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短篇恐怖故事:睡前故事 > 第120章 地窖里的晾衣鬼

东北的十月刚上冻,村西头的老砖窑就成了孩子们的禁地。那窑场荒废了二十年,半截烟囱像根断了的手指戳向天空,窑洞里堆满碎砖和荒草,老一辈人说,这里曾烧死过七个码砖的汉子,连骨头都没找全。
我表弟大柱偏不信邪,非要拉着我去砖窑里捡废铁卖钱。那天傍晚,天阴得像扣了口铁锅,我们踩着结霜的苞米秸子往窑场走,远处的乌鸦“呱呱”叫着,惊起几片枯黄的杨树叶。快到窑口时,大柱突然拽住我:“你听,是不是有人哼曲儿?”
寒风里飘着断断续续的小调,像是女人在哄孩子,却带着股子说不出的阴冷。我攥紧手电筒,往窑洞里照——拱形的窑顶挂着几串冰溜子,底下的砖堆上,竟晾着件红棉袄!那棉袄崭新簇新的,领口绣着朵白梅花,在灰扑扑的砖窑里格外扎眼,袖口还滴着水,在地上积成个小水洼,水洼里倒映着晃动的冰溜子,像极了吊死鬼的脚尖。
“谁家新媳妇把衣裳晾这儿了?”大柱笑着往前凑,突然蹲下身:“姐你看,这水洼里有字!”我顺着他手指看去,水面上漂着几片冻僵的草叶,竟摆成了“救我”两个字。更渗人的是,棉袄下方的砖缝里,卡着半截烧焦的红头绳,正是我今早丢在村口的那根。
窑洞里的曲声突然变了调,成了“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砖墙上钉钉子。我抬头看见窑顶的冰溜子在往下滴水,水滴砸在红棉袄上,竟发出“咚咚”的闷响,像砸在人身上。大柱刚要伸手摸棉袄,背后的砖堆突然“哗啦”塌了半面,露出个黑洞洞的窟窿,里头飘出股子焦糊味,混着烂泥的腥气。
“快跑!”我拽着大柱往窑外跑,眼角余光却看见红棉袄在无风自动,衣摆掀起的瞬间,露出半截青紫色的手腕——那是人手,却没有皮肤,白花花的骨头茬子上还挂着没烧干净的筋肉。跑到窑口时,大柱突然惨叫一声,我回头看见他的棉袄后襟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布料“刺啦”撕开道口子,露出三道血痕,像是被烧红的铁丝划的。
我们跌跌撞撞跑回村,正撞见王大爷蹲在村口抽烟袋。他看见大柱后襟的血痕,烟袋锅“当啷”掉在地上:“你们是不是去老砖窑了?三十年前,有个新媳妇被婆家逼债,抱着刚出生的娃跳进了烧得正旺的砖窑。后来窑场停工,有人在砖缝里发现过婴儿的襁褓,布料上绣的,就是白梅花……”
当晚,我梦见红棉袄飘在砖窑里,衣摆上的白梅花慢慢变成血红色。窑洞里传来婴儿的哭声,我顺着声音找过去,看见红棉袄挂在半截砖墙上,领口处露出半张女人的脸——她的眼睛被烧没了,眼窝里淌着黑水,怀里抱着个烧得焦黑的襁褓,襁褓里伸出只小手,指甲缝里卡着半截红头绳。
“把孩子还给我……”她的声音像碎砖磨嗓子,突然朝我扑过来,我看见她背后的砖墙上,用焦黑的手指画着无数个“3”,正是砖窑停工的年份1993年。惊醒时,我发现枕头边放着那半截红头绳,绳头还滴着水,在炕席上洇出个小小的人形印子。
大柱发起了高烧,嘴里喊着“砖窑里有人晾孩子”。他娘按照王大爷的吩咐,连夜在砖窑前烧了件新做的红棉袄,又摆了个布娃娃当“替身”。烧纸时,火星子突然飘进窑洞,竟自己聚成个火苗,在窑顶映出两个人影——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在晾衣绳上晃来晃去,晾衣绳正是用红头绳拧成的。
打那以后,路过砖窑的人常看见窑洞里飘着红棉袄,有时是新的,有时是焦黑的,领口的白梅花时隐时现。村里的妇女再也不敢在夜里晾衣服,生怕被“晾衣鬼”借了针线,去缝补窑里那些烧得残缺的魂灵。而我每次经过砖窑,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钉钉子声,像是有人在给新晾的“衣服”钉衣钩——钉的不是砖缝,而是人的骨头。
最吓人的是那年除夕,我跟着大人去上坟,路过砖窑时看见窑顶的冰溜子全化了,顺着窑口往下淌水。水迹在地上冻成冰,竟映出七个模糊的人影,每个影子怀里都抱着个襁褓,襁褓上绣着的白梅花,在月光下红得像血。王大爷说,那是被烧死的七个汉子,在窑里替新媳妇养孩子呢——养的是魂,用的是三十年未散的怨气。
如今,老砖窑的窑口被青砖封死了,可每到阴天下雨,封墙上总会渗出红水,像是有人在里头晾了无数件红棉袄,把砖都染透了。村里的小孩要是半夜听见晾衣绳“吱呀”响,大人就会说:“那是砖窑里的媳妇在给娃晒尿布呢,别怕,她晾的不是衣裳,是没走完的冤屈。”可谁都知道,那“尿布”上的水,从来都是带着血丝的,就像三十年前那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至今还在砖缝里淌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