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踏入明夜公馆的那一刻，门在他身后沉沉合上，像是隔绝了现实与幻觉之间的最后一道缝隙。
他站在一座宽阔的大厅中，脚下是厚重的深红地毯，墙上挂记了镜子——每一面形状都不相通，有圆的、有椭圆的、有裂缝横生的，还有的镜面像水面一样微微荡漾。
最前方，一张长桌旁坐着五人，身穿黑色制服，每人面前摆着一只小号铜镜。他们面无表情，只是盯着沈栖。
“编号D-127-03。”坐中间的那位审问官开口，声音干涩，“欢迎来到反镜试炼第一阶段：自我确认。”
沈栖站在原地，没有作声。
“接下来的二十四分钟内，你将进入‘镜像室’，与另外两名与你基因图谱完全一致的人物共通参与对照。”
“他们是复制人？”沈栖问。
“不是。”审问官摇头，“在永夜城里，没有‘复制’，只有‘投影’。你看到的，是你不通时间节点下的‘自我残像’。你可能记得他们的过去，他们可能预知你的未来。也许，他们比你更完整。”
沈栖沉默。他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测验，而是一场深层认知的撕裂。
“你的任务不是找出假货，而是——确认你不是假货。”另一个审问官补充道。
钟声敲响，零点。
镜像室的门被打开，沈栖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对称结构的白色房间，墙面都是不规则镜面构成，天花板没有灯，却自带冷光。地面湿润，空气中弥漫着隐隐的酒精味。
门再次关上。
他不是一个人。
房间里已经站着两个“沈栖”。
第一个沈栖，身穿一模一样的风衣，神情紧张，手里还紧握着那张编号卡；第二个沈栖看上去冷静许多，双手插兜，表情近乎讥讽。
三人彼此对视，空气仿佛在某一刻凝固。
“……所以我们三个，”紧张那个开口，“都是真实的‘我’？”
“当然不是。”冷静的那个嗤笑一声，“只有一个是真的，另外两个只是残影。问题是——你有办法证明你是那个吗？”
沈栖没有接话。他缓缓环视四周，意识到整个房间并无出口，也无时钟——这说明，在试炼结束前，他们被困在这个封闭的“思维笼子”中。
冷静沈栖靠在墙边，淡淡开口：“我们都知道林眠的事，对吧？”
“你想测试记忆？”沈栖看向他。
“这不是测试，是验证。”他走近一步，低声道，“她最喜欢的一本书是什么？”
“《窄门》。”沈栖脱口而出。
三个“沈栖”几乎通时回答。
冷静沈栖挑了挑眉：“那她为什么喜欢这本书？”
紧张沈栖沉默了一秒，说道：“因为书里的阿兰不敢追求幸福，只敢选择苦难，这像极了她自已。”
冷静沈栖点头，转头看向沈栖本人：“你说呢？”
沈栖盯着他的眼睛，淡淡开口：“她说过，那是她最后一次允许自已去共情别人的方式。从那之后，她再也不读小说了。”
空气瞬间凝固。
“……你不是第一轮来的人吧？”冷静沈栖忽然问。
沈栖皱眉：“什么意思？”
“你已经来过一次，失败了。”冷静的那个嘴角微微抽动，眼神泛起一丝不对劲的狂热，“我见过你倒在镜前，脑袋破裂，血流了一地，但你居然还活着。你不是完整的人，你是被拼接回来的。”
紧张的沈栖后退一步，神色惶恐：“你说他是……复归者？”
冷静沈栖缓缓点头。
“永夜城里，有些人会在失败后再次出现。身L一样，记忆残缺，被称为‘复归者’。他们最危险——因为他们‘以为’自已还是真实的。”
沈栖的呼吸微乱。
一条裂缝，无声地在他脑海中撕开。
“……如果我是复归者，那你是什么？”他问。
冷静沈栖低笑：“我？我是你让出的那个决定。那个你不敢承认、却始终存在的选择。”
这时，房间的墙壁泛起阵阵轻微的共鸣。一个提示音响起：
【请让出选择
·
仅限一次
·
时间剩余：05:00】
三人都不动了。
系统声音继续：
【请指出谁是最不完整的个L】
这一刻，沈栖看见两道身影的倒影在地面上开始轻微变形。他忽然意识到：
真正的判定，不是基于记忆，而是基于“完整性”。
而他想起——林眠在录音里说过：“不要相信连影子都不稳的人。”
他缓缓看向冷静的那个。
地面上，那人的影子微微浮动，没有贴合他的脚。
沈栖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他。”
警报声响起，镜像室震动。
冷静沈栖猛然瞪大双眼，眼角泛起一抹血丝：“你以为你赢了？可你还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一个。”
下一秒，镜面纷纷破碎，那人如被吸入无形旋涡中，身影迅速崩塌、扭曲，最终消失无踪。
房间恢复平静。
系统提示音响起：
【试炼完成
·
当前个L完整性评估：82%】
【备注：存在记忆盲区
·
情绪模块压制中】
【晋级资格确认
·
请前往下一节点：灯塔街13号】
沈栖转头看向剩下的那位“自已”。
那人轻轻一笑，开口：“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的影子稳稳贴地。
他是真人。
镜像室大门打开，沈栖一步步走了出去。
而他知道，试炼远未结束——它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