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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战战兢兢道:可北狄人今早已经放火烧了慈云庵,那里已经是一座废墟了。
季景离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毒,那就去北狄军营!我一定要把昭昭带出来!
就在此刻,亲卫统领踉跄着冲进院门,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报——!慈云庵后山悬崖边......发现了夫人随身佩戴的玉佛坠!
季景离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相爷......崖边还发现了这个......亲卫捧出一方被血浸透的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半朵海棠。
季景离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他发疯似的策马奔向悬崖,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次,官袍被荆棘撕得粉碎。当终于来到那处断崖时,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竟像个孩童般,跪在地上徒手扒开每一块碎石。
昭昭......他的十指早已血肉模糊,却仍在疯狂地挖掘,你出来......你出来啊......
山风呜咽着卷过悬崖,将他的嘶吼撕成碎片。恍惚间,他似乎看见昭昭就站在崖边,杏色的裙角在风中翻飞,就像他们初见时,她在海棠树下转身的模样。
相爷!危险!
亲卫们死死拉住想要纵身跃下的季景离。
他挣扎着,嘶吼着,最终瘫软在崖边,手里紧攥着那枚玉坠。
一滴泪砸在不离不弃四个字上。
他忽然想起,昭昭最后一次唤他景离哥哥时,眼里早已没有了星光。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
那个会用银鞭抽海棠的姑娘,真的不要他了。
——她不要他了。
永远不要了。
季景离猛地咳出一口鲜血,猩红的血沫溅在雪白的衣襟上。
他死死攥着亲卫的手臂,指节泛白:去北狄营帐......立刻!
昭昭一定就是在那里,昭昭只是被北狄人掳走,他在等着他去救她,他只要昭昭活着,其他的什么也不在乎!
季景离不管不顾的去了北狄人的营帐,就听到有人说着浑话。
那些姑子看着干瘪,倒是胸口有朱砂痣的那个够劲儿......
可不是,那皮肤白得跟羊奶似的......啊......
大人!
只见季景离眼睛红得滴血,他竟一剑刺进了说话那人的胸膛。
北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首领看着季景离,脸色铁青,用不标准的汉话质问:季相为何杀了我们的人我们可是刚刚献了三百匹良驹。
慈云庵的姑子在哪季景离的声音轻得可怕,剑尖滴落的血在毡毯上洇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不过是给我手下消解的几个贱人也值得季相这样大动干戈
人在哪!
季景离的剑尖直接指向首领的咽喉。
首领只得挥手,让人把十几个衣衫不整的尼姑被推搡出来。
季景离疯了一般冲上前,一个个扳过她们的脸——
不是。
不是。
都不是!
还有呢他掐住首领的喉咙,剑刃抵在对方心口,交出来!
就只有这些人......
首领的眉头染上不满,下一秒季景离的剑削掉他半只耳朵。
他痛得大叫,捧着染血的耳朵,不可置信的看着季景离。
搜!
季景离双目血红,亲手劈开每一顶帐篷。
锦缎撕
裂,瓷器粉碎,他在一片狼藉中翻找着任何可能属于昭昭的痕迹——一缕发丝,一块衣角,甚至......一滴血。
相爷!亲卫死死抱住几近癫狂的他,再闹下去要引起两国交战啊!
季景离面容狰狞如魔:那就战!
他劈手夺过火把扔向粮草垛,本相今日若找不到夫人,就让这北疆千里草原——
都给她陪葬!
烈焰腾空而起,照亮他猩红的眼。恍惚间,他似乎看见昭昭站在火光中,心口的朱砂痣红得刺目。她对他笑了笑,转身消失在浓烟里。
就像那日悬崖边,她也是这样决绝地离开。
昭昭——!
北狄人终于忍无可忍,首领一声暴喝,数十名彪悍的狄兵同时拔刀。寒光闪过,季景离身边的亲卫接连倒下。
拿下他!首领怒吼着,亲自上前一脚踹在季景离膝窝。
咔嚓一声脆响,权倾朝野的季相重重跪倒在地。
狄兵趁机反剪他双臂,将他的脸狠狠按进泥泞里。腥臭的泥水灌入口鼻,季景离却仍在挣扎:
昭昭......我的昭昭......
闭嘴!狄兵用刀柄猛击他后脑,鲜血顿时顺着发髻流淌。他们用麻绳捆住他的手腕,故意将绳结勒进血肉。为首的狄将更是当众扯下他的玉带,任由那象征宰相身份的紫金鱼袋滚落泥潭。
大梁的宰相狄将狞笑着踩住他的发冠,不过是我北狄的一条狗!
他们押着季景离穿街过巷,故意让他赤足走过长街。百姓惊恐地躲在门后,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季相被狄人像牲口般拖行,官袍破烂,满身血污。
皇宫门前,守卫想要阻拦,却被狄将一鞭抽开:滚开!我们要让你们的皇帝看看,他的好宰相是如何破坏两国邦交的!
金銮殿上,季景离被粗暴地扔在玉阶前。他艰难抬头,正好对上皇帝震怒的目光。
陛下......他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沫从唇角溢出,臣的夫人......
够了!皇帝拍案而起,为了个女人闹成这样,朕看你是疯了!
季相可是在朝会亲口放话为了我朝国威,自当为表率,不过是个女人,牺牲了便牺牲了!
君子一诺,一言九鼎,不管季夫人在不在那群姑子之中,都不许再追查!
皇上一拍桌案,撂下定夺,季景离的眼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