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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金雀儿
国公,下官其实……是断袖!
周春白的话掷地有声,满堂寂静。
方才还笑眯眯、热心替周春白寻找良缘的镇国公,正要开口将自己的女儿引出,忽然听到这句话,一时间僵住。
他缓了许久许久,看着周春白,问:周六郎,你方才说什么
周春白后背早被冷汗浸透。
今日前来给镇国公家贺喜,她料到了颜家人会为她介绍女子,却不曾猜到颜国公想将女儿嫁给她。
若不是方才颜家姑娘派侍女过来递信,周春白怕真是要骑虎难下。
还好还好,趁着国公开口前,她提前塞住了对面的口。
虽然如此说,并不是很光彩。
周春白微微一笑,换了个简明的说法:我喜欢男子。
镇国公似乎要气背过去了。颜彬连忙扶住父亲,不叫他当着众宾客的面出了丑。
堂内多是京中官宦世家,听她一语惊人,纷纷后撤三步。有女儿的人家息了选婿的心思,有儿郎的更是将孩子拽到身后藏好,仿佛害怕周春白下一刻就伸出魔爪。
周春白注意到了旁人的目光,如此也好,歇了这群人要给她介绍婚事的心思。
她叉手一拜:多谢国公关心。六郎感激不尽,只是六郎已经有了意中人。
有了意中人……镇国公才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又陷入了沉思。
她的意中人能是谁
堂内忽有女儿家窃窃私语:《侍郎恩》写的是真的呀。
满堂脸色忽变。
那本书近日在房间流传甚广,众人心里多少都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周春白虽然恨得牙痒痒,此刻却不能出面辩驳。
她一沉默,便越发显得她与凌知光有什么了。
最终,颜彬忍不住了,出面打了个圆场,叫宾客皆去看戏台子。
如此一遭,周春白也待不下去,与主家打了个声招呼,便逃似的跑了。
——
出门不过一条街,周春白被苏罗星截住。
少年人抬手示意,金玉马车停在不远处,帘内隐隐露出凌督主俊美的侧颜。
方才默许旁人编排凌知光,周春白心下一紧,暗道三声不好,挪着步子艰难上车。
凌知光手执书卷,绮绣华光,眼皮一掀,扫得她后背发毛。
周春白维持平静,坐在一旁,问:找我何事
凌知光纤长素白的手指慢悠悠翻了一页纸,皓腕上那串鲜红的玉珠随之微微抖动。
他缓声念道:夜凉如水,督主歇在蔷薇花架下,面覆诗文,满袖芬芳。侍郎悄步而来。督主大惊,欲逃……
他念得毫无情感,一字一句,犹如殿前宣旨。
周春白脑袋晕眩,仿佛看见凌督主手持大棒子,迎头劈下。
啊啊别说了!!!
周春白惊慌失措手足无措错上加错,竟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温软的唇紧贴着她的手心,热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虎口。
凌知光微微挑眉,眨巴眼睛盯着她。
周春白连忙收回手,几个深呼吸后,才干笑道:坊间不入流的东西,凌督主怎么还买回来了
凌知光将那本《侍郎恩》放置一旁,眼中划过狡黠,幽幽道:本督可没有余钱买这些东西。这是天子从七公主案上发现的。
周春白一阵嗡嗡耳鸣。
如此污秽书籍已经传入宫,还被崇安帝亲眼瞧见……周春白真的不会被金吾卫随便寻个由头立刻处死么
天子震怒,命本督与周侍郎查出此书出于谁手,严惩不贷。
周春白立刻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凌知光又拾起那书,指尖轻点封面:在来接你之前,我已让吕怀之去探查过一遍。写书人‘金雀儿’从未当众露面,只派一蒙面男子将新书稿送给‘柳北书坊’的老板,拿了钱便走,从不多留。
她道:能找到那蒙面男子么
柳老板与金雀儿约好,每隔十日取一次书稿。今日便是第十日,戌时三刻,城东姻缘树下会面。
周春白撩开车帘,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天色,道:也快到时辰了,不如现在就赶过去。
凌知光却摇头,道:去之前,还要劳烦周侍郎妆扮一番。
周春白:何意
城东围绕姻缘树有个小市集,多售卖一些男女情爱的玩意。侍郎觉得两名男子同去,不惹人注目么凌知光问。
周春白哂笑,伸出手指虚点他的眉心:以你的面貌,走到哪里不显眼
凌知光从身旁匣子里取出一张面具,绑在脸上,摊摊手。
周春白认了输。
两人说话时,车马一路前行,不多时便行到一间小茶楼。
苏罗星道:督主,地方到了。
凌知光伸手:茶楼里备了一套行装,请周侍郎前去更换。
周春白掀开车帘,正准备进去,回身又行了个礼,抬高声音:多谢督主送下官一程。
语罢,她才转身阔步进了茶楼。
又过了一刻钟,一青衣女子周身被幕篱笼罩,缓步走出茶楼,登上了凌知光的马车。
周春白掀开车帘,摘下幕篱,坐在他身边。
凌知光转头,目不转睛看着她。
周春白双手交叠端坐,姿态显然与一刻钟前的周侍郎不同了。
帘外透出的日光落在她身上,隐隐露出温柔的神性。恢复女子的装束,她显然松弛许多。
凌知光忽而一笑。
她问:笑什么
有些错乱。凌知光靠着凭几,撑着额头看她,两个月而已,便觉得天翻地覆。
有什么变了
你变了。
只有我周春白微微歪头,盯着他的眼睛。
两人彼此凝视,一言不发。
彼此隐隐察觉对方的心思,又猜不透,便只能在相视过后,默契地转回头,各自看向窗外。
车外的风钻入车厢,将两人的发丝缠连到一起,幕篱的薄纱从她手背上拂过,又落在他手心。
暖橙的斜晖下,无言却胜万语。
凌知光微微攥住那幕篱的一角,望着窗外。
当然不只有你。
我也变得让自己难以相信了。
天翻地覆。
爱恨错位。
此生,你我才像是真正地相遇了。
——
周春白被凌知光搀扶着走下马车,挽着他的手臂,装作寻常夫妻,在集市内闲逛。
苏罗星则藏在暗处,默默观察往来行人。
周春白走走停停,依靠在他身边,低声道:还有两刻钟。
放心。凌知光拿起一支金钗,在她发髻上比了比,声音轻轻,平榷卫都在暗处盯着。
他弯了弯唇:喜不喜欢
周春白摇摇头,装作亲昵的语气:俗了,我才不要。
好。凌知光放下金钗,声音宠溺,再瞧瞧。
两人缓步向前,一边注意着有无人身上携带书稿。
忽然,人群喧闹起来。
周春白踮脚一看,是有人出摊了。
什么东西如此受欢迎
那摊主推着摊车一路过来,人群挤过来,竟冲散了凌知光和周春白。
春白伸手去抓凌知光,却忽然有一只劲长有力的大手,猛地将她的手攥住,往旁边一扯。
周春白彻底看不见凌知光了。
她跌入了一人的怀里,稳住脚步后,抬头一看。
男子身材高大,容颜极具侵略性,厌世眼低垂,目光沉冷,颊侧一道短疤添了几分野性凶戾。
他紧紧箍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微微掀起她的幕篱。
你为何在这儿周春白有些意外看着赫云缚羽。
他看清了她的容貌,怒气似乎越发鲜明了,但仿佛是怕吓着她,硬生生敛下了愠色,反问:你为何来这里
周春白抽回手腕,道:办事。
她转头去寻凌知光。
赫云缚羽又攥住她的手:他凭什么能和你一起来这里!
周春白明白了,他又发疯了,误以为她和凌知光来闲逛姻缘集市。
她蹙眉:关你何事放开。
正当此时,一只手横斜伸出,也攥住了她的手腕。
凌知光寻了过来,目光阴鸷盯着赫云缚羽:她说放开。
赫云缚羽冷笑一声:我们夫妻说话,轮得到你多嘴
夫妻凌知光轻蔑道,婚书呢
赫云缚羽微微一顿。
婚书被周春白撕了。
媒人呢
媒人王谆已经死了。
她认么
周春白当然不认。
这一回合,赫云世子大败。
他维持冷静,嗤笑讥讽:凌知光,你如何自欺欺人,她也不可能喜欢你这种残缺之人。你再如何否认,我也是她第一个、唯一一个丈夫,我们拜过天地,有孩子,你有什么
凌知光眼中有森冷的杀意:过去已成云烟。枕在过去的事情上做梦,世子很得意么
赫云缚羽继续道:可你连过去都没有。
凌知光微微挑眉:我没有过去,而你,没有未来。
两人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就要当街杀起来。
周春白手腕轻轻一震,叫两人虎口发麻。
她抽回手,冷声道:无聊至极。净会耽误正事。
姻缘树下,那个交易的人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