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女子解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宋若杉留下的那句话,果真在沈氏心里撕开了一道口子。
细细想来,柳家男儿确有文采,可自小有严母教导,性格上恪守本分,行事从来不逾矩,说白了就是不够大胆。
柳二突然得了钦差一职,他本不欲去的,后来是得了柳闻折和宋纪嘉的劝,又有长公主府从旁协助,这才应下。
沈氏不禁要想,这难道是宋若杉一开始便作好的局
可往深了想,又觉得不对,宋若杉有何能耐能指使柳二做事
筹款一事还有长公主府的参与,但凡有个不小心,便会将自己搭扯进去。
宋若杉既然敢拿账本出来,便说明这件事长公主府参与得不多,否则定然无法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
怂恿以及指使柳二的到底是谁
沈氏想着这一点,身子本就疲累,更加无法应付柳闻折,便将柳二爷和账本的事说了个明白。
最后千叮咛万嘱咐,叫他明日一早定要去长公主府退婚。
你若不去,柳家不保,你又要这一纸婚约何用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柳闻折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在大良,退婚需家中长辈与媒人同时在场。
次日一早,沈老太君不得不压着柳闻折亲自前往,还请了礼部尚书主持见证。
解婚书由礼部尚书亲自执笔,双方按下手印。
如此,宋若杉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下。
柳闻折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一路绷着张脸。
他们离去后,宋若杉回到自己的书房中提笔写字。
晚娥有所疑问,一边磨墨一边问道：殿下为何不直接将柳二贪墨一事昭告天下,届时要拿捏柳家还不容易
宋若杉在砚台上刮了刮手中的紫毫笔,《户婚》中有载,女子从人,不可弃其夫。大良维护‘夫纲’,即便未婚夫婿犯罪,女子亦只能从一而终,不可悔婚。
故而,宋若杉要退婚,只能想尽办法,倒逼柳家。
上一次她在沈老夫人手上吃了亏,后来便拿了《大良疏议·户婚》仔细研究。
这也……太荒唐了,但凡解婚是夫家所提的,至多是损失了聘礼,可一旦是女子提悔婚或是和离,却要先受皮肉之苦,再谈能不能离。受完这六十大板,一只脚都踏进棺材板了,还谈什么悔婚和离的。
晩娥愤愤不平。
你说得不错,宋若杉亦是仔细翻看了律法,方知女子婚姻生活有多么不易。
她不由得感慨,平民百姓之中,嫁娶多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许了个品性好的,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倘若在夫家吃亏受欺负,自身无能为力,只能靠娘家兄弟讨公道。
可民间又有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姻之说,即便是娘家人有能耐,亦多是希望女子忍耐,得过且过,也好于被遣回娘家,多一口吃饭的嘴倒先不说,败坏娘家名声,连累家中其他姑娘,更是罪恶,为人所不耻。
还有夫家不肯放人的,叫妻子受尽嗟磨,主动提起和离的,这六十大板就如鬼门关一般,若非真的没有活路了,谁敢去走那一遭。
晚娥越听越心惊,殿下,那这户婚里的规矩,就不能改改吗
哪有那么容易,宋若杉笑了笑,放眼天下,何处不是如此
想到这里,她又顿了下,眼中似乎有了憧憬,又道：希望,会有那么一日。
殿下这是在写什么晚娥探过身一瞧,意外看见信笺最右侧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字——退婚书。
这婚刚退完,解婚书上的墨迹还未干透,主子又写这个做什么
宋若杉莞尔,此次,本宫做了最大的让步,总不能什么好处都给了他柳家,本宫自我牺牲,不可叫天下人不知。
她已经背负了足够多的骂名,在这节骨眼上若依然当个锯嘴葫芦,宋则鸣又怎会准备给她丰厚的嫁妆,没有大良民众的支持,她如何能在南越选个称心的夫婿
她该为自己博一博好名声了。
洋洋洒洒的一封《退婚书》宋若杉只写了一个时辰。
倒非是她文采斐然,而是上辈子柳闻折所写的那张《退婚书》让她印象太过深刻。
这一次,她不过是借鉴了柳闻折的才华,将他的退婚书修修改改,变成自己的。
加上长公主印,总共誊抄了三份,到了午后,分别贴到了长公主府门前、上京城的西市的露布,以及太学的西墙上。
上元节一过,上京城陆陆续续开始了各种营生,朝廷开印。
边境失利一事渐渐在大街小巷传开。
茶楼酒肆里,高谈阔论的多数为滞留在上京城过年的太学学子。
你们说,言贞长公主这封情真意切的《退婚书》究竟有几分真假
什么‘愿相离之后,逞兰芝玉树之姿,选聘心仪之女,解怨释怀,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此等才情,还真不像是那位素有恶名的长公主之言。
或许是请人代笔亦未可知,不过,管那书信真假,听说南越使臣已达上京,为南越求娶和亲公主,许诺边境十年太平,倘若这个消息为真,言贞长公主赶在鸿胪寺正式接待使臣之前与左相退婚,倒真有几分令人佩服。
是啊,许诺十年太平,纵然诺言当真,十年之后,这言贞长公主的命运怕也是悲凉,想想宫里的那个南越质子,前车之鉴,令人唏嘘。
听闻南越质子楚夜阑出身不好,他的生母原是边境商贾家中舞姬,这样的身份在南越国中本就无人待见,也不知是谁刻意凌辱,听说在他为质的路上给他投了毒,到上京城时,质子已成了瘫子,若非边境一直不太平,有谁还能想起这号人物！
那倒是！不过,你们听说了吗言贞长公主之所以毅然决然退婚,听说是捉住了相府的一个把柄。
知道,左相金屋藏娇,听闻那娇人已怀了身孕,犯了嫡长的忌讳,更何况相府的未来主母是当朝长公主,柳相却舍不得落那胎儿,也不舍得打发那女人,被人捏住了短处,便只有退婚一条路可走。
啧,想不到这言贞长公主还是个性情中人。
左相金屋藏娇的消息是裴诉放出去的。
连带着边境失利与长城坍塌一事的关联亦在徐徐发酵中。
宋若杉没有放出柳二贪墨的证据,可这骂名和揣测他逃不过。
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他柳家占了。
正月十八,鸿胪寺即将在曦光阁接待南越使臣郑礁。
正月十七,宋若杉带着和亲的三个要求入宫去见宋则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