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封后（四）
白家所有人我都找过了,我的那些朋友联系不上,我不得已,走投无路了,才回来麻烦你的。
白礼明死了,白潜没有父母了,我也没有了,我恨他,讨厌他,但是怎么办,我在他府上住了十年,我做不到假装死的是个陌生人。
你有你的道理,我自有我的道义,别管白潜是什么身份,他首先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可对
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曾家破人亡,我懂得无依无靠的滋味,那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安置就能消解得了的,陛下你明白吗
为了你母亲的名声,白潜就该被抛弃吗还真是抱歉,我们女人没有陛下想的这么狭隘。
白如黛越说越激动。
你连越渡那个人见人怕的疯子都能收留！为什……
萧入云的脸色瞬间苍白无比。
不是不是不是,白如黛慌了,赶忙去抓他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入云,你看看我,看看我……
萧入云低头将手从她掌心里抽走,一言不发地转身。
白如黛往前追了几步,被白潜死死抱住。
下一刻,周悔大手将姐弟俩撕开——
白潜吓得呆住。
连白如黛都愣了愣。
如意急道：还不快去追,小公子交给我,带孩子你能比我有经验
白如黛仓促点点头,三步并两步。
周悔望着她背影消失,问如意：这下怎么办
他俩傻你也傻如意指着宫墙边上侍卫当值用的耳房,不会暂时把小公子安置在那处
既等于进了宫,又没完全进。
周悔眼睛一亮,扛起白潜就跑。
如意边摇头边跟在他身后,喟叹：这个家没我可怎么办。
6
长长宫道,宫灯如星。
陛下,陛下,陛下。白如黛小碎步跟着萧入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跟你道歉。
不敢当,萧入云目视前方,淡声道,是我有错在先。
白如黛：是吗,那你跟我道歉。
萧入云：……
走得更快了。
白如黛暗暗偷笑,捞住他的手。
萧入云：放手。
白如黛当听不见,揽腰将他往墙上一撞,凑上去吻他。
萧入云扭头躲过,低垂着眼睫轻声说：
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丑话说在前头、事情说出来你不要生气,明知不当讲,是丑话,对方一定会生气,为何还要说出来
还能因为什么,嘴欠呗,白如黛忍俊不禁,冤不冤啊咱俩,第一次吵架居然是因为白潜,本来我就不待见他。
是因为秉持的观念不一。
不管因为什么,我都不想跟你吵架,一辈子这么短,咱们不要把光阴浪费在吵架上,这样好了——
白如黛咚咚咚敲了三下墙。
以后约法三章,凡是吵架拌嘴不愉快,随便找个什么敲三下,你必须马上原谅我,我也必须马上原谅你。
萧入云敲了三下墙。
白如黛愣了愣,旋即笑开来,我原谅你了。
她也敲了三下墙,萧入云还未说话,墙那头突然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道：
死鬼,别敲了,下个月我便到日子离宫了,还能反悔不嫁你么
二人：……
成何体……萧入云刚要出声,白如黛对他嘘了下,你是位成人之美的好陛下。
拉着他快步离开。
萧入云侧眸看着她,月光下,她眉飞色舞。
宫女与侍卫有私情这种事也能让她这么开心吗
萧入云心想,算了。
他道：请御医替白潜看看,若实在……
让我先说,白如黛道,如意说陛下已着人修葺从前的陆府,我申请当个监工可好将白潜安顿在陆府,届时翠翠探亲回来无处可去,也可帮忙照顾一二。
萧入云点点头。
二人手拉着手慢慢走,紧挨着的影子被月亮逐渐拉长。
朦胧的月光轻纱似得流淌,点点滴滴的闲话家常碎星一样,被二人遗留身后。
白如黛道：当监工是不是要跟户部赵尚书打交道正好向他请教请教瘦身秘诀。
萧入云道：你又不胖。好好吃饭,别作妖。
你个吃饭挑三拣四,小猫胃口的人,怎么好意思说我
我那是……
别解释我不听,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
过了会儿。
陛下。
嗯
跟我说说,这三天你都是怎么想我的
……
说说嘛,别害羞,我就爱听你说酸话。
萧入云：被长辈们罚抄祖训一百遍,我给你留了二十遍。
白如黛哀嚎：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啊！
她拥住他手臂,头靠上他肩膀,可是我怎么听说,这三日间,陛下亲写了封后的诏书,还找了许多并蒂莲的图纸,自己试着画。
萧入云瞥她一眼,十四何时也成了你的‘眼线’
白如黛‘嘿嘿’笑道：都怪臣妾人缘太好了。不许转移话题——我记得,皇后的礼服上没有绣并蒂莲这一说,怕是有违礼制。
礼是人定的,自然能改。
那封后的圣旨呢御书房里有没有吵翻天各位大人没慷慨陈词一番,然后把圣旨封还给陛下
总要挑刺的,萧入云道,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陛下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你如何知道他们被我说服了。
因为你是萧入云呀。
萧入云微微一笑,道：无需多言,只需将玺印举起来,对着他们。
……白如黛道,五斤沉的那个玺
嗯。
要么盖圣旨上,要么盖他们脸上那可相当于两块砖头啊！
萧入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这样理解的么难怪个个面露惧色。
白如黛：……
白如黛：所以陛下当时的意思是
萧入云：玉玺太沉了,举着手酸,懒得说话,反正说什么我都是要盖的,不想再听废话,只想尽快盖完去躺着。
白如黛竖起大拇指：果然君心难测。
萧入云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目光有点虚。
……还有件事,不当讲、是丑话、说了你会生气。
白如黛：……
白如黛：
萧入云：对不起,越渡将你的星星盒子摔坏了。
什么！白如黛暴跳,当即放开萧入云大步流星,气死我了,我这就去把他打一顿！
瞬间被甩在身后的萧入云：……
他眼睁睁看着白如黛一蹦一跳,口中骂骂咧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顿,自言自语道：
不行,对着他那张脸我下不去手……
萧入云一口气没松完,又听她道：有办法了！我把他脸蒙上再打！
萧入云：……
他勉强想要跟上,白如黛忽然回头,严肃道：你,乖乖回去沐浴等我。
萧入云：……你不是已经很累了吗
所以才要找你解乏啊。白如黛理直气壮。
萧入云：……
萧入云：……
萧入云：那你……快些回来。
7
白如黛睡了漫长香甜的一觉,次日醒来,天光大亮。
身侧的位置早已空了,想是天子已恪尽职守地为难臣子去了。
白如黛伸懒腰的时候检讨了一下,咋就克制不住呢天子颈侧旧痕方消,又添新痕,也不知朝服能否遮掩得住。
长此下去,众人不觉得天子有病,该觉得贵妃有病了。
克制、克制,顾忌一下萧入云的身体,少些新奇的探索。
她暗下决心,走出内殿,炉中燃香殆尽,余味清浅,昨夜她就觉得香味不对,但没顾上问。
碰上如意,她随口问道：昨日的香怎么换了
如意道：陛下让换的。
那香不是常年燃着吗说换就换。白如黛哦了声,感到奇怪,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正要出去,如意用看渣男的眼神看着她,这新换的香,娘娘可喜欢
白如黛用力嗅了嗅鼻子,只觉清甜沁心,与萧入云中正平和的气韵不相称,反倒适合她。
她点头道：喜欢喜欢。
这是陛下为娘娘制的新香,如意道,从前的旧香偏苦,是为安神之用,因为陛下总难以成眠,以后都用不上了。
白如黛：为何
如意：……
如意一脸嫌弃地摇头,你怕不是周悔的亲闺女吧。
留下茫然的白如黛,飘然远去。
白如黛不得其解,索性不解了,换了衣服,前往天牢,走出殿门几步,忽然反应过来如意话里的意思。
她低头害羞一霎,终抵不过心中巨大的兴奋喜悦,于是阖宫的宫人都听见了小贵妃那声中气十足的——
呜吼！！！
不懂贵妃是啥意思,但莫名想跟着她高兴。
*
天牢门口,有周悔提前打过招呼,守卫轻易地为白如黛放了行。
白如黛却没有立即走进去。
她望着幽深的前方,深吸一口气,心情复杂。
既激动又不安,她不知道此行结果会是什么。
或许真相就在前方等着她,哥哥死亡的原因,义父义母的死不瞑目,她这十年的不甘,都将迎来结局。
或许萧景和什么都不知道,这次询问,会如同以往的每一次,毫无进展。
希望不断升起,又不断落空,这十年她便是如此过来的。
但这一次……萧景和是哥哥生前的所有关系中,最亲近的一个人了……
平常心,黛黛,她鼓励自己,想想换成萧入云,他会怎么做。
良久,她抬起头,平稳地踏入天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