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一点数都没有，那村里人肯定有数的。”
关老头涨红了脸道：“好好，你长本事了。我看你以后孤身一人时候，还能有这样大的本事。你不好好地指望侄儿……”
“赶紧走吧。”关玉林一摆手道：“我以后过得好也罢，坏也罢。那都和你们没有关系。”
“你给我等着！”关老头愤愤然走了。
关老头的家在村头，离着这边有四百米的样子。关老头夫妻和关洪海住在一起。这边的老规矩，老家儿跟着大儿子。什么财产都是大儿子的。养老也归大儿子！
“怎么空着手？”关老太正准备出去赶海。天气热也穿着长衣服，而且把脑袋也用布裹起来，只露出了两个眼睛。
海边紫外线强烈，只能这样打扮。这时候不知道什么是紫外线，只知道晒得很，要多穿点衣服。不然很快就晒爆皮了。
“被那小畜生撅回来了。”关老头低声道：“这小畜生变化很大啊。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能知道什么？那事情我们对老大都没说。谁能知道？这小畜生天生的反骨……以后慢慢算计吧。”关老太无奈道。
关玉林来到吴大林家门口，正好村长吴大林出来了。
“玉林有事情？”吴大林笑盈盈道。
“我准备去一趟公社。”关玉林笑着道：“和您说一声。还有水仙是女孩子，不指望她挣多少公分。等会给她轻松点活，除除草什么的。”
“行啊，还是你有手艺好啊。”吴大林叹口气道：“村里没有多少地，这……幸好靠近海边能弄点吃的。没饿死人……但也饿得面黄肌瘦。没有油水吃海货还是不行。”
龙尾村在一些小山下面，正是因为有这百十米高的小山，才挡住了海风，但人均才不到两亩地，可以想得出来怎么艰难了。这个年头还没有杂交水稻，也没有铺天盖地的化肥和农药。
龙尾村还不是一个渔村，主要还是种地为主。
这年头不是你说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这也没得办法。晚上你和支书去我家喝酒。”关玉林说道：“我那猪头给卤了出来，那是下就好东西。村长我走了哈。”
“行，我们一定到。”吴大林一口答应下来。
关玉林经常给村长支书点小贿赂，要不然人家一句话，让他参加队里劳动挣工分，那他关玉林就没有办法出去干木工活。
关玉林骑着破烂的自行车往公社去。这辆自行车只剩下大架子二话两个咕噜了。前后挡泥板都没有，半链罩早就不知道去向。就更不要说铃铛了。
为了买这辆车子，关玉林花了三十五块啊。有这车子带上木工家具，去干活就方便得多了。
关玉林骑车来到了红星公社驻地红星镇。很熟练地来到供销社。
红星镇也就是一条大街，街头有一些带着苏式建筑风格的房子。这就是供销社医院等等。
关玉林刚刚走进供销社店堂，就听到一个快四十的妇女惊讶地道：“啧啧……几天没见，老关你好像变得年轻了啊。”
“额……张姐您真会开玩笑，我这还年轻……今天我买点东西。”关玉林干笑一声道。这供销社特有的味道，让关玉林抽了抽鼻子。
关玉林经常来给供销社干活，所以对这里几个人员就很熟悉。
“买点什么？”张姐笑着问道。关玉林给张姐家干过木工活没收钱。这人关系就处得近乎了。
“印花布六米吧。”关玉林沉吟了一下道：“还有茴香等香料来哦点。我没有布票……张姐您看谁手里有……给我转一点。”
布柜上的营业员倒腾布票很正常的。
“这个啊……我们这里来了一些跳纱瑕疵布。价格便宜一点还不要票……你要是不在意的话……”张姐低声道。
“不在意，我不在意的。那就来四丈吧。这玩意下次想遇到也不容易。”关玉林当即就掏钱：“再给我来两瓶二锅头。”
“还有潜水镜给我一个，没事时候下海找点值钱玩意啊。还有水果糖来十几块，汽水给我来三瓶。”
“行，我来给你算一下。”张姐算了一下后道：“一共是二十一块一。各个柜台开票吧。”
每个柜台开票后，把钱票夹在铁夹子上。用力一扔就顺着铁丝哗啦啦地滑向一个小亭子。这小亭子里有收钱的会计。把票盖章后和找零，夹在铁夹子上再给扔回去。
买来的东西都放在关玉林后车架上的两个竹篓里。现在关玉林还有十块钱。拿出五块买了一些毛竹，这些玩意是从南方运过来的。
六根粗大的毛竹就绑在车子后车架上。一头拖在地上。幸好关于李现在力气异于常人，要不然想要给弄回来真的不容易。
回到龙尾村的时候，村里人都在地里。也就是小山坡上和坡下这点地方。关玉林直接回到家中。
在家门口就看到院门敞开着。荷花和梅花两人坐在树荫下，直勾勾地看着挂在晾衣绳上的那些咸肉。
院子里有两棵树相距十来米的样子。在这两棵树之间拉了一根绳子晾衣服的。现在用细绳子把咸肉系好挂在晾衣绳子上。
这七月天的太阳多酷烈啊。现在肉一已经晒得半干，表皮上都是析出来的盐珠子。
“爸爸回来了！”荷花蹦跶起来直直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关玉林的大腿：“爸爸……爸爸！”
关玉林刚刚把车子推进院子，那竹子也刚刚进了院子。他急忙支起来车子，一把把荷花抱了起来。
“荷花吃了早饭没有？”关玉林问道。
“吃了啊，吃了啊。我吃白面饼和猪头肉……真好吃。”荷花搂着关玉林脖子也不嫌热。
“爸……你买了这么多的布啊。”梅花惊喜地道。梅花把车子上的东西往屋里拿。就看到了那两大捆印花布。
“嗯嗯，你们姐妹三多做几件衣服。”关玉林把荷花放下来。这边摸出了水果糖，给她们姐妹俩一人两块。
两个丫头欢天喜地地剥开一块水果糖塞在嘴里。那大眼睛都变成了弯月亮。
这时候水仙回来了。她带着惊讶道：“爸买这么多竹子，是要修房子……我们家房子不需要啊。”
“我做点竹椅子什么的卖给供销社。”关玉林说道：“时间不早了做饭吃吧。早上剩下饼子热一下，切点猪肝和猪头肉用辣椒炒吧。”
猪肝也给卤制出来了。不然这么热的天，一晚上就坏掉了。
“姐姐吃糖！”荷花把一块糖给剥出来塞在水仙嘴里道：“爸爸说他不喜欢吃糖。真好吃的糖，爸爸却不喜欢吃……”
“那是爸爸省下来给我们吃的。”水仙揉揉荷花脑袋。
水仙现在一脸幸福神情，有一个靠谱的老爸在身后站着。那心中真的是安全感满满，再也不会和之前那样成天惶恐不安。
水仙很快就把饭做出来。也没有做稀饭，就是喝的白开水。不对，是关玉林喝的白开水。水仙她们三人喝的是汽水。
“等会去海边转转。”关玉林道：“你们三都在家呆着……以后水仙也不要去挣工分了。我和村长说一声。”
“不挣工分……那我干什么啊？”水仙吃惊道。
“在家呆着……看你晒成什么样子。”关玉林道：“你养一段时间，找一个自己满意的嫁了。”
“我不……我不嫁人。”水仙红着脸道。
“没有要你现在就嫁人。以后我找机会进城去。”关玉林说道。
“爸爸我跟着你去海边。”荷花放下手里的汽水瓶道。
“行，那我们都去。看看能弄什么回来。我买了潜水镜……下去看看弄海参回来。”关玉林道：“今晚上请村长支书吃饭。”
“我在家看家，这么多东西呢。”梅花看着外面的咸肉。
“吃饭后拿着布去找兰花姨。她和两个女儿今晚上就能做出来。”水仙高兴的小脸发红。
吃了中饭后，水仙抱着布。后面跟着梅花和荷花叽叽喳喳地走了。
等他们回来后已经是过去一个小时。关玉林抱着荷花在前面走。水仙拎着两个水桶跟在后面。他们从村后直接上了小山坡。
村后山坡半腰往下都是种的玉米。再往上就是石头多土壤少了。生长着一些杂树还有草药什么的。
“爸那我不上工，就来采药和抓蝎子蜈蚣。”水仙说道。
“随便你！反正以后不用你为此的烦心。”关玉林说道。
说到这个，关玉林就很羞愧了。以前自己挣的钱，大多数都是被了那些畜生。自己三个女儿都是靠着水仙带着梅花找吃的。
“好啊，爸爸你会做竹编啊？”水仙好奇问道。荷花被关玉林抱着不住地东张西望。
“是啊，我是木匠。那竹子也是木头。”关玉林笑着道。
前世的流浪生涯，让关玉林学到了很多手艺。
“爸爸好热啊……要是还有那个汽水喝酒好了。”荷花砸咂嘴道。
“想喝啊？那要等我去公社才能买回来。”关玉林娇宠地说道：“等我下次去公社多买点。”
三人说话之间就来到了山头上。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破败的山神庙。看到这个山神庙后，关玉林一下就愣住了，他想起来一件事情来。
那就是在六七年时候，这是大风已经刮起来了。就是这山顶上小小的山神庙也没保住。被一些人推倒了，但是在这里面找到了一些大小黄鱼，还有上万的大黑十。手枪就有两根。
当然了，还有密码本和电报机。一看就知道是敌特留下的。那一年多这附近的村子，被过了好几遍的筛子。最后也没有找到敌特。
但是后来在津门城找到了那特务。这里的东西是在五八年就藏好了的。没想到敌特还是没有躲过去。
“这些东西我能给弄到手啊。”关玉林心中一动：“今天夜里上来给弄回家去。就是很可惜啊，有钱也没办法花啊。不过明路的钱，花的话会让人当敌特的。”
“不过把钱弄到手的话，以后看情况不对，就跑去港岛，等改开了再回来……”
这时候从山顶下来，面朝大海这边的山坡上。就只有一些杂树了，还是很低矮的那种。三个人下山后，很快就来到了海边。
这时候大海还没有被污染，这一片沙滩金黄色的那叫一个干净。现在是退潮的时候，沙滩到海水的地方有一里半的样子。
在这里有几个人在拿着小铲子挖蛤蜊抓蛏子。
抓蛏子很简单的，找到蛏子洞口挖下去几铲子，然后撒一点盐在洞口，就等着蛏子冒头给薅出来就行。
弄蛤喇就费事了，后世拉蛤喇的那种铁簸箕。不适合现在随便就能弄出来的。因为现在铁很值钱，用那么大的来抓蛤喇。就有点不划算了。
“爸爸让我下来，我和姐姐一起抓蛏子。”荷花兴奋地叫道。
关玉林把荷花放下来，叮嘱水仙看好荷花。自己就拎着水桶去一个悬崖边上。
这个悬崖就是小山脉的尾巴伸入了海中。关玉林站的地方，里四面也就五六米高。但是这里的海水上都在十几米的样子。
关玉林知道这下面都是烂淤泥的，也是海参生长的地方。
关玉林现在穿着一件老头衫和大裤衩。脚上是一双到处是洞的黄色解放鞋。为了下水关玉林特意穿成这个样子的。
顺着峭壁下来到水里，把水桶放在一块离水面一米高的礁石上。关玉林把潜水镜戴好了，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现在太阳直射下来，在十五六米的海底还是很明亮的。关玉林下来后找到了海参，捡起来和黄瓜一样的刺参塞进网兜里。
“踏马的，这要是在后世的话，一根就得好几百块啊。这样大的野生刺参在后世想要看到真心不容易。”关玉林在心中暗暗道。
当然了，在这个年代想要弄到这么大的海参也不容易。因为能潜水的有本领的没几个人。
关玉林以前在流浪的时候，在南方海边捞一种叫薄壳米的小贝壳海鲜。学会了潜水憋气等等。
捞起来三五根时候，就是关玉林这样强壮身体也坚持不住了。关玉林冒出水面换气，顺手把五六根海参丢进装有海水的水桶里。
刚才在海底找海参也不容易的，水下游泳闭气两分钟就了不起了。关玉林在下面十分钟轻轻松松。
这可不是五倍的比例。三分钟就要比两分钟增加一倍的难度。
这一次在六七分钟的时候，关玉林找到了六根黄瓜一样大小的海参。这边就准备浮出水面。这里的海参被找的差不多了。下次的话要换一个地方了。
关玉林还准备上去时候，在礁石上这里弄点生蚝。晚上请客就多一样菜了。刚刚要上去就看到海带了。
关玉林过来薅起几根宽大厚实的海带。这玩意都有三米多长的样子。关玉林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这边就要浮出水面。哪知道一条腿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关玉林一看原来是一些废旧渔网缠住了他的一条腿。另一端是在烂淤泥里。不知道缠在了什么地方。
关玉林急忙拉了一下，这才发现一点动静的都没有。急忙去解破烂网绳，哪知道肺部的气要用完了。
这要是在岸上的话，或者一开始被缠住了。关玉林一点都不慌的。但是现在不行了，他已经眼冒金星了。
关玉林让自己冷静下来，强行忍住要呼吸的冲动。他知道这个时候呼吸的话，那就是找死了。吸进来的只能是海水。
关玉林一边解这绳子一边深深地懊悔啊。
“真踏马的……我怎么就没有带一把刀下来。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的话……不行，我一定要活着出去。要不然的话……我那三个女儿，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的凄惨。”
关玉林咬着嘴唇出血了，不能让自己有放弃的念头。就是为了自己的三个女儿。
关玉林觉得自己的肺部和脑袋有一种要爆炸的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灵魂深处好像被压缩一样。再没有空气的话那灵魂压缩到一起后就要爆炸了。
这灵魂被压缩的就好像是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奇点一样。
就在这时候那绳子给解开了。关玉林这时候已经要昏迷了。凭借着本能快速浮到海面上。
一到海面上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关玉林，那种肺部要爆炸的感觉消失了。血液带着氧气往脑海中冲去。
那已经被压缩到极致的灵魂也可以说是精神力。一下就被引爆了开来。关玉林只觉得整个宇宙都爆炸了一样。
好像过去很久，但也是就是十几秒钟的样子。关玉林就恢复了过来，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
“以后要小心一点，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三个女儿呢。”关玉林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把海参放在水桶里。拿出水桶的里的一个撬棍，这玩意也就一尺长指头组的样子，前面被砸扁了。
这玩意撬生蚝很方便，在这峭壁下很快就撬了巴掌大生蚝二十多个。这才拎着网兜和水桶回来了。
这峭壁也就五六米的样子，但峭壁上光溜溜的。就是有些落足地方也是锋利如刀。所以这里的生蚝也只有关玉林这样的才能下来撬走。
“爸爸爸爸……”荷花老远就看到关玉林过来，她在沙滩上歪歪扭扭地跑了过来。
看着荷花那花一样的笑脸，在一想起前世荷花因为没有吃的。自己来到海滩边上找吃的。就这么远的路，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是怎么样的煎熬啊。
还有在这里竟然被畜生给扔到海里淹死了。一想到这里，关玉林几乎把牙齿给咬碎了。
“踏马的，我要先弄死关保平这个畜生！”关玉林在心中暗暗道。
收敛一下心情后，关玉林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把荷花抱了起来：“荷花抓到多少蛏子啊？”
“姐姐抓了这没多！”荷花愣了一下后，张开小手比画了一下。说明姐姐抓的蛏子很多很多。具体是多少，荷花还真的不知道。
“就抓了二十来个。”水仙站起来道：“爸你抓了不少啊。”
“嗯嗯，我们回去吧。”关玉林道：“等以后再来。”
回去的路上水仙背着荷花，关玉林拎着两个水桶带头往回去。
在回到山脚下时候，在这里有一两米宽的小河沟。在河沟里长满了蒲草，那和小蜡烛一样的蒲棒在风中摇晃。
站在山脚下，听着上面杂树上的知了叫声反而更响亮。
“爸爸……我等会来摘掉蒲棒，晒干了熏蚊子。”水仙大眼睛都是笑意。爸爸跟在身边的安全感爆满啊！
“不用，我买了蚊香！”关玉林道：“这玩意烟大得很。”
“浪费钱……”水仙咕哝了一句。荷花已经在水仙的背上睡着了。
回到家中后，水仙刚刚把荷花放在小凉床上。荷花就一咕噜坐了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冲着关玉林道：“爸爸爸爸……”
“荷花你现在睁开眼就找爸爸。”梅花撇嘴道。
梅花正在倒腾那些咸肉，不时地就转动一下。让咸肉晒得均匀一点。在梅花的心中这就是粮食啊，自己一定要给看住了。
梅花知道那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自己爸爸不靠谱，现在是很不错。但这样子能坚持几天？
“爸爸我还要吃糖！”荷花搂着关玉林脖子撒娇道。
“这……糖不能吃多，要不然的话牙齿会坏掉的。一天两块就行了……算了，今天特殊一点，在给你们每人一块。”关玉林说道。
关玉林拿了三块水果糖出来，给了姐妹三每人一块。荷花当即就塞到了嘴里，水仙和梅花都把糖收起来当做储备。这玩意在关键时候能救命的。梅花和水仙两人还有危机感！
关玉林看了一下太阳，感觉有四点到五点的样子。就让梅花烧水去，自己要把海参处理一下。海参死掉的话，很快就只剩下一层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