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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周文山,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
年轻时的我外貌清秀,外加上好的学历,想给我介绍对象的媒人有很多。
毕业后,母亲催促我赶紧找一个,殊不知,我心里早已藏着一个人。
便是舒华。
舒华和我是高中同学,青涩动人的外貌,加上自带的内涵教养,让我对她早早动了心。
高考后,我们开始偷偷交往。
直到大学毕业,我努力工作,想到时候风风光光去舒华家上门提亲。
只是还没等到我上门拜访,舒华的母亲先找到了我。
她很直接,直言我和舒华不适合,我们的经济差太多,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希望我主动放手,不要耽误她。
我问,这是舒华的意思吗。
她说,这是他们所有人的意思。
舒华父母是开织布厂的,挥挥手什么事情都办得到。而我父母是种地的,托举全家之力才供出我这么一个大学生。
在舒华的家人面前,我是自卑的。
但我不相信这是舒华说的。
我咬咬牙,表示自己不会放弃。
舒华的母亲发出两声嗤笑,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就像看一只甩不掉的臭虫。
商人会说话,话里绵中带刺,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忍到最后。
直到,她指着不远处穿着不俗的青年,告诉我,这是舒华心仪之人,以后他们会定居国外。
我好像在舒华的相片册里看见过他。
我不相信,却也慌了神。
事后,我想约舒华见面,告诉她我相信她。
但舒华像是和我断了联系,整整半个月。
我心里有了猜想,开始绝望,在她家门口一直等着,等到那个青年从她家离开,等到舒华面色憔悴的走出来。
舒华勉强挤出笑容说,她要嫁给我。
我欣喜若狂,仿佛做梦一般。没有去问她这半个月为什么不联系我,也没有问那个从她家走出来的男人是谁。
半个月后,我们便急匆匆办了酒席。
我怕再晚点,梦就碎了。
但当我真正娶到舒华那一刻,我知道,我心里有了芥蒂。
婚后,我拿到过舒华的一封信,是从国外寄回来的,寄件人是林远。
里面是几张他的生活照片,信的内容是:亲爱的舒华,一切都好勿念。很抱歉,谢谢你们。
口吻很亲密,为什么要抱歉
我在心底揣测,却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
直到女儿提前一个月出生,周围邻居都说,女儿长得像妈妈不像我,我心底更加肯定了怀疑。
女儿的存在仿佛提醒我曾经的卑微,还有舒华不清不楚的过去。
我变了,舒华也发现了,她不清楚为什么,时间久了反而自我怀疑。
看她痛苦自责,我心里有些畅快,仿佛这样我们才算扯平。
期间,林远有时会打电话,都被我呵斥挂断,事后,我便朝舒华发脾气。
就这样几十年过去。
唯一让我害怕的一次,是舒华喝农药自杀,我趴在她的床边痛哭。
见她醒了,我明明想说的是对不起,开口却成了怪她咎由自取。
当时我在想,舒华,我们就这样痛苦纠缠一辈子好了。
后来我们又吵了架。
舒华这次离开的有点久,那个林远要回来了,我气不过,在路边找了个保姆。
想着舒华回来看见,定要生气,然后把她们赶走。
但是舒华这次提了离婚。
我慌了神,却嘴硬的装作不在乎。
舒华真的不回来了。
我把保姆赶走了,临走前,她们把我的钱都偷走了,不过无所谓。我没急着报警,转而电话骚扰大伟。
有玲玲在,大伟肯定去找他妈,到时候舒华就会回来了。
舒华没回来,林运倒是找了过来,看见他我就生气,我口不择言,上前给了他一拳。
这时,后面出来了一个女人。是他的妻子,他们觉得莫名其妙。
一番撕扯下,我才知道,林运是舒华的表哥。当初有两个出国留学名额,舒华母亲是想留给女儿和外甥。
舒华不愿意去,母亲不解,逼问下才知道女儿有了喜欢的人,是个穷小子。
母亲觉得是我耽误了她,便找到我说了那些话。还把舒华关在家里半个月,直到她绝食晕过去,才作罢。
舒华便将另一个名额,给了林运的未婚妻,林运对此很愧疚。
姨母的意思是为了他能够照应表妹,才将另一个名额给他,结果他没出力捞了个全好。
听到所谓的真相。
我说不出话,所以这些年一切只是我的臆想,是我作茧自缚。
是我不相信舒华,是我害了她。
舒华真的死了。
她最后的时间里,什么话也不想对我说。
哪怕是骂我一句。
我仿佛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老了。
办完舒华的葬礼,我没有脸面对儿女,一个人去了养老院。
我的脑溢血越来越严重,四肢无力,走路需要用到拐杖。
神经受到压迫,我变得健忘,脾气也越来越古怪。
在养老院,大家喜欢欺负没有儿女来看的老人。再加上我的脾气,大家都不待见我。
没有人再为我收拾烂摊子。
我一个坐在角落轮椅中。
视线逐渐模糊。
仿佛又听见:
文山,我要嫁给你。
我努力睁开眼。
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