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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归来(二)
等车转向山间小道。
车中的萧入云忽然开口:晋州我不熟悉,此地离墨城有多远
秦心: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入云不经意道:前几日收到一封谢识航的奏疏,说他人在墨城。
马车重重一顿。
秦心:你说什么
秦心:你莫不是扯谎骗我谢识航近来的信中没说他要来晋州!
萧入云淡淡道:呈供天子的奏疏快,还是私人的书信快
……秦心不说话了,内心激情澎湃。
萧入云也没有继续言语,甚至挑起车帘一角,赏起了山光美色,顺道向车后望了一眼,两名骑兵不远不地尾随。
他微微一笑,放下车帘。
秦心:墨城离这儿很近的。
萧入云:哦是么
秦心:我知道一条出瑶城的小道,从这儿过去花不了多少时间。
萧入云不吭声。
秦心:那个……谢识航有一百个理由不见我,但是不能拒绝见天子,对吧
萧入云平淡应声:确实如此。
那你能不能……
不合适吧秦姑娘,萧入云正色道,朕以为,眼下还是澄清与你父亲的误会,助你父亲摆脱郑狄夫妇要紧。
求你,我只需半个时辰。
萧入云沉吟良久。
秦心等得心焦,他才缓慢开口:好罢,看在黛黛欣赏你的份上。
秦心道了声谢,狠狠扬鞭,马车疾驰一段,往一条岔路上奔去。
后头的两名士兵都看呆了,眼见马车中途急转,连忙一收散漫的心情,驾马跟上。
萧入云肃声道:你可要快些了,秦姑娘。
为什么
因为谢识航只是路过晋州,说不准何时就要离开,他顿了顿,而且……
挑帘望去,车后的骑兵近在眼前。
马车钻出崎岖小路,跨过简陋的墨城界碑,前方道路开阔平坦。
而且杀我的人追上来了。
什么!
旷野路边,一茅草搭建的亭驿荒废多年。
两名骑兵前后包抄,一前一后拦截了马车,秦心紧急吁了声,勒停了马。
亭驿正对路边的屋舍,破旧的窗户忽然探出颗俊美的脑袋。
周悔,有热闹看,快来。
屋内另一个较粗的嗓门道:不看,我等陛下。
萧景和笑吟吟:你担心有个什么用,他来迟了定然有原因,凡事要往好处想,说不定是因为他死了呢。
周悔:闭上你的乌鸦嘴!!!
真的,你快来看,萧景和啧啧叹息,光天化日,两个官兵堂然欺负人家一个小美人儿,不要脸。
周悔一听还有这种不平事,忍不住蹭了过来。
二人挤在一扇破窗,只见那女子拔刀出鞘,先是破口大骂了几句,不过骂的不是官兵,而是对着车厢。
你利用我!
过来人的经验告诉我,萧景和老神在在扭头,给周悔分析,车里坐的必是渣男。
却见周悔瞬间瞪大眼睛。
……萧景和顺着他目光瞧去,车窗忽然探出只骨肉均匀、修长白皙的手。
那手拎着只萧景和无比熟悉的枕头,远远抛出了车窗,这一抛,示警以外,多少带了点个人情感在里头。
大红绣绿花的枕头。
萧景和笑嘻嘻的神色顿敛。
周悔一个闪神,身旁青影微动,萧景和直接冲破窗户飞了出去。
一名士兵趁同伴与秦心缠斗,举着长矛靠近马车,二话不说径直刺入……
忽感身后一股巨大的阻力,他未及回头,喉间已贴来一只手,阴鸷的声音仿佛延着他的后脑勺钻了进来。
这里头是你能碰的人吗
话音落,那手已将他脖子拧断。
萧景和踢开士兵的尸体,挑帘的同时,已换上温和笑脸,入云,兄长来接你……入云!
萧入云伏在软枕上,冲他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没死,别喊。
哎呀,可惜了。他嘴上这样说,人已进了车厢,半跪在萧入云身旁,抚上他脊背。
感受到他身体微微颤栗,不由低头问道:发生何事
我中了迷药……萧入云艰难地喘息了一声,延迟发作不等于不发作,须臾功夫,脑子混沌起来。
萧景和的第一反应也是去摸他的脉搏,先前他就有所发现,自家这弟弟许是因为刁钻古怪的药吃多了,导致寻常药物在他身上起效慢,或者干脆不管用。
秦芰下的他握住那纤细的手腕,这孩子也是,下都下了,怎么不掺点毒药进去
萧入云:……
萧景和:秦芰她人呢没去找你么
秦芰……白如黛同她在一起……萧入云说完这一句,赶忙闭了闭眼睛,试图驱散眼前的混沌,只要离了我,她们就是安全的……
你那小贵妃萧景和疑惑,她不是回京了吗外头赶车带你来的女子又是哪位还有你这胳膊,怎地动弹不得了
萧入云摇摇头,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僵硬抵着软枕,感觉自己好似被分成了两半,一半保有清醒的认知,知道怀里的仅仅是只枕头。
另一半却怔怔对着怀里齐颈而断的人头,眼瞅着血浆自断口涌出,粘稠而腥臭,侵染了他的衣袖,往他身上蔓延……
人头的眼睛突然大睁,直勾勾与他对视。
他想尖叫,想逃,却像是被缚住了,毫无解脱之法。
萧景和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耐心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意识到不对,一边唤了他几声,道:兄长不问了,你平安就好。
一边安抚似得揉捏上他后颈,不知使了什么巧劲,萧入云昏倒在他的臂间。
他将萧入云安置下,挑帘看出去,周悔已将另一名骑兵处置完毕,正拦着秦心盘问。
萧景和上下打量她容貌与装束,沉声问道:我弟弟的迷药是你下的
他骤然开口,秦心望过来,抱着必死决心,道:是又如何
可是作用于人脑,致人昏厥的药物
秦心一怔,咬紧唇不说话。
萧景和单是看她表情便了然几分,对周悔道:把人杀了吧。
这下不仅秦心脸色大变,周悔也呆了一呆。
不动手等着她将我们的行踪泄露出去吗萧景和目光阴沉,谋害天子是为死罪,以为自己是混血美人儿就可以逃脱律法制裁了
可她……周悔看了眼脸色煞白的秦心,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他哥的意思。
……周悔提醒道,她姓秦。
萧景和此前听秦芰提起过,她有个顽劣的堂妹,此时只管装作不知:姓秦又怎么
……周悔无话可说,逼近秦心一步,出手如电。
他武艺高出秦心太多,秦心别说还手,在他跟前逃跑都来不及。
她两眼一闭,视死如归地拼出一掌,周悔当胸中招,斜飞出去,摔落在地,激起尘土飞扬。
秦心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手掌,又抬头看着周悔,对上周悔的眼睛,她瞬间明白了什么,慌忙扭身,跳上骑兵的马匹,狂奔而去。
周悔这才捂胸从地上爬起来。
目睹一切的萧景和哼笑道:可真够怜香惜玉的,周统领。
彼此彼此,周悔道,殿下命我出手,不就是料定我‘心慈手软’吗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萧景和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统领跟着我混迹几日,把从前没有的脑子都给补足了。
这一说,连萧入云也诋诽了进去。
周悔不接他话茬,掫帘高兴道:陛下……
萧入云安详伏卧,不省人事。
周悔表情一凝,瞪向萧景和。
萧景和无心再与他说笑,手背贴了贴萧入云汗津津的额头,神色罕见地出现一丝焦灼。
咱们得快点上路了,路上最好能绑架个大夫。
3
一个月后。
京都又是一年秋。
暑气消退,透窗的日光灼热不再,只余明亮,将华丽一方天地切分为二。
素太后端坐在半明半暗中,一手执棋谱,一手随意在棋盘布局。陈嬷嬷一如既往在旁服侍。
静谧的午后,只有时光悄悄流淌。
忽然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御前内侍官十四快步入内,低头在素太后面前说了几句。
素太后指间的白子猝然跌在棋盘,打乱了精心布置的棋局,她怔愣片刻,下意识看向对面。
陈嬷嬷抬头,想起那是天子往日里常坐的位置。
母子相处的光阴算不上多,天子的棋艺是素太后手把手教的。唯有对弈时,双方拼尽全力厮杀,沉浸其中,反倒把下棋以外的心事卸下一时半刻。
天子认真起来,偶尔露出自己不曾察觉的细微表情,被素太后一一捕捉。
……死了吗素太后极轻的声音拉回陈嬷嬷的思绪。
十四恭敬道:郑刺史亲自带人验尸,不会有假。
素太后垂眸,沉默不语。
十四不明所以:心头之患已除,您好像并不如何高兴。
没有,我……哀家,素太后像是回答十四,又像是质问自己,哀家怎么会不高兴呢
陈嬷嬷默声上前收拾棋盘。
素太后看了凌乱的棋盘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容苦涩又自嘲:争来争去,也不知在争些什么。
罢了阿茉,她制止道,乱了的棋局,杀意尽散,恢复如初也不复当初意气,由它去吧。
陈嬷嬷手下不停,道:您素来记性好,棋局再乱心也不会乱,永远记得落下的第一枚子从哪里出发,又是因何而落。
又是良久的沉默,素太后道:不止第一枚,每一枚子我都牢记。
她看看时辰,你该去给云……戛然一顿,避讳似得改口道,给陛下送药了。
陈嬷嬷依言行礼退下,走了几步,不放心地回头,见素太后仍是怔怔看着棋盘,少有的失魂落魄。
照在她身上的那一半日光不知何时移走了,暗影吞没了她。
陈嬷嬷突然觉得,从未有哪一刻,她这样像是一位母亲。
在天子的死讯传来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