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分，张晚蹲在院角的青石板上磨着匕首，刀刃与磨刀石相触发出有节奏的"嚓嚓"声。
黑瞎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突然伸手一抽，那匕首便像活鱼般滑入他掌心。
"小鹌鹑，刀刃角度再倾斜些才..."话音未落，张晚已经像炸毛的猫儿般跳起来，伸手就要夺。
黑瞎子手腕轻转，匕首在指间翻出个漂亮的刀花，墨镜后的眼睛笑得眯成缝："哟，爪子还挺利。"
张晚气得双颊涨红，肺叶像被火燎过般灼痛。
这已经是今天第七次了——从晨起练基本功到傍晚的器械训练，黑瞎子总能找到各种由头戏弄她。
更可气的是，无论比身手还是比脸皮厚度，她都输得一塌糊涂。
"你！"她攥紧的拳头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又硬生生收住。
想起昨日的惨痛教训，张晚咬住下唇转身就跑，麻花辫在脑后甩出愤怒的弧度。
青石板路上腾起细小的尘烟，她三两步窜到正在整理装备的张启灵身后，像找到巢穴的雏鸟般紧紧揪住他的衣角。
黑瞎子吹了个悠长的口哨，倚着老槐树站定。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皮衣上投下斑驳光影，那副从不离身的墨镜反射着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哑巴张，你这妹妹..."他故意拖长声调，"比峨眉山的猴子还躁。"
张启灵正在绑紧登山包的系带，闻言手指微微一顿。
他转身时带动衣料摩挲出沙沙轻响，不动声色地将张晚护在阴影里。
这个动作让黑瞎子眉峰一挑，嘴角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找我来，什么事？"黑瞎子突然正色，手指转着匕首的姿势却依旧散漫。
刀尖在夕阳下划出银亮的弧线，最终稳稳钉在三米外的木桩上，入木三分。
张晚这才惊觉，原来黑瞎子来的这两天并非偶然。
她偷偷从张启灵肩后探出半个脑袋，看见小哥线条冷峻的侧脸被暮色镀上一层柔光。
他微微侧身，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她肩头轻轻一推——
"哎哟！"张晚踉跄着跌到两人之间，慌忙稳住身形时，正对上黑瞎子似笑非笑的墨镜。
"教她。"张启灵的声音像深潭投下的石子，简短却激起层层涟漪。
张晚猛地扭头，瞪圆的眼睛里盛记不可置信。
晨光中她曾见过小哥练刀的身影，那柄黑金古刀在他手中宛如活物，刀锋过处连空气都为之震颤。
而现在，他竟要将自已托付给这个吊儿郎当的黑瞎子？
黑瞎子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他背过身，摘下墨镜用衣角擦拭，但这个动作让他眼尾的疤痕完全暴露——那是道自眉骨蜿蜒至颧骨的旧伤，此刻在夕照下泛着浅淡的粉，张晚的位置刚好能看的清楚。
"哑巴张的人情..."他忽然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道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张晚看见小哥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目光落在她发顶，喉结滚动间吐出两个重若千钧的字："妹妹。"
这个称呼让张晚如遭雷击。记忆闪回青铜门前的初遇，她浑身狼狈的在张启灵面前，结结巴巴说自已是他流落在外的张家人。
当时小哥的目光比夜雨还冷，刀鞘抵着她下巴说了句"你是谁"。而现在...
黑瞎子已经重新戴好墨镜，夸张地摊手："成，这买卖划算。"
他突然凑近张晚，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硝烟混着薄荷糖的气息，"不过小鹌鹑，明天寅时三刻训练场见——迟到一分钟，加练十组擒拿。"
张启灵转身离去的身影在暮色中渐行渐远，藏蓝连帽衫的下摆被山风掀起又落下。
张晚望着那个挺拔如松的背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鼓胀。
她想起今晨替他包扎手心伤口时，那人抿成直线的唇角；想起雪夜罚跪时，那个带着烧热的石板让他取暖的沉默身影。
"发什么呆？"黑瞎子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
不知何时他嘴里叼了根草茎，墨镜倒映着她怔忡的表情，"哑巴张的妹妹..."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可不好当啊。"
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最后一缕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张晚摸到腰间别着的匕首——那是张启灵之前给她的，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突然觉得，或许这片扑朔迷离的江湖，终归会给她留一盏归处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