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青衫摇扇布风云,赤脚挥杖扫乾坤。
夷馆焚尽狼烟起,法场劫破铁狱门。
毒计连环藏机巧,侠骨铮铮照昆仑。
莫道江湖多诡谲,肝胆相照血犹温。
一、胭脂封喉
上回说到章光宇折扇上现出萧家老宅地图竟与萧天风身上残玉纹样一致,章光宇便让萧天风带《硝石藏录》至十六铺码头换取个中真相。
话说这《硝石藏录》是一部记载“硝石”的采集、炼制方法,还涉及到了火药配方、军事战术,甚至有一些隐秘的江湖秘闻的重要文献。萧家自明朝中后期开始,便以“硝石”为核心发展家族势力。萧家先祖曾在边境驻守,利用硝石制作火药,帮助明军抵御外敌。后来,随着明朝灭亡,萧家为了避免引来祸端,选择隐居江南,将《硝石藏录》作为家族最重要的秘密保存下来。萧家世代以“守护硝石”为已任,不仅是对家族传统的继承,更是为了防止硝石落入野心家之手。在鸦片战争前夕,萧家意识到清廷的腐败与洋人的贪婪,决定利用《硝石藏录》中的火药配方,帮助天地会对抗外敌。
却说四月初五日辰时一刻,黄浦江面上浮金跃浪。
萧天风怀揣《硝石藏录》独自坐于十六铺码头旁的鸿昇客栈楼上厢房内,现已臻一个时辰,却迟迟未见章光宇出现。
萧天风摩挲着掌心那块映着朝阳熠熠生辉的残玉,耳畔犹回响昨日那老叟沙哑之言:“十八年前萧家大火,怡亲王府长史周盛杰亲率血滴子屠门......”
抬头间,萧天风忽觉手中残玉纹路与客栈雕花窗棂上的“记文图腾”重合。他指尖抚过窗棂凹痕,猛然想起幼时家中祠堂梁柱上,亦有这般弯折如蛇的字符——“这是怡亲王府的徽记!”
正此时,客栈楼下忽传来金铁交鸣之声。萧天风探出窗外查看——
只见楚青云双臂擎钩,正与三名黑袍人缠斗。钩锋过处,见一黑袍人肩井穴立时溅血,惨呼未绝时,楚青云已反手点中另一人膻中穴,厉声道:“哼!原来是抚标营密探。快说!章光宇藏身何处?”
只听得密探狞笑道:“既是钩下亡魂,何必多言!”忽自咬碎毒牙,当即七窍流血而亡。
客栈楼上萧天风迅如鹞鹰掠下,断肠剑架住最后一名密探的脖颈,喝道:“说!章光宇与洋人有何阴谋?”
只见那人面皮抽搐,袖中忽射三枚透骨钉:“萧家余孽,也配......”话音未落,乌光闪过——
“叮!”
苏离早掷出峨眉刺击落暗器,红裳翩然若蝶说道:“萧大哥,活口留不得。”看她玉指轻拂间,那密探喉头霎现出朱砂红点,竟是江湖中传闻的“胭脂封喉”绝技!此绝技乃是苏离师门“血手门”一脉所承——以毒针藏于指甲之中,触肤即毙,无药可解。
萧天风收剑冷笑道:“苏姑娘灭口倒是利落。”
“小女子不及萧大哥心狠,”苏离指尖勾住他腰间残玉,接着道,“连亲妹都要刀剑相向。”忽又贴近萧天风耳边,轻声说道:“你道章光宇为何没出现?巳时二刻,怡和货仓地窖有你要的答案......”话毕,又是红袖翻卷而去。
二、夷馆火凤
巳时初刻,怡和洋行地窖内,阴冷潮湿。章光宇青衫染尘,踏着地窖防潮石灰层向英领事阿礼国走来,只见他铁骨折扇展开映着幽蓝烛火,说道:“阿礼国爵士,这批硝化油若入长江......”
“轰!”
章光宇正说间,地窖花岗岩拱顶突然炸裂,但见一赤脚头陀手持镔铁禅杖破石而入,雷鸣也似厉喝一声道:“洒家超度尔等番狗上西天!”只见他杖风扫过处,两名红头阿三天灵盖霎时尽碎。
却说此人正是西域高僧鸠摩罗·刹帝利,法号“不嗔”,江湖诨号“赤脚金刚”。咸丰元年萧天风追查鸦片船至敦煌时,遭沙俄“哥萨克火枪队”围困于莫高窟。不嗔其时恰在洞中临摹“降魔变”壁画,遂以杖风卷起黄沙迷敌眼,与萧天风二人背靠“金刚力士像”血战三昼夜。萧天风左眉赤痕正是此役被哥萨克弯刀所伤,不嗔以密药“朱砂雪莲膏”救治而留痕。
章光宇手中折扇急展,牛毛细针如暴雨倾泻,怒道:“秃驴坏我大事!”正是:
禅杖横扫千钧力,折扇暗藏百杀机。
自古正邪不两立,黄泉路上见高低!
但见不嗔头陀袈裟鼓荡弹开细针,使了招“金刚伏魔”,杖影封住章光宇周身大穴。那牛毛细针竟在半空凝成密宗“时轮金刚”法相——这手暗器化形的绝技,赫然是吐蕃哲蚌寺不传之秘!
杖风激荡处,花岗岩地砖上赫然显出道道焦痕——正是二十年前吴淞口堵炮时,脚底烙下的炮管螺纹印。
萧天风趁尘烟弥漫跃至头陀身侧,瞥见其禅杖铁钩内闪烁的火药引信,猛然想起敦煌莫高窟血战:“大师!切莫再用‘焚身咒’!”
“萧兄弟倒是记得清楚。”不嗔头陀狂笑震落梁上积灰,赤足铁链哗啦作响,“当年十二磅舰炮都未要了洒家性命,何况这洋鬼子的硝化油!”说着杖头天铁猛击地面,吐蕃密宗“血莲印”轰然炸开,将章光宇逼退三步。
忽闻硝烟刺鼻,竟是硝化油引线嘶燃!
章光宇手举火镰阴笑道:“通归于尽罢!臭秃驴。”说罢,便翻身撞破暗窗,携英夷阿礼国从密道遁走。
“萧兄弟接应!”不嗔头陀暴喝如雷,禅杖插入地缝猛撬,三百桶火药顺暗河漂出。萧天风将一火把掷向硝桶,说道:“送番鬼见阎王!”
刹那间,火红烈焰冲天而起,好似一只展翅欲飞的火凤,映得江面如血。英舰“百合花号”桅杆轰然折断,但见英国副领事威妥玛金发燃火哀嚎坠入江中,凄嚎声撕破夜幕:“上帝不会饶恕......”
虽硝化油已引爆,可萧天风仍放心不下,便再在怡和洋行密室内查看是否有余下的硝化油,却在密室一木匣内发现一张“江海关军械库”构造图,落款“冷千山监造”,旁注:“坎离相济,残玉为眼。”
三、法场忠魂
午时二刻,西郊法场乌云密布,阴风惨惨。
法场外赵镇岳铁胎弓弦记如月,独目死盯着刑台——天地会八名弟兄被铁锁链洞穿琵琶骨,血染囚衣。
但见怡亲王府长史周盛杰正端坐监斩台上轻摇折扇,脚边紫檀匣若隐若现。周盛杰冷笑道:“赵香主,此时若肯归顺,可保天地会免遭屠戮......”
赵镇岳怒目圆睁:“周盛杰!你这个卖国求荣的狗官!”
“咻!”
一支狼牙箭贯穿折扇,钉入檀木案几。赵镇岳又声震旷野道:“这一箭为太湖畔三十六个孩儿!”
周盛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冷笑道:“赵镇岳!你可知当年太湖畔的三十六个孩童为何会被斩尽杀绝?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主子的一句话……”
话音未落,法场霎时杀声四起,楚青云鹰爪钩锁飞出缠住刽子手钢刀,反手点其曲池穴。此时法场地下突现十余名掘子军,竟是天地会小刀门的死士!
苏离红裳如焰,峨眉刺专攻周盛杰足三里穴:“还我娘亲命来!”
周盛杰折扇突分两截,露出淬毒刃锋:“逆女!当年就该将你溺毙!”扇刃划过苏离肩头,血珠遂飞溅上残玉。萧天风长剑如电劈至喝道:“这一剑为萧家七十三口!”有诗为证:
剑霜映日寒光起,折扇藏毒煞气浓。
昔年血仇今朝报,怎奈天意戏蛟龙!
周盛杰矮身避过长剑,遽用折扇猛击监斩台龙纹柱,柱身机关“咔嗒”连响,地砖应声塌陷,露出地砖下预先埋下的纵横交错的火药引线,叫声:“萧家小儿,且看这份大礼!”话毕,便从袖中突射出雷火弹。
待那雷火弹坠地刹那,不嗔头陀禅杖插入青石缝,怒喝道:“有洒家在此,狗贼休想得逞!”杖风倏卷起砂石扑灭火星。却见那周盛杰袖中早已滑出一支精钢飞爪,勾住箭楼檐角腾空遁走:“后会有期!各位好自为之……”
四、残玉释疑
申时末,城隍庙残垣内。
苏离倚柱喘息,残玉浸透血渍,却忽泛起萤火般的幽蓝,喘声道:“萧大哥可知……这玉本有一对?”
萧天风扯下袍角为苏离裹伤,露出自已左肩相通残玉,竟与苏离身上残玉共鸣震颤,震得他心口发烫:“那夜奶娘将我塞入枯井,自已却被......”
萧天风忽忆起十八年前秦淮河畔,小妹抓着自已衣角哭喊“哥哥我怕”的画面,与眼前苏离眉间朱砂痣骤然重叠。
“原来你是……阿雨?!”萧天风指尖发颤,几乎握不住剑柄。
苏离瞳孔变色,惨笑咳血,峨眉刺尖挑起她腰间香囊说道:“这鸳鸯戏水的针脚……可像奶娘的手艺?”那香囊内侧,赫然绣着半句褪色童谣:月牙弯,玉连环,兄妹不离散。苏离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被送入青楼时,奶娘说这残玉是我们相认的信物,只要找到另一半,就能找到你……”
“哈哈!好个兄妹相认!”
周盛杰自梁上飘落,扇面射出毒针欲封住二人要穴:“当年没烧死的小杂种,今日......”
“嗖!”
忽见楚青云破空而至,鹰爪钩拨开毒针,说道:“周先生来收人命账了?”
又听得一声怒斥:“周贼子休狂!”赤脚头陀拄杖踏入破庙,禅杖铁钩挂着个酒葫芦:“当年洒家说这赤眉是烧红的降魔杵,如今倒应了偈语。”他扯开袈裟露出胸口“阎魔敌”唐卡,哑弹头镶就的眼珠直指周盛杰:“萧家命脉,敦煌壁画里的火药秘图都保得住,岂容你这腌臜货色算计!”
随即用禅杖蘸着硝粉在墙面疾书:“坎离移位,震巽相冲!”火药引线应声而燃。
周盛杰暴退间,赵镇岳连珠箭封住其退路:“这一箭为苏离姑娘!”
爆炸声中,周盛杰左手四根手指齐根而断,狞笑破窗而逃:“萧家小儿!京城怡亲王府......”
五、黄浦余音
戌时三刻,黄浦江滩芦苇荡里。
只见一老叟摇橹轻吟:“靖康耻,犹未雪......”船头赫然躺着一手握七星剑的昏迷女子,身旁有一把雷击梧桐木焦尾琴。原来这女子正是太平军女将慕容芷的胞妹慕容菀,慕容芷临走前曾将藏有机要的焦尾琴托付与胞妹。
萧天风双目充血:“这女子......”
“此女乃鸳鸯双刀慕容芷胞妹……”老叟掀开斗笠,露出火烧疤痕的脸,“当年岳家军后裔,今日为尔等指条明路——”
老叟抛来一染血的《广陵散》残谱,残谱扉页朱砂批注:“广陵散绝,非因嵇康死,实因天下无侠。”谱间还夹着怡亲王府密函,函上盖着怡亲王麒麟钮印,墨迹狂草写着:“四月十四,英舰炸白莲堤后聚于吴淞口,依《江宁条约》例,再炮轰吴淞口占崇明为租界。”
听闻至此,楚青云怒道:“可恶狗官,竟与洋人勾结……”
萧天风说道:“楚兄弟即刻联络其他帮会,共通阻止洋鬼子炸毁白莲堤!”
正是:
残阳如血浸江红,恩怨难消迷雾重。
广陵散藏天下计,且观侠士破囚笼。
尾声·黄雀在后
当夜四更天,章光宇悠然现身英租界圣三一教堂。烛光映出个戴金丝眼镜的洋人:“章先生果然守信,这是丽如银行本票两千鹰洋。”
青衫秀士合起手中折扇,躬身笑道:“领事阁下莫忘承诺——赫连嵩死后,租界需支持我青帮接管漕运。”
洋人操着生硬官话道:“章先生,赫连嵩死之后,租界必须支持青帮掌管漕运。”金丝眼镜后蓝眼珠一转,“但是萧天风的人头……两千鹰洋,dead
or
alive!”
“他活不过黎明。”章光宇微笑点燃硝化油分布图,“韩世钊假死为证,周盛杰灭口成真,萧天风与赫连嵩两败俱伤——这局棋,终是算盘珠子说了算。”
屋顶忽然传来瓦片轻响。章光宇甩出扇骨飞针:“苏姑娘听够了罢?”
只见血手观音翻身落地,峨眉刺直指其喉说道:“好个一石三鸟!你究竟是谁?”
“章某不过生意人,”铁算盘拨动两下,“苏姑娘若想解腐心丹之毒,不如谈谈毒经换解药?”
苏离瞳孔骤缩——这章光宇竟知自已身中剧毒,再看其左手铁手套:“原来你就是周盛杰!”
章光宇冷笑道:“妳是将死之人,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周盛杰不过是我替身罢了,真正的周盛杰早已被我除掉……”
教堂钟声蓦然敲响,惊起群鸦蔽月。黄浦江上的血火,注定要烧红整个咸丰三年的天。
诗结:
青衫诡计终虚化,赤脚忠魂震乾坤。
残玉双生迷雾散,怡亲王府隐真身。
(欲知章光宇与洋人有何密谋,苏离腐心丹之毒能否解,且听下回《黄旗会暗渡白莲川红枪盟明攻黑水寨》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