多,但贵精熟。量其资禀,能二百字者,止可授以一百字。常使精神力量有余,则无厌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便是这一教育思想的体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口也吃不成胖子,对于聪颖者也不能填鸭式教学。还要寓教于乐,凡习礼歌诗之数,皆所以常存童子之心,使其乐习不倦,而无暇及于邪僻便是,不能总是教给生童深奥的儒家义理,因为生童的天性更多是想玩乐,大抵童子之情,乐嬉游而惮拘检,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则条达,摧挠之则衰痿。今教童子,必使其趋向鼓舞,中心喜悦,则其进自不能已,所以要以诵唱诗歌,让生童体验到学习的乐趣,让他们从内心里想去学习。《全集》卷二《语录二·训蒙大意示教读刘伯颂等》《语录二·教约》,第99—101页。
王阳明还推动复建濂溪书院。濂溪书院是赣州历史最为悠久的书院之一。宋代周敦颐出任虔州（即赣州）通判,教授程颐、程颢,后人于贡水东玉虚观左建祠以纪念先儒,距府城三里,元末毁于兵燹。洪武四年（1371）,知县崔天锡重建,其后又有知县陈益民继修。弘治十三年（1500）,知府何珖改建于郁孤台下,建光风霁月亭,凿池种莲。据罗璟所作记文可知,改建后有一百五十余间房屋,规模不可谓不大。据同治《赣州府志》,正德时知府邢珣改建于布政分司旧址,王阳明匾曰濂溪祠堂。
同治《赣州府志》卷二六《书院》,第500页。据《年谱》记载,正德十三年（1518）九月,四方学者辐辏,始寓射圃,至不能容,乃修濂溪书院居之
《全集》卷三三《年谱一》,第1385页。。两处史料所载实为一事,崇义人刘镤与堂弟刘铿便同赴赣,集讲堂,听受旬余,自是学业益进
钱明：《王阳明与江西赣县》,《教育文化论坛》2019年第6期。。顺治十二年（1655）,朝廷批准在濂溪书院中崇祀王阳明。
乾隆《赣州府志》卷一六《学校志》,乾隆四十七年刻本,叶44b。明朝正德、嘉靖年间,王阳明的威望在推动两所阳明书院的建设。信丰县阳明书院在县儒学右,有司为提督王都御史守仁建,建设者是冼充,他在正德十二年（1517）任信丰知县,继任知县李书正德十五年（1520）任,故该阳明书院建于正德十二年至正德十五年间。赣州城中的阳明书院在赣州府城濂溪书院后,是王阳明讲学之所。
嘉靖《赣州府志》卷六《学校》、卷七《秩官》；嘉靖《江西通志》卷三四《赣州府·学校》,《存目》史部第183册,第639页。
兴国县安湖书院与王阳明的关系也很紧密。宋度宗咸淳八年（1272）,时任知县何时于衣锦乡主建安湖书院；正德十四年（1519）,知县黄泗改建于城内大乘寺隙地,其后复以阳明王公弥寇之功多在诸邑,而其学固周、程之遗也,则别祀于尊经阁下,但物典不备,久且就弛；嘉靖二十五年（1546）,赣州府推官林万潮暂管兴国知县事务,采纳教官徐昇及诸生的建议,向当时的南赣巡抚傅凤翔、参议方任、督学蔡克廉等人请求崇其祀典,获得批准,遂修复屋宇,专列祭祀经费并载入赋役册,春秋之吉,诸生告期,令率属牵牲于门,奠于堂,由北阶经修省堂入奠尊经阁下,接而行事,其礼如堂。
嘉靖《赣州府志》卷六《学校》；乾隆《兴国县志》卷二一《志言·明文·安湖书院记（罗洪先）》,乾隆十五年刻本,叶49b—50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