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过巫山
不不,里面,里面有人!小内侍急忙道,是佩阳伯!
是么周春白上前两步,沐浴更衣,为何烛火都不点还要锁门
她猛地将小内侍踹翻在地,厉喝:还敢说谎!你是要本官将你送到平榷司大狱走一遭么!
小内侍被她这一脚踹得吐出血来,跪地求饶:奴婢,奴婢没有说谎,是真的……
里面,佩阳伯见小内侍应付不过去,出声道:周侍郎是本官在里头,怎么,你也要进来共同沐浴
佩阳伯此人年过不惑,丑陋不堪,更是荒淫,喜好男风。被他折磨死的小郎君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若不是他的表姐是文贵妃,早就下狱处死。
周春白问:佩阳伯一个人
当然。佩阳伯看了他一眼。
凌知光被他死死捂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但是……凌督主似乎也不敢发出声音呢。
好,那下官便先告辞了。周春白淡声回道。
随着门外脚步声走远,凌知光缓缓闭上眼睛。
是没有被她撞破的侥幸。
也是绝望的心如死灰。
污秽的话语重新响起,佩阳伯拽起他的长发,狠狠掌掴他的面庞,随后扯过他的衣带,将他双手捆住,直接将他往池边拖行。
脊背在地上摩擦,剧痛让他忍不住痉挛。
贱骨头,喝点水清醒清醒——
佩阳伯将他踹入池中,池水没过他的头顶,而他被绑缚手腕,浑身乏力,挣扎着求生,姿态狼狈,逗得佩阳伯大笑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他渐渐失去意识,沉入池底。
佩阳伯骂了一句没用,刚准备脱衣下去,忽然一道冷风吹至,让他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雪亮的刀光照亮一双凶狠薄戾的眼睛。
一刀割喉,血溅三尺,铺向屏风。
半开的窗外漏进微弱星光,夜风拂动她的发丝。
周春白立刻跳下池水,将水中快要昏迷的凌知光扶起来,双手擦去他脸上的水珠:凌督主,醒醒!阿凌!
凌知光衣衫不整,嘴角红肿流血,咳出了几口水后,失焦的双目借着星光看清了她的脸。
池中水里放了更为烈性的催情药,他浑身快要烧化了,迫不及待想要抱住眼前的人,向她乞求安慰。
可他不断想起她说的那句绝无可能,强烈的自卑心与痛苦让他推开她:走……走开……
周春白显然也感觉到了池水和他的异样。她赶紧将他扶出了水池,让他靠着柱子坐好。
仅仅是浸泡了一会儿,她便难以忍受了,难以想象凌知光如今的感受。
她在他身边半跪下,扶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沙涩:药性太烈,不能硬撑,会死人的。
她知道他没有力气,轻声道:我可以帮你。
凌知光望着她,红着眼睛。
方才在在水下贴紧,她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确实是假宦官。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躲过宫里的查验,但如今也顾不得这些。
凌知光。她念着他的名字,便赛过无数催情的毒药。
他的掌心滚烫,下颌紧紧绷着,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滚。
他用尽全力将她推开,愠怒喝道:滚!
周春白看着他:生死关头,你还顾忌什么!
凌知光喘着气,双目猩红,盯着她,眼中恨意滔天:你有什么资格……碰本督!滚出去,本督宁愿死,也不需要你来救!
不需要你的施舍。
不想你看见我失去控制的丑态。
快走。
他濒临崩溃,却强撑着最后的体面。
在她面前,他已经失去了诸多自尊。前世千刀万剐,血肉模糊,她见过了。
今生身中此毒,欲望倾泻,他不想让她瞧见。
他是外强中干,心里害怕的要死,面上却露出驱赶人的姿态。
周春白当然知道。
她上前,强行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制在冰冷的地板上,喉头一滚,目光深深:嫌我恶心可是没办法,我不同意,你便死不了!
她掐住他的下颌,骤然吻下去。凌知光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滚,滚开……放开我!他重重咬破了她的唇,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口腔。
极强的药物控制下,周春白能轻松拿捏住素日不可一世的凌督主。
她喘着气,眼底潮水汹涌。
药物让她也动了情。
她的声音染着水色,竟是轻声地哄着:不要怕,不要怕……
凌知光知道自己的理智快要断线了,声音里怒意与恐惧便越发明显。
周春白,你放开我,滚!放开我!滚出去——
周春白亲着他的眼角、脸颊与唇角,万分轻柔,如同他是什么珍宝一样的爱人。
可是他清楚,她不爱他。
如果不爱,那为何要如此对他
为什么要这样戏弄他
在她熟稔的安慰下,凌之光的斥骂声逐渐变成羞耻万分的哭泣声。
他乞求着她:我求你,我不想,我不想……我求你,周尚宫,我求你……
不要让我……在你面前失去最后的尊严。
可是周春白太过无情了。
……
她分不清欲念生于爱,还是生于恶。
她只听见凌知光一遍遍重复的那句我好恨你。
周春白伏在他身边,用鼻尖蹭着他的眼泪,声音低低:那就一直恨下去吧。
浓厚的黑夜淹没一切。
包括人,包括爱。
——
凌知光在凌府自己的床榻上清醒过来,苏罗星和吕怀之都守在身边。
他的嗓子干疼,饮了一杯水后才能发出声音。
她在哪里
苏罗星与吕怀之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吕怀之开口了:昨夜,周姑娘送您回来,叫我们不要声张,随后就被金吾卫以谋害佩阳伯的罪名带走了。
凌知光静默。
苏罗星担忧问道:督主,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和周姐姐都是伤,跟人打起来了吗
吕怀之捣了他一下,轻咳两声。
还能发生什么
一看就是督主被吃干抹净了。也不知道周姑娘用了什么惨无人道的手段折磨督主,叫他发了一夜高烧。
更衣,本督要去金吾卫大狱。凌知光冷声道。
吕怀之劝道:现在救人出来,怕是不妥。
谁说要救既是在内庭发生的命案,平榷司合该同理。凌知光站起身,让苏罗星为他穿好外袍。
吕怀之咽了咽口水。
总感觉督主不是去查案的,像是被摧残的娇花化身妖怪,要去挖负心人的心。
——
周春白靠在墙边,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昨夜太冲动,见到凌知光被佩阳伯折磨,怒火冲天,理智全消,竟然直接砍了那畜牲。
砍了就算了,后面竟然沉沦色欲,没有及时处理尸体和那个守门的小太监,叫人捉住了把柄。
她啧了一声,有点懊恼地拍拍脑子。
还有凌知光,昨晚她虽说是为了救他,但说穿了还是趁人之危坏人清白。
凌督主今天好起来,怕不是要提刀砍了她。
思虑间,牢房外传出脚步声。
门开了,周春白望着来者,身子僵了僵,扯出一个笑:哈……你怎么来了
凌知光缓步进来,抬手,手指轻轻一拂,让人退下。
他俯视着她: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么
周春白紧张地搓了搓手,干笑道:没,没有吧
昨夜,发生了什么他盯着她的眼睛,好像要把她活吞了。
你说那件事啊。周春白尽量维持冷静,不必放在心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我又是生死之交,不过是……
只是为了救我么凌知光轻声问。
当然!周春白举手发誓,我对督主,绝无故意冒犯之意,一切只是为了救人。
分明是晴日,牢狱外却猛然传出轰隆雷声。
周春白缓缓放下手。
凌知光眼眸暗了暗。
果然,自己在她眼里只是一个玩物。哪怕知道了他不是太监,哪怕昨夜明明也对他动了情,却仍旧不会喜欢他。
凌知光冷笑一声,道:你杀了佩阳伯,闯下大祸,文氏不会放过你。来日三司会审,你如何应对
周春白爬起来,走到他身边,道:我也想了一整夜对策,最终……
她顿了顿:还是要请你帮个忙。
凌知光等着她说。
佩阳伯该死,证据多的是,关键是谁来提此事。朝中诸臣多忌惮文家,不会出头。而那些清官老臣,权力渐渐丧失,也有心无力。周春白道,但昨夜之事,并非佩阳伯一人之事,而牵涉大皇子。
凌知光明白她的意思:你要从那守门的小太监入手,引出大皇子,激起皇子党派之间的争斗,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