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姜唐啊了声,接过手机,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又恍然似的哦了下,这才端起手机放在耳边：喂
杪杪那边是周衍行的声音。
姜唐听到喇叭里熟悉的声音,眼一热,先是委委屈屈喊了句：哥。
阿要抬眉扫了下,勾了勾唇,在一边靠着。
周衍行在电话里交代姜唐跟着阿要走,姜唐看着通铺旁边站着的男人,目光不由定格在他脖颈上那条夸张的蛟龙纹身上,跟电话里确定：他是你朋友吗
周衍行：对。
你确定姜唐狐疑。
你放心。周衍行说。
姜唐哦了声,虽答应下来,但眼里依旧有几分戒备,把手机递给阿要：我们跟你走。
阿要轻轻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三人紧跟。
阿要的车停在厂房门口,是辆黑色吉普越野,港A牌。
姜唐坐副驾驶,林橙和李阳坐后排。
许是刚刚经历那么一遭,姜唐心里的后怕劲儿还没过去,从上了车一句话也没有,只是静悄悄坐着。
林橙有意调节气氛,说：我们现在是过命的交情了。
随后李阳互视一眼,皆笑了。
阿要没着急上车,靠在车门上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警察才过来,他按照要求把情况交代清楚,这才上车。
临阳离港城不远,加之夜里车少,阿要开得快,大概半个多小时进港城收费站。
周衍行和王式安已经在收费站旁边的停车场等着了。
直到吉普过了收费站,停在灯火通明的停车场,姜唐悬了一路的心才放下来。
车停稳之前,姜唐透过车玻璃扫见周衍行,他在笑,抬手朝这边招呼了下,姜唐的心突然间垮了似的,眼泪铺泄下来,却是无声的。
嘭咚,阿要下车关上门,姜唐这才抬头。
周衍行与阿要简单说了几句,随后绕过来,打开姜唐这一侧的车门,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反而笑起来。
姜唐也看着他,眼神有些木讷。
周衍行撑着车门,微微躬身下来,依旧在笑,笑声轻轻的,柔柔的,像羽毛一样扫在姜唐心上。
许久,他才开口：以后还敢私自行动吗
姜唐嘴角一耷,摇摇头,哭了。
好了。周衍行在她肩上拍了下,看她膝盖那块磨破了,脖子上也有细碎的血痕,眉不由皱起,先把人抱下车：又不骂你,哭什么
姜唐摇摇头,甩出点泪花。
周衍行凑过来,低声说：这次的事算个教训,以后做事要考虑后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姜唐勾着手指站着,前所未有的乖巧。
周衍行知道她是受惊缘故,不再多问,过去与阿要说话：这次麻烦你了。
阿要昂下下巴：客气。
周衍行抬手在阿要大臂拍了下：回来打算呆多久
短期内不走了。阿要说,嗓音异常粗哑,棠哥快出来了,到时再说。
周衍行低嗯了声,你的事我不插手,但就一句——
放心,D品我不会再碰。阿要笑了下。
周衍行点头,又道：你母亲换疗养院的事郭平跟你说了吧
阿要笑着,却伤感：去看过她了。
话音落在这儿很久,周衍行才继续：我联系了几家国外的医院,这种病也不是没有康复的可能。
但愿吧。阿要挑下嘴,绕上车,拧开钥匙,发动机隆隆作响,他靠在车窗上看周衍行：没事我先撤了,再会,行哥。
王式安这边此时气氛凝重,李阳半跪在车门那儿,低着头,懊悔又颓废。
刚见那会儿,王式安一脚上去险些没把人踹死,好在林橙拉着,王式安又见李阳满脸的伤,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周衍行带着姜唐过去的时候,听李阳说：他们威胁我,说我不干就打死我爸妈,我没办法,哥。
王式安跨着腰,恨铁不成钢似的指着李阳：你他妈不知道给我说吗
李阳沉默,毕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林橙拽着王式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先问正事。
王式安眼神扫过去,李阳会意,拉起袖子抹泪,才说：安置协议我没给他们,放在西河广场地下超市的储物柜里,当时他们把我关起来,我就感觉不对劲,趁机跑出来了,但又怕万一被抓了东西会被他们抢走,所以没带在身上。
算你小子还有点心眼。王式安松口气,起来吧,还跪着干嘛
林橙过去扶起李阳,对他笑笑,算是安慰。
王式安看周衍行过来了,说：安置协议找到了,我现在跟他去拿,等拿到这事就好办了。
得到周衍行首肯,王式安才撤,林橙跟着一块去了。
周衍行带着姜唐回清水湾。
已是半夜,清水湾寂静一片。周衍行没告诉姜致远这事,因此到家的时候,姜致远早已睡熟了。
周衍行把人扶上楼,去敲了方姐的门,让她帮忙检查一下姜唐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伤,顺便协助她洗个澡。
方姐看到姜唐狼狈的样子时吓了一大跳,哎哟了好几分钟,直到帮她洗完澡,才松口气：不是说跟朋友出去玩了吗怎么搞成这样
姜唐随口诹一个理由：爬山的时候掉沟里了。
方姐信了,摇着头：大晚上的去爬山你们两个女孩子,以后还是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姜唐点头：本来说去看日出的。
周衍行正在房间门口的椅子上坐着等。
方姐帮姜唐检查完出来,碰上人,说：没什么大事,身上擦伤不少,脖子后面有血印,说是被狗咬的,要不要打个狂犬疫苗
周衍行笑了会儿：好了,您去休息吧。
行,有事随时叫我。
姜唐此时瘫在床上,想起在临阳旧厂房那人对她施暴的场景,依旧心有余悸。倘若不是那通电话来得及时,那人就得逞了,自己也就……
周衍行这时候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酒精和棉签。
姜唐闻声起来,顺手抹掉眼泪。
周衍行过来蹲在地上：膝盖那儿帮你再检查一下。
姜唐点点头,卷起睡裤。
周衍行拿棉签沾了点酒精,一点一点帮她把伤口清理干净。
姜唐看着他,那股委屈劲儿突然翻上心头,委屈喊他：哥。
周衍行头没抬,但应了：怎么了
这次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拉着林橙去找李阳,但是其实我还有件事瞒着你,就是,就是我想去找李阳,其实是因为——她咬下嘴,因为,这件事是我做的。
周衍行手顿了,抬头等她解释。
姜唐推开他,从床上跳下来,看着他,郑重其事：是我找人去现场拍照的,所以这事被曝出来也是因为我。
周衍行怔动几秒,眉敛了下：为什么这样做
姜唐眼里圈着泪：我也不知道,Lucky说不能让你好过,我……
所以仅仅是因为不想让我好过
姜唐摇头,像条可怜的哈巴狗：刚刚那个人差点把我欺负了,他还咬我脖子,你看——指着自己脖子上醒目的红痕,我都得到报应了,所以你不要因为这件事生我的气了,可以吗
她的声音渐次凋落,看向周衍行的眼神里只剩乞求和渴望：我其实一开始就想告诉你的,但我怕我说了,你会跟我绝交,你会不管我,我……我不想再过那种没人管的日子了。
她抽抽鼻子,拉起袖子摸了把眼泪：这次你别怪我,好不好哥
周衍行叹了口气：我怪你什么呢怪你因为我抢了你爸爸想要报复我的正常心理
姜唐愣住了,心提到嗓子眼。
周衍行却说：杪杪,我们之前谈过一次,今天,我想跟你再谈一次。
嗯。
我不想为自己开脱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用平和的心态去看待这件事。你可以恨我,可以选择报复我,如果这样做真的可以弥补你这二十年的缺憾,那么我心平气和地接受。可事实证明,你这样做是徒劳的,既然如此,我希望你可以放下对我的成见,至少去试试,试着接受我的补偿,可以吗
姜唐点点头,其实她早就不想报复他了。
我不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奢求你放下过往,我只希望你过好当下即可,至少,你父亲健在,我不想等到他离开的那天,你剩下的日子只能在懊悔中度过,明白吗
我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答应我,以后好好生活,可以吗
你真的不生气姜唐歪着头盯着周衍行。
周衍行吭哧了声：生什么气这事不全是你的错,即便是,我也认了,算是对你补偿的一部分。
可是这事让你损失很大。
确实很大。周衍行挑下唇,却笑的风轻云淡,但如果我连这点事都应付不了,我这位置,只怕要让贤了。
那我能弥补吗
怎么弥补周衍行笑,你好好生活,就是对我最好的弥补。
姜唐也笑,笑了许久,才说：哥,我答应你,这次是真的。
翌日晨起,外头风清气爽。
姜唐只睡了短短三小时,却前所未有的精神,没等周衍行来敲门,早早爬起来换上轻便的运动装,在楼下等他。
周衍行下楼看见姜唐时略有吃惊：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姜唐昂头笑着。
周衍行过来,见她整装待发,便说：你膝盖上有伤,得养养,不用去晨跑了。
姜唐摇摇头：我出去散散步,你跑你的。
周衍行笑了,两人结伴出去。
姜致远已经晨练回来了,三人在门口碰上。姜致远一大早听方姐说姜唐爬山摔伤了,拉着女儿左看右看,非说：还是在去医院查查,有些伤是淤在身体里的。
周衍行明白情况,便说：昨天回来之前去医院检查过了,没有大碍,您放心。
姜唐嫌啰嗦,干脆把姜致远推进客厅：你别管了,反正我疼的话会说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姜致远连声应和,脚刚踏进客厅,又扭头去叫姜唐：身上有伤就别跑了。
姜唐没回头,只摆摆手：我就去走走。
两人悠闲走到湖边,周衍行仍没要跑步的意思,姜唐说：没事,你跑你的,我自己转悠转悠,现在对这一片可熟了。
周衍行笑了：今天天气不错,陪你走走。
姜唐微微笑着。
走了一圈,再次绕回湖边时,周衍行看着一身轻松的女孩,说：昨天答应我的事没忘吧
没有。姜唐郑重其事地背手站着,我想好了,从今天开始,我每天会按时去公司报道,你给我安排的工作我也会好好做,不会再偷懒,我会好好生活的。
好。周衍行会心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