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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生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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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入云沉睡了两天一夜。
期间白如黛数度以为他醉死了,几次去探他鼻息。
这卧房是白如黛儿时来棠梨山庄住过的,她走后便被姜太君保存下来,时时维护。
白如黛这次回来借住,房中陈设未及更换,还是儿时的布置。
姜太君养小姑娘,跟如意有异曲同工之妙,都酷爱粉嫩的颜色。
粉嫩的床帐、粉嫩的枕褥,粉嫩的桃花玉石风铃……
萧入云蜷缩身体,侧躺在粉嫩堆里,臂弯间抱着白如黛一只绣了蝴蝶的粉缎长枕,上头装饰了孩童喜爱的鹅黄色羽毛毛,遮挡了他的面容。
白如黛见多了他就寝时平直板正,还是第一次见他睡姿如此安逸。
不得不说,他酒品真是好,一味只知睡觉。
白如黛本来还挺期待他突然跳起来耍酒疯的。
白期待了。
这两天一夜,白如黛没事就守在床边看他,时而拨开羽毛,盯着他恬静的脸,深凹的眼窝中一丛鸦羽般的长睫斜挑出来,偶尔轻颤。
白如黛伸出指尖轻轻去碰,它颤得更厉害了,沉睡中的萧入云略动了动,抬手,掌心准确无误地抵住白如黛的手。
周悔不放心地来看了天子一回,见此情景,道:娘娘,您手是真欠。
白如黛:……
白如黛想方设法地把周悔赶到山下去了。
回过头来接着手欠,指肚点一点萧入云的鼻尖,顺着鼻梁滑到他眉间,乐此不疲。
感觉这鼻梁笔挺,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从小她就不满意自己的鼻子,气道:输了。
也不知有什么好比!
大部分时间,她什么也不做,单只是守在床边看着萧入云,就觉得心满意足。
一边鄙夷自己无事可做,一边心满意足。
两种心情反复交错,眼睛却从未离开过萧入云。
时间长了,她控制不住跟他说话。
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这几日过得如何,想来是悠然自得的,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正好我走了,没人再烦你了。
你若有心上人倒也罢了,我自是不会缠着你。既然没有,就不能勉为其难试着喜欢我一下吗
连尝试都不愿,哼,萧入云,你失去我了。
立后立后,立你个大头鬼。
她漫无边际,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萧入云安安静静,呼吸浅显。
她道:来山庄的路上我碰到一户人家成亲,此地民风淳朴,一位老婆婆说我长得乖,定要拉我去吃席。
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参加婚礼,不得不说真是热闹,满目红彤彤的,人人脸上带笑,其乐融融,我很是羡慕他们。
新娘子嫁衣上绣着并蒂莲,美丽极了,新郎我没细看,喜服上应该也有。
临走时我还被塞了一把喜糖,空着手去,还连吃带拿,怪为难情的。
萧入云,她轻声道,不知立后是个什么章程,你……会与她拜天地吗也会给把沾满喜气的糖果到处分发,邀人共享你们的喜悦吗
我看着那对新人,想象了一下你穿喜服的模样,想着想着,发现我只能想象,我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难过的。
只有一点点,你别得意。
想起来给你当贵妃真是亏,连个册封之礼都没赶上。
其实,喜糖也没有多么甜,我不爱吃。
……好吧,我没说实话,喜糖真的很甜,但它再是甜,也冲抵不了我心里的难过。
我想了想,还是有些气你,所以这把喜糖我一颗也不打算留给你。
她虽是这样说,还是掏掏腰间的小荷包,拿出一颗红纸包着的糖果放进萧入云掌心,帮他把手指收紧。
沾沾喜气,会有好运气。
那颗喜糖被萧入云握进手里。
她看了一阵,看他玉色手背上仍留有浅淡的淤青痕迹,护她时撞的。
萧入云不喜欢她,却从来也没亏待过她。
她拖泥带水放不下,就是在给他制造困扰。
白如黛叹口气,将喜糖拿回来,剥开自己吃了。
萧入云的手指微动,她却没察觉,盯着他的睡颜,气不打一处来。
明知外祖母故意为难你,为何不躲开
知道什么是仙人醉吗,你就逞能。我给你翻译翻译,仙人醉的意思,是酒中之最,天人大仙来了都得醉,你是天人大仙吗
我说替你分担分担,你还不愿意……
没说完,深陷在羽毛枕头的萧入云忽然低声道:嗯,不愿意,担心你又变成长安小百灵。
白如黛猛地站起来,后退半步,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你你你醒啦
等了一阵,萧入云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
白如黛狐疑地蹲下,不确定萧入云是醒了还是说醉话,试探道:陛下
萧入云没反应,她得寸进尺地伸手碰他的脸,手腕旋即被握住。
萧入云倦怠地睁开眼睛,无奈道:我的脸好玩吗
白如黛怔道:你怎么知道……
半梦半醒,总觉得有人在招惹我,除了你,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白如黛虚心地干笑,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萧入云眼睛微微睁大,不是吗
绝对不是!
原来是无心之失,只好恕你无罪了。
白如黛理亏地凑前。
你觉得如何身上可有不适口渴吗饿吗要请大夫来吗我说要请大夫,但他们都说我小题大做,要不还是请个大夫吧……
若不阻止她,她能说到天老地荒。
萧入云暗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命,最烦话多之人,朝堂上哪个臣子拐弯抹角絮絮叨叨,说不到重点,浪费了他的时间,他往往要记在账上,需要时便翻出来算一算。
如此嫌弃,遇到的偏都是嘴碎子,近来就连周悔,也开始有了唠叨的潜质。
白如黛见他半天不说话,更加忧心,正值深夜,床头只留一盏微黄灯火,她几乎将脸贴到他脸上。
陛下萧入云
萧入云轻叹,我头痛得很。
头疼怎么办萧入云破天荒对她示弱,白如黛急起来,我就说要找大夫吧……啊对了!你等着,姑姑送的银针被我带出来了,我去找找。
萧入云:……
比起被一个半吊子扎针,突然觉得唠叨可以接受了。
关键白如黛说到做到,她是真敢扎他。
萧入云按住白如黛手臂,不必请大夫,你陪我说说话就好。
说话间,天上的月亮移到窗外,床前的空地一霎明亮起来,白如黛犹如坐在了光里,面庞与眼睛闪闪发亮。
她有求必应,说,大说特说,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你想听什么
萧入云:……
他一动不动对着白如黛,凤眸浸了月色,本就柔和的目光越发柔和,细看醉意朦胧,不如往日清明。
平时深敛于心、绝不肯示人的情愫,正透过那些朦胧流泻出来。
但白如黛没有细看。
她道:我起个话头好了。
你今日来此,找我外祖母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萧入云不紧不慢道:
先帝当年虽废储,但还是为萧景和留了一支军队。
什么!白如黛惊讶。
萧景和之所以从肃州封地逃来晋州,一则因晋州富庶,驿道发达,离长安近,且多山林,便于屯兵而不被发现。
我若是他,也会选晋州作为谋事的基地。
二则,他还有秦氏的支持。
三则,就是为了父皇留给他的军队。
白如黛一点即透,这支军队在外祖母手中
调兵的一半虎符原归你外祖父郑大将军所有,他病故以后,我原以为虎符给了郑狄郑刺史,询问过后方得知,郑刺史不知军队的存在。
藏得这么深,是我外祖母的作风。白如黛肯定地道。
这支军队绝不能归还萧景和。
白如黛:外祖母答应给你了
萧入云道:她答应谁也不给。
先帝旨意仍在,姜太君也不是傻子,过河拆桥的事不知经历过多少。
别看你们兄弟现在闹得僵,万一将来和好了,事后算账,治我郑家个抗旨之罪,我找谁哭去
再说什么军队什么虎符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些东西我夫已死,临终前遗言也未留下半句,我一介妇道人家,我不知情。
谁也不帮,已是帮了萧入云。
白如黛:外祖母不知陛下的为人,防着陛下无可厚非,没事儿,等我探一探祖母的口风,争取给你把虎符偷出来。
萧入云:……
萧入云:……
萧入云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夸她道:
真是个孝顺的小胳膊肘。
白如黛:那是。
外祖母是为了家里,但白如黛想的是天下,万不能再助长萧景和起兵的气焰了。
白如黛喟叹:外界传得风风雨雨,没想到你父皇私下里对你哥这么好。
的确寄予厚望,萧入云道,萧景和襁褓中已是他命定的太子,六岁开蒙之年正式受封,三师三少皆为硕儒。
父皇重武轻文,最不耐烦读书事宜,我听宫人们说,萧景和儿时,他为了萧景和几开经筵,设桌在旁,亲自陪萧景和读书。
萧景和再大一些,他便在东宫旁另辟学宫,请名闻天下的伏晟伏老先生担任学宫主教席。
东宫文臣武将具备,俨然是为朝中朝。
同样身为太子,以上这些,萧入云都不曾拥有。
他长于宫外,读得是京都富贵子弟入读的国子监,十三岁尚未出閤,连比他小的弟弟们都有了封号。
一个皇子,可想而知要遭受多少旁人的白眼与揣测。
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父亲还将赏赐给他的仙馆起名落云,期待他的陨落。
太子,天下之本,国之重器。
先帝在萧景和身上倾注多少心血都不为过,但他厚此薄彼,苛待萧入云,白如黛决定讨厌先帝。
她:这般父慈子孝,后来怎么还决裂了呢
太子谋逆,当年也曾轰动过京城。
因为政见不和,几度争吵,遂生嫌隙。萧入云简短回答一句。
白如黛没觉出他的异样,接着问道:那萧景和跟秦芰呢他俩又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走着走着就到了一起。
……白如黛道,说说说说嘛,我可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