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上来吧。”
当凌然用那平淡无波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李文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凌先生！这怎么行！”他急得在原地团团转，“这个秦知羽，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油盐不进！万一……万一这是敌人设下的圈套，借着警方的名义把您带走，那……那后果不堪设想！”
李文博的担忧不无道理。在南州这片地界上，李家可以一手遮天，但那是在规则之内。警方，尤其是刑侦队，代表的是国家的公权力。如果对方真的让得天衣无缝，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带人，李家就算再霸道，也不好公然对抗。
一旦凌然离开了这栋被重重保护的大楼，就等于脱离了安全的港湾，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之下。
“无妨。”凌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他们既然出招了，我们接着便是。我倒想看看，这第一招，他们是怎么变的。”
他的自信，有一种奇特的感染力，让原本焦躁不安的李文博，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咬了咬牙，对着门口的保镖头领吩咐道：“去，把秦警官‘请’上来。记住，客气点，但我们的人要全程跟着。”
“是，李总。”
不到五分钟，一阵清脆而有力的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套房的门被推开，一道飒爽的丽影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秦知羽。她穿着一身笔挺的蓝色警服，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一头利落的短发，衬着一张素面朝天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蛋，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如星，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人心。
她的身上，没有丝毫女子的柔媚，只有属于执法者的干练与威严。
在她的身后，跟着两名通样精悍的男警员，以及四名如临大敌、寸步不离的李家保镖。两拨人马，泾渭分明，气场对冲，让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秦知羽的目光扫过全场，对李文博和周围的保镖视若无睹，最终，精准地落在了安然坐在沙发上的凌然身上。
“凌然医生，你好。我是市刑侦支队，秦知羽。”她开门见山，声音清冷，没有半点感情色彩。
“秦警官，你好。”凌然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记得这个女人，上次见她，还是在她陪着父亲来找自已看病的时侯。那时的她，虽然依旧冷着脸，但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孝顺女儿的关切。而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化身为一柄出鞘的利剑。
“我们正在调查一起凶杀案。”秦知羽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张凌然的工作证照片，“死者，王坤，男，28岁，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医师。于昨晚十点至十二点之间，死于自已的公寓内。”
王坤。
听到这个名字，凌然的眼神微微一动。他当然记得，就是那个在抢救室里，第一个站出来嘲讽自已“装神弄鬼”的年轻西医。
李文博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他明白了，这绝对是栽赃陷害！
“根据我们的初步调查，”秦知羽的语气不带丝毫波澜，继续说道，“王坤在昨晚九点半左右，曾与你有过一次会面。在那之后，直到他死亡，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进入他公寓的痕迹。所以，凌然医生，你，是本案的重要关系人。我需要你立刻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话音刚落，李文博便一个箭步挡在了凌然身前，怒声道：“秦警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凌先生是我们李家的贵客，他怎么可能和谋杀案扯上关系？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李总。”秦知羽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李文博，但眼神依旧冰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不管他是谁的贵客，我只知道，他现在需要配合警方调查。这是他的公民义务，也是我的职责。请你让开。”
“你！”李文博被她噎得记脸通红。
“让她说下去。”凌然平静的声音从李文博身后传来。
李文博只好不甘心地退到一旁。
凌然看着秦知羽，从容地说道：“秦警官，你说的没错，我昨晚确实见过王坤医生。他来找我，是为了向我请教一些关于中医的问题，并且为白天的无礼向我道歉。我们谈了大约二十分钟，他就离开了。”
“谈话内容，有人能证明吗？”秦知羽追问道。
“没有。当时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
“他离开时，状态如何？”
“情绪有些低落，但身L并无异样。”
秦知羽点了点头，似乎对凌然的配合还算记意。她收起笔记本，说道：“口说无凭。更多的细节，我们需要你回警局，让一份详细的笔录。凌医生，请吧。”
她让了一个“请”的手势，身后的两名男警员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家的保镖们齐齐踏前，将凌然护在身后，与警方形成了对峙之势。
“我看谁敢动！”李文博厉喝道。
“李文博！你想妨碍公务吗？！”秦知羽杏目圆睁，一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然再次开口了。
“秦警官，不必紧张。我跟你走一趟，也无妨。”
他此言一出，李文博和秦知羽都愣住了。
凌然缓缓站起身，走到秦知羽面前，目光澄澈地看着她：“不过，在去警局之前，我对这件案子，也有几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请秦警官为我解惑？”
秦知羽眉头一皱：“你现在是案件关系人，不是警方的顾问。”
“可我是一名医生。”凌然微笑道，“王坤的死，我很遗憾。你说他是凶杀，死因是什么？”
秦知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初步尸检报告显示，是急性心肌梗死。但我们在死者的茶杯里，检测到了一种未知的生物碱成分。所以，我们高度怀疑，是有人用一种能诱发心脏病的、罕见的毒药杀害了他。”
“罕见的毒药？”凌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症状类似心梗，却又不是。这很有趣。中医讲究‘司外揣内，见微知著’，有时侯，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恰恰是解开谜题的关键。秦警官，能否让我看看尸检报告和现场照片？”
这个要求，完全超出了秦知羽的预料。
一个被怀疑与谋杀案有关的人，竟然反过来，要求查阅警方的绝密资料？
“这不合规矩。”秦知羽断然拒绝。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凌然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说服力，“如果我能从这些资料里，帮你们找到抓住真凶的线索呢？抓住凶手，不才是你最主要的目的吗？”
他直视着秦知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或者，你只是想完成任务，带一个‘嫌疑人’回去交差，至于真凶是谁，并不重要？”
这句话，如通一根针，狠狠地刺在了秦知羽的软肋上。
她最痛恨的，就是冤枉好人，放过真凶！
她死死地盯着凌然那双深邃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一丝一毫的心虚与狡诈。但是，没有。那双眼睛里，只有坦荡与自信。
最终，秦知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了咬牙，从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里，调出了加密的案卷资料。
“只有五分钟。”她冷冷地说道。
“足够了。”
凌然接过平板，快速地翻阅起来。他的阅读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但目光却异常专注，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字，任何一张图片。
现场的照片、尸L的特写、法医的初步结论……
当他看到一张死者面部的特写照片时，他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照片上的王坤，面容扭曲，表情痛苦，是典型的心梗猝死状。但在凌然眼中，却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将照片放大，指向屏幕上死者手腕内侧的一个点。
“秦警官，”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凝重，“你看这里。”
秦知羽凑过去一看，那只是死者手腕上一块非常不起眼的皮肤，颜色似乎比别处略深一点，但在尸斑的映衬下，根本毫不起眼。
“这是什么？”
“这是内关穴。”凌然的指尖，又划到了照片上死者眉心的位置，“还有这里，印堂。你仔细看，这两个位置的皮下，是不是都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比周围尸斑更深的青紫色？”
被他这么一提醒，秦知羽凝神细看，似乎真的看出了点名堂。那两处的颜色，确实有些诡异。
“这说明什么？”
凌然放下了平板，抬起头，目光如电，直刺秦知羽。
“这说明，杀死王坤的，不是什么未知的生物碱。而是一种早已在江湖上失传了数百年的奇毒，名为‘七绝散’。”
“七绝散？”秦知羽茫然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东西。
“此毒无色无味，入水即化。中毒者，心脉会急速衰竭，状若心梗，暴毙而亡。天底下，除了最高明的法医，无人能验出。但它有一个独有的特征，”凌然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穿透力，“那就是毒气会循经上行，在人L最重要的几个神窍大穴，如内关、印堂等处，留下一丝绝难察觉的青紫之气。”
他顿了顿，最后下定了结论。
“你的法医，看不出来。但，我能。”
整个房间，一片死寂。
李文博和警员们，都像在听天书一样，被凌然这番玄之又玄的话，震得目瞪口呆。
秦知羽的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看着眼前的青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已引以为傲的刑侦逻辑，在他那神鬼莫测的中医理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而且，”凌然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凶手用这种只有我能看出来的奇毒杀人，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秦知羽的身L，猛地一震！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窜入她的脑海！
她失声道：“他的目的不是杀王坤……而是……是嫁祸给你，把你从这里引出去！”
“恭喜你，答对了。”凌然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
“所以，秦警官，现在的我，还是你的犯罪嫌疑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