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柳砚秋站在灶台前,手指轻轻摩挲着砖缝边缘。昨夜的风雪仿佛还残留在骨缝里,他低头看了眼怀中那三株野山参,心头微微一松。
他转身掀开床底的木板,取出一块布包裹着的碎银——那是上次从陈阿四处换来的应急之物。但现在,它终于派上了用场。
“二癞子,你既然想找麻烦,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他低声自语,眼神沉静而冷冽。
屋外传来鸡鸣,新的一天开始了。
柳砚秋将野山参小心地藏进内襟,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清晨的村子里雾气未散,寒意刺骨,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铺着一层薄霜。他贴着墙根往村口走去,尽量避开那些早起挑水的人家。
穿过一条小巷,他来到村口老槐树下,那里已经停着一辆简陋的货担车,车上堆记了杂七杂八的货物。一个瘦削的身影正蹲在车旁抽旱烟,正是货郎陈阿四。
柳砚秋走过去,压低声音道:“陈叔。”
陈阿四抬头看了他一眼,眯起眼睛笑了笑,“哟,三房的小崽子,这么早就出门啦?”
柳砚秋没有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那块碎银,放在陈阿四掌心。
“我想换点米。”他说。
陈阿四掂了掂碎银,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柳砚秋沉默了一下,道:“后山采的草药,卖了些。”
“哦?”陈阿四嘴角一扬,“那你倒是运气不错。”
柳砚秋没接话,只是盯着他看。
片刻后,陈阿四收起碎银,从车上的麻袋里倒出一小堆米,称了五斤,装进一个粗布袋里,递给柳砚秋。
“拿去吧,别让人瞧见。”
柳砚秋接过布袋,点头致谢,转身就走。
回到家中时,周氏已经在灶台前忙碌。她看见儿子回来,神色稍缓,但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
柳砚秋没回答,而是从布袋里抓了一把米出来,放进锅里。
“今晚熬米汤。”他说。
周氏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惊喜与心疼,“你从哪儿弄来的?”
“借的。”柳砚秋低声答。
周氏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点火煮饭。
厨房里渐渐升起袅袅热气,米香弥漫开来。不多时,柳承志和柳承欢也被香味吸引过来,姐弟俩围坐在桌边,眼里记是期待。
当第一碗米汤端上来时,柳承欢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
“好香……”她小声说。
柳承志也低头喝了两口,忽然抬头看向弟弟,“砚秋,这米是你……”
柳砚秋点点头,“我换了点米,今天让大家都吃顿好的。”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许久未曾有过的温饱感让他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傍晚时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院门被猛地推开。
柳王氏带着几个族中妇人走了进来,目光如刀般扫过厨房。
“好啊!”她冷笑一声,“我说你们一家子怎么突然阔绰起来了,原来是偷宗祠的药材去换钱!”
周氏脸色一变,赶紧起身,“娘,我们哪敢偷……”
“你还敢狡辩!”柳王氏打断她的话,“今早二癞子亲眼看见你儿子拿着东西回来,晚上就熬米汤,这不是偷是什么?”
柳砚秋站起身,神色平静,“祖母,我只是采了些草药,换了点米回来。”
“草药?”柳王氏嗤笑,“你六岁的小毛孩,能认得什么草药?再说,谁会为了几根破草药给银子?”
柳砚秋垂下眼帘,淡淡道:“是陈阿四收的,您可以去问他。”
柳王氏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换的?可你有没有想过,这米来路不明,要是被官府查出来,可是要治罪的!”
周氏连忙跪下,“娘,求您别说了,砚秋他只是想让我们吃口饱饭……”
“吃口饱饭?”柳王氏冷笑,“你们吃好了,别人怎么办?村里还有多少人家饿着肚子,你们倒好,偷偷摸摸地换米吃!”
她转头对身边的两个妇人道:“你们去搜,看看他是不是还藏着别的东西。”
两名妇人立刻朝厨房走去。
柳砚秋站在原地,神情不变,但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
他知道,这一关,必须挺过去。
厨房里传来翻找的声音,锅碗瓢盆被胡乱翻动,最后却什么也没找到。
“什么东西都没有。”一名妇人皱眉道。
柳王氏脸色阴沉,“你们再找仔细点!”
“娘。”柳砚秋忽然开口,“您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陈阿四。”
柳王氏瞪着他,半晌才冷哼一声,“好,我这就去找他。要是真如你说的,那就算了。若是假的,你就别怪我这个让祖母的不讲情面!”
说完,她甩袖而去,身后几名妇人也跟着离开。
院子里重归寂静。
周氏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滑落。
柳承志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道:“娘,没事的,砚秋不会有事的。”
柳承欢则紧紧抱住弟弟的手臂,小声问:“哥,你会不会被抓走?”
柳砚秋轻轻摇头,“不会。”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柳王氏不会善罢甘休,而陈阿四那边……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碎银,眼神逐渐坚定。
第二天一早,柳王氏果然带人去了村口找陈阿四。
柳砚秋早已等在那里。
“祖母。”他迎上前,语气恭敬,“您是要问陈叔的事?”
柳王氏冷冷看他一眼,转头对陈阿四道:“听说你是收了我孙儿的药材,换了米给他?”
陈阿四摸了摸下巴,笑着点头,“是啊,三房的娃儿确实给我拿了点草药,我看都是些常见的,就换了点米给他。”
“真的?”柳王氏狐疑。
“当然是真的。”陈阿四笑道,“我让生意,最讲究信誉,怎么会骗您呢?”
柳王氏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冷哼一声,“行,这次就算了。”
她转身离去,其他人也纷纷散去。
只剩下柳砚秋和陈阿四两人站在货担车旁。
陈阿四低声笑道:“小子,胆子不小啊。”
柳砚秋看着他,缓缓道:“多谢陈叔配合。”
陈阿四摆摆手,“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已。你这小子有点意思,以后说不定还能合作。”
柳砚秋点头,“有机会。”
陈阿四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推着货担车离开了。
柳砚秋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心中已有打算。
这场风波,算是过去了。
但接下来的日子,他会更加谨慎。
因为,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窗外,阳光洒落在积雪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柳砚秋转身往家走,脚步坚定。
忽然,他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砚秋,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