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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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婢女秋瞳进门时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
说有乐子讲与我听。
原来,平安侯老夫人正拄着雕花拐杖,在太师夫人的茶会上捶胸顿足。
说是家门不幸,儿媳妇不孝。
不过是大婚第二日,新妇就睡到了日上三竿,请安都省了!
就连膳食都是端进房内用的。
儿子为了媳妇,多次忤逆她。
这在以前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她舍不得骂亲生的儿子,自然把火气都发在了刘苏苏身上。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我朝最重孝道,这顶帽子扣下来,可是很难再翻身了。
秋瞳像是出了口恶气,让她之前针对小姐。
我却是想到了前世。
同一个夫君,同一个婆婆。
同样是成婚第二日,我天不亮就跪在老夫人门口端着洗漱水。
手酸腿麻,只听见里面传来商贾之女果然不知礼数!
伺候早膳时,我垂首站在八仙桌旁,看她慢条斯理地用着我嫁妆里的燕窝粥。
日头升到中天,她才嫌弃地让我下去。
移步时饿的踉跄,额头重重磕在桌角。
换来的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
粗笨。
回房后,姜时州见我膝头红肿,面上血色全无。
他关切地喂我稀粥,爱怜地替我揉着膝盖。
母亲年岁大了,脾气不好,须得你多多体谅。
喉间泛起的委屈竟化作了苦涩的甜。
他肯驻足过问一句,肯为母亲的苛待解释半句。
在这世道里,已算得体贴入微的夫婿了。
毕竟哪家高门大宅里,婆婆不搓磨媳妇。
可如今,我才知晓。
姜时州也是会顶撞母亲,会纵容新妇。
只是,
他能破的规矩,能低的姿态。
独独,不肯给我罢了。
正逢松竹斋的掌柜的前来跟我汇报账目。
有意无意的,他也来请示我一事,与姜时州有关。
我本是不想听的,让掌柜的做主就是。
可衡朔瞧见了,非要听个明白。
原是送宣纸的小厮将纸送到了平阳侯府。
平阳侯却是大发雷霆。
他猛地掀翻茶盏。
这等残次品也配送进来我平阳侯府
上好的徽州宣纸为何还未送到
可小厮不解,侯府向来用的都是平价宣纸。
徽州贡品价高十倍,哪里是他这种徒有虚名的侯爷用得起的。
姜时州却不管不顾。
他命我们换成徽州宣纸,说再过十日就会将赊账补上。
到时候,他会给足银两,今后每月所供宣纸都需最好的。
他的神情胸有成竹,倒不像是虚的。
故特来请示小姐,这帐是赊还是不赊
以前的姜时州自然是不会觉得用普通的宣纸有什么的。
可上一辈子,自我进门后,哪样用的不是最好的。
徽州的宣纸,需经三年浸泡、九蒸九洗。
湖州的狼毫,笔锋尖锐如锥,却又柔中带刚。
还有那方黑金砚台,产自端州老坑,呵气成墨。
那时他握着我的手,在宣纸上写下
白首不离,笔尖游走间尽是缱绻。
用惯了好的,他哪里还习惯用粗粝如麻的寻常纸。
准他赊账。
话音刚落,我瞧见衡硕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但若是不还,十日后必须上门催账。
我又默默地加了一句。
十日后......
若非姜时州提醒,我差点忘了这事。
再过几日,赣南水患的消息就要传回京。
天子为此头痛不已。
前世,姜时州便是靠着治理水患的策论,才得到被重用的机会。
看来这一世,他也想靠此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