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成山再次立正,坚定地回道:“是!”
此时此刻,钟成山的内心满是虔诚。
按理说,在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人面对面地汇报工作,没必要如此严肃。即便他们是上下级关系,也犯不着这样笔直地站着,还不时地立正回答
“是”。
但他之所以要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他是马云里一手提拔上来的,对马云里心怀感恩;另一方面,他想要时刻向马云里展现出自己对其马首是瞻的忠诚态度。
同时,他心里十分清楚,马云里可不是他能够轻易得罪的人。要是惹恼了马云里,往轻了说,他的仕途从此再无晋升的机会;往重了讲,他甚至可能会丢掉官职,要是情况再严重一些,还可能会被追究责任,遭到严厉的处理。
正因为如此,马云里能够如此信任他,使唤他,在他看来,这是莫大的荣幸。对于马云里交代的事情,他一定会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在他心里,这似乎与他的党性以及职务所应遵循的原则并无关联。
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要是没有马云里,就不会有他的今天。所以,追随马云里,已然成为了他心中坚定不移的使命。至于其他工作,只要不与这件事情发生冲突,他都会认真按照组织原则去处理;但一旦出现冲突,毫无疑问,马云里的要求必定是放在首位的。
回到公安厅后,钟成山立刻给杜秋延做出了相应的安排,随后又给鱼翅御宫酒店南侧的别墅打了电话,传达了领导的要求。
到了下午,贺书声正在参加一场重要的会议。突然,三名警察神色严肃地直接走进了会场。其中一名警察上前,向贺书声出示了拘留证,大声说道:“贺书声,你涉嫌雇用黑社会人员进行犯罪活动,现依法对你实行拘留调查。”
贺书声一听这话,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本想向父亲求救,怎么反而触动了警察的行动。他吓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在不断回响:完了!完了!
且不说别的,就这么当着发改委领导和同事的面被警察带走,他的前途怕是就此毁于一旦了。
另外两名警察立刻走上前,给贺书声戴上了手铐,然后押着他离开了会场。
发改委的领导们都在会场内,看到这一幕,全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会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警察押着贺书声走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地关上了,而会场内依旧安静得可怕。
一方面,中央巡视组此时还在省里进行巡视工作,大家的神经本就高度紧张;另一方面,所有人都知道贺书声可不是一般人,他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处长,但他却是省委副书记兼省城市委书记贺友奇的公子,这一身份已经让人敬畏了。如今他竟然被警察带走,在场的人都感到十分不解。
同时,大家心里都清楚,倒一个贺书声其实并不稀奇,可怕的是,一旦他被调查,很可能会像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样,咬出一大片人来。毕竟人际关系就像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每一条线都有着多个交叉点,随便一动,都会牵扯到一大片。
此时,会场里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在自己的记忆中仔细检索与贺书声可能存在的关联点,同时也在思索着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措施。
就在这时,发改委党组书记悄悄地离开了会场,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贺友奇的电话。电话一接通,不等贺友奇开口询问,他便急忙说道:“贺书记,刚刚来了三个警察,把书声给带走了。我听他们说的理由是,书声涉嫌雇用黑社会人员从事犯罪活动。”
在电话那头,虽然看不到贺友奇的反应,但过了十几秒,贺友奇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了,谢谢!”
贺友奇当时也正在开会,会议结束后,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前,头仰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沉默了许久。儿子被警察抓走了,这让他感到十分意外。不过,他毕竟有着深厚的涵养,能够很好地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在开会的时候,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昨天他就已经意识到,鱼翅御宫背后的黑社会势力,很可能与警方的某些人有关联。而今天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证实了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杜秋延极有可能就是其中的关键人物。不然的话,他今天上午刚让杜秋延去调查黑社会,下午儿子贺书声就被抓了,这明显就是在向他示威。
但他实在不相信,仅凭杜秋延,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跟他叫板。正是基于这一判断,他得到消息后并没有动作。杜秋延的背后,肯定还有更为强大的势力在撑腰。杜秋延如此直接地跳出来,足以说明他背后的那个人地位一定非常高,很可能不是市里的领导,而是省里的高层。
贺友奇在脑海中把省委常委的名单仔细过了一遍,最终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了马云里身上。他与马云里平日里交往并不多,但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马云里的为人。
如今形势如此紧张,中央巡视组还在省里巡视,可这个人竟然就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贺友奇对此感到十分忌讳,他思前想后,实在不愿意与这个人发生太过激烈的冲突。只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做出了这种糊涂事。无奈之下,他只好拿起座机,拨通了杜秋延办公室的电话。电话一接通,杜秋延便恭敬地说道:“贺书记,有什么指示?”
贺友奇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说道:“你告诉你背后的人,他们要是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杜秋延还故意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说道:“贺书记,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贺友奇没有理会他的装糊涂,直接挂断了电话。对于杜秋延,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心里清楚他不过是别人的一个马前卒罢了。只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杜秋延竟然也与黑社会勾结在了一起,这无疑让他手中的权势大打折扣。他想要与黑社会斗争,原本主要依靠的就是公安局,可杜秋延的倒戈,让他一下子失去了这一重要的依仗。
当然,按理说现在还是共产党的天下,而且中央巡视组还在省里巡视,他要是直接把杜秋延的事情挑明,依靠省委和中央巡视组的力量,应该能够很快将杜秋延背后的人揪出来,将整个黑社会团伙连根拔起。
可惜的是,他有那一屋子的钱,就是给自己的屁股底下也埋着一颗巨大的雷,一旦处理不好,这颗雷引爆了,反而会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所以,他总是谨小慎微,得过且过,不敢施展手脚。
再说了,自己儿子干下的这种事,也根本拿不到台面上来说。所以,他实在没有勇气挺身而出,反而只能选择退缩,想要与黑社会坐下来谈一谈。而所谓的谈,说白了就是妥协,就如同杜秋延一样,要为黑社会服务。虽然他不会像杜秋延那样对马云里唯命是从,但只要选择了妥协,性质其实都是一样的。
杜秋延便急匆匆地赶到钟成山的办公室,将这一情况事无巨细地报告给了钟成山。钟成山听完,脸色平静无波,马云里要吃下贺友奇,他可没有那么大的心,所以,他不感到兴奋,也不敢评判,只是立刻向马云里汇报了这一情况。
马云里听完汇报,先是沉默了片刻,紧接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像这样将干部拉下水为自己所用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在他眼中,贺友奇不过是众多被他掌控的棋子中的又一个罢了。
他语气笃定地说:“这样,你去约个酒店,和贺友奇谈谈。跟他提三个要求,第一,在省委常委会上必须和我保持一致;第二,在干部考察任命方面,要与我相互协调;第三,在其他方面,不能与我相互攻讦。要求很简单,只要他能答应,我们就保他儿子平安无事。”
钟成山听完马云里的指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忧虑,他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忐忑说道:“要是贺友奇不愿意去饭店谈怎么办?再说了,我去和他谈,他可是省委领导,位高权重,恐怕不会轻易就范啊。”
马云里对此却显得极为自信,他冷哼一声,笑声中充满了不屑,说道:“他又不是榆木疙瘩,你去找他,他肯定心里清楚你背后有人撑腰,稍微动点脑子就能猜到是我在背后运作这件事。就是让他知道是我,但不给他是我的把柄,他就把我没办法。
“他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答应我们的要求,那就按正常程序走,把他儿子交给检察院起诉,判刑。以他儿子造成三个警察死亡的罪责,最少判个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他们父子就都老实了。要是约他去饭店他推脱不去,就让杜秋延以汇报黑社会案子情况的名义去和他谈。”
“是!”
钟成山应了一声,不带任何情绪的,领命后,他便匆匆离开办公室,把马云里的命令传达给杜秋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