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但他始终没有说出那句话——立。
杨洪明白,那是最后一块石头。
皇帝不肯放,不是因为犹豫,而是——他想留下一点悬念。
一个可以随时撤回的空间。
一旦说出立太子,就意味着一锤定音。
皇帝老了,权力不能轻言交出。
他要在把柄之外,还留一根缰绳。
杨洪将案上的所有卷宗合拢,单独拎出一份。
那是来自北郡的一桩典吏自杀案。
并不复杂,牵涉不广,但奇在案尾附有一封私信:
臣以为,地方官已习东宫问事,然朝中未见明确建制,诸吏将来难执律典而动,恐有惧意。
这封信,是一个警告。
地方已经接受太子为实际执政者,可朝中若迟迟不发立储之命,将来一旦有异事,谁来背责任
杨洪知道,该再推一步了。
不是推给皇帝,而是——推给百官。
两日后,东宫发出一纸《储执事律建议书》,分送兵部、礼部、太常三署,署名不是太子,也不是杨洪,而是辅政堂。
内中第五条极关键:
摄事者当有执印之权,印非为人设,而为事设。
今东宫已代为理事,请定执政临印四式,留案有据,堂署可查。
这就是逼宫的第二步。
你不给封号,我就建制度。
你不封储,我就造出储君在位的形式体系。
你若再不言,那所有人都会默认:太子,已是事实之君。
果不其然,当书送兵部第三日,皇帝终于发话。
并非召见,也非驳议。
只是命御前侍笔转一句:
太子听事,不得独署。
凡事仍须辅臣引呈。
这是一次警告。
杨洪收到这句话,放下笔,盯着那短短一行字,眼神渐冷。
他动了。
刘据有些迟疑:是不是我们走得太快
杨洪缓缓摇头:不是太快,是他怕太顺。
他怕我们一路做下去,最后就变成——逼他发诏。
所以,他要提醒我们,这里还不是我们的朝堂。
哪怕你执事,也得‘呈’。
刘据垂下头:那......我们是退,还是再等
杨洪沉吟片刻,终道:
再等。
再推一案,再送一次,再看他能忍到哪一线。
他起身,走到案前,翻开卷宗,将北郡那封信重新提起,补了一句:
若无明诏,则事不具形,责不归位。
他把这句话圈了起来。
我们得让他知道,不封,不是节制,而是危险。
若再不定,那就是陛下自己——放下了缰。
紫宸殿中,汉武帝合上案前最后一卷奏本,眉心微皱。
御前老宦低声问:要不要退回东宫那份摄事提案
他没有立刻答话,只抬手挥了挥。
东宫走得太顺,不是他们有多高明,是下面的人......都已经站好了。
再不立,他们就会自己动。
可朕还没准备好。
他望着殿门之外的昏灯夜色,喃喃一句:
杨洪到底想逼朕做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