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殿外一阵唱诺：
"陛下驾到——"
金丝楠木门轴发出暗哑的吱呀声，一个龙袍男子走了进来，二十六七，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正是当今陛下程烨
宫殿内自程烨进来之后便一片肃静，众人齐齐跪倒在地，齐嬷嬷脸色猛地一白，猛地低头，拂尘都险些拿不住。
“参见陛下——！”
程烨进来之后，眉头微皱，扫视了一圈殿中，又瞧了一眼眼中带泪，可怜兮兮的程依。
他虽不常入启蒙坊，对这女儿也甚少关注。
但如今看这般狼狈模样、泪眼盈盈，连膝盖上的裙裾都被擦出了灰痕，又怎会看不出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依依，这是怎么回事？”程烨并没有理会齐嬷嬷，而是对着程依问去。
程依仰起头，眼中还挂着泪珠，一副强忍着没有再哭出声的模样，怯怯地唤了一句：“父皇……”
这位可是当今天子，整个天下的主人，对付这位自然不能像对齐嬷嬷一般硬刚。
“是依依不懂事……今日随四姐姐嬉落了水，回坊后被五姐姐知晓，她一时气恼，便……责罚了我几句。”
程依低着头，声音软软的，似是怕惊着谁，“依依并未怪五姐姐的意思，只是……方才她一脚踩在我脸上时，力道稍重些，确实有些疼。”
“什么？堂堂天家公主，竟被人踩了脸？”
程烨面色倏然一沉，程依脸上的鞋印虽是淡不可见，但盖不住小姑娘皮肤嫩，细看之下一下子便看了出来。
原本带着几分探询的语气瞬间冷若冰霜，直直瞪着已经缩在一旁的五公主。
殿内众人心头一跳，纷纷低头屏息，齐嬷嬷更是手中拂尘一抖，身子悄然一颤。
五公主自刚刚程烨进来便把自己藏在众人生后，嘴中还不断祈祷着不要被程烨注意道。
但她的愿望终究落空。
“跪出来。”程烨的声音如寒冰压顶，冷得没有一丝情绪。
五公主身子一僵，脸色唰地煞白，终是缓缓从人群中爬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哆嗦：“父皇，您莫要听九妹妹胡说，儿……儿臣。”
不待五公主说话，程依便直接打断她，依旧是之前奶奶的语调，还带着几分抽泣声：“五......五姐姐，莫不是......比了鞋印子你猜肯认。”
此话一出，算是打破了五公主所有幻想，眼泪刷地一下便流了出来，四肢跪地朝程烨爬去："父皇，儿臣......儿臣也是听了四姐姐的吩咐，才……求父皇恕罪！”
说着，还对着程烨连连磕头。
程烨冷眼扫视跪倒在地的五公主，却也不理会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齐嬷嬷，语气放缓了一些："齐嬷嬷，你这么多年看顾启蒙店，着实幸苦了，怎么如此一个小事还被蒙了眼。”
程依心中咯噔了一下，暗道不亏时皇帝的乳母的，齐嬷嬷还未开口，程烨已经为她开脱好了。
齐嬷嬷闻言，脸色微微缓和，叹了口气，道：“陛下恕罪，奴婢虽尽心看护，但启蒙坊中孩子众多，时有纷争难免，奴婢当日未能及时察觉，实属失察。”
程依心中大急，今天可是除掉齐嬷嬷最好的时机.
毕竟今次皇帝亲耳听到自己被欺负，尚且能心软一时，为自己撑腰，换了日子，就不一定会记得。
但这会自己刚刚装完可怜，实在不好咄咄逼人。
正犹豫间，程烨已经开口：”即便如此......"
还不待程烨说完，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袭华丽风袍的女子疾步走了进来，满脸焦急。
“依依！”
顾明凰眼眶微红，快步走到程依身边，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声音微颤，“吓死母后了！谁敢动我的依依？”
她目光一转，冷冷扫向屋内跪着的一众宫人，特别是对上齐嬷嬷的时候，语气已是阴沉无比。
——【恶毒女配来了，明明这么美下手却这么狠，一言不合就要将宫人打死？】
——【这不就是标准的蛇蝎美人吗？】
——【程烨：你是不是当我不存在啊？】
程依瞳孔骤缩。刹那间，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突然沸腾起来。
三个月前，某个宫女不慎打碎琉璃盏，顾明凰命人将碎片塞进她嘴里，生生割烂了喉咙。
七个月前，一个美人在程烨御花园赏花途中翩翩起舞，引得程烨大加赞赏，第二日便被人发现自缢在房中，没了声息。
呼吸猛地一滞，后背陡然窜上一股寒意。她方才心中还怀疑白露的话，担心自己生母是一个温吞性子，护不住她。
如今确实心中一寒，这性子这手段，恶毒女配竟是眼前的母妃大人。
要知道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日后带着母妃从冷宫中杀出来的准备，却不想自己母妃已经是宫中boss。
如此不得不奇怪，原身如此身份如此地位，这齐嬷嬷身后到底站着谁，竟然如今欺辱自己，莫不是......
再看一旁的程烨，自己的皇帝老爹此时已经是面色铁青。
刚刚顾明凰进来可是丝毫没有给程烨见礼，更是当着他的面直接训斥宫女，这对于身居皇位，素来习惯掌控一切的程烨来说不亚于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电光火石间，程依突然剧烈咳嗽，泪水涟涟地扑进顾明凰怀里："母妃的手好凉...依依梦见母妃不要我了..."
顾明凰的动作微微一滞，怀中的小小人儿软乎乎的，泪珠滚烫地砸在她手背上，带着湿意的温度，让她原本阴鸷的神色缓了缓。
“胡说什么？本宫怎么会不要你？”她皱眉，语气少了几分凌厉，轻轻拍着程依的背。
程依却没有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抱住她，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小奶音带着些许呜咽：“依依好害怕……宫里的人都说依依坏，说是依依故意将四皇姐拉进了水里……可是依依没有，依依才三岁半，依依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