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回到锦河
匡雨很想要道歉,却再提不起勇气去面对那女孩儿了。那一天的事情,他是真的记不清楚了。可醉酒却也不是犯错的借口。想着以后也许不会遇见,匡雨最终决定将那份歉意深埋在心底。
没有告诉瑞宝,匡雨一个人回了锦河。他想要静一静,偏偏那丫头是绝对不会让他静下来的人。
这么多年,他倒也没觉得瑞宝很烦。说起来,那些难熬的时候,倒是多亏了她。听得到她的声音,匡雨便觉得自己还活着。
窗外的景物越来越熟悉,匡雨知道,自己想要割舍却又舍不得割舍掉的那个地方和那些人终于近了。
一下火车,匡雨远远望见了那个四处张望的身影。母亲哭得多了,眼睛一直不好,看不清远处的东西。看着她鬓角生出的白发,匡雨忍不住红了眼眶。母亲老了,不过是半学期的光景,有些事情还是不一样了。
匡雨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这一辈子,他要把父亲的责任也一并扛上肩。母亲的幸福,于他而言,是大于天的。
他曾想过一个特无聊的问题,究竟湘湘和母亲哪一个他更爱现在想想,那实在不是一个有意义的选择题。母亲一直在为他等待,而湘湘,她到底还是走远了。她也许不是不爱自己了,只是找到了另一份也同样难以割舍的情意,如同自己对母亲的。若是那样,他也就不要湘湘去选了,而是愿意劝她了无牵挂地离去。毕竟,那选择太难,自己也做不到舍下了母亲。匡雨又突然觉得自己可笑,竟然这样傻傻地安慰起自己。
离开这里,一半为了母亲,一半为她。而所有的留恋,也全部是为了那两个女子。
妈,不是说不用来接我了吗
看着儿子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匡妈妈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她伸手抚上匡雨的脸颊,历尽风华却依然美丽的容颜饱含了满足与幸福。
匡雨就是她全部的幸福。
小雨,快给妈看看。怎么好像是瘦了
匡雨将母亲搂进怀里,撒娇似的说道,老妈不发话,儿子我怎么敢瘦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儿子的胸膛已然这般的宽广。匡妈妈不得不承认,匡雨真的长大了。
匡雨见过了祖父母,随着母亲回了屋。于他而言,整个深宅大院之中,也独独母亲是他的牵挂。其他的人不过如街道上的邻里一般,见了面只需点头问安罢了。
匡老爷子真的是老了,即使是拄着拐棍走路,也会不住颤抖。有些话不过是没有说出口,匡雨是他的心尖儿。远远地望着匡雨已然高大挺拔的背影,老人流泪了。
匡雨以为自己得不到疼爱与关注,而匡老太爷的心里也辛苦得很。明明疼爱却要装作漠不关心,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多年来的威严让他始终放不开自己。他也怕,他怕成人之后的匡雨会像那两个逆子一样让他失望。所以,他不敢靠的太近。
听母亲聊了些有趣的事情,匡雨觉得幸福。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自然不会是匡雨关心的,只是,母亲脸上的笑容让他觉得满足。
匡雨,匡雨,听我爸说你回来了。
母子俩正聊得起劲儿,游雪根从门外进来。
他与雪根是如何成为好朋友的,匡雨也记不清了。儿时打打闹闹的所谓仇人,如今却反倒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这事说来奇怪,却也不奇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懂得记仇那时的争斗只怕是会把俩人拉得更近而已。
雪根与母亲打了招呼,便拉着匡雨出去了。
与雪根一起,匡妈妈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说了叫匡雨和雪根一同回来吃晚饭,今晚要加菜。
雪根已是个稳重成熟的男子。他的眉眼倒也生得好看,寸长的短发显得人倍精神,只是皮肤黝黑。他小时候是很白的。匡雨想,那大概是长年在田地里劳作的原因吧。他不像匡雨读了那么多书,早早便已随父亲在匡家做事,如今负责了很大一片田。他年纪尚轻,匡老爷子本不愿意将重责交予他。可渐渐地,大家都发现雪根是一个踏实肯干也很有能力的年轻人。
匡雨有时会替雪根觉得可惜。他明明是个头脑聪明的孩子,读起书来也不一定会比匡雨差。只可惜,他不过是个厨房主事的儿子。
锦河不比那些大地方,有机会读书走出去的人也不多。很多人甚至没有想到过,读书是可以改变命运的。锦河人向来懂得知足,匡雨以为,他们可能从没有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满,又何尝会思变。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家小酒馆。锦河的酒馆大多是傍着河水建的,以木质结构为主,古香古色,别有一番韵味。匡雨很喜欢。去了D市之后,这样的感觉也更强烈些。
呦,匡家少爷回来了
酒馆的老板娘一脸笑容地迎了上来,给两人倒上了清茶,又问了想吃的东西,才转身走进了厨房。
这里的人都认得匡雨,也都很喜欢匡雨。匡家少爷没有架子,虽然不苟言笑,但总是礼貌待人。当然,其中也不排除一些讨好之类的成分。
小的时候,匡雨是讨厌别人叫他少爷的,可后来倒也习惯了。毕竟这就是事实,这样的事实又难以改变。
对面的雪根眉眼生动地笑着。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故意打趣道,匡家少爷人缘就是好,跟着少爷借了不少光啊。往日里,我可都是自己倒茶的。
匡雨瞪了他一眼,威胁道,臭小子,不记得满桌的教训了当心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提起童年的趣事,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匡雨骨子里是个热情的家伙,这一点,雪根比任何人都清楚。同时,他也是个痴情而又死心眼儿的人。他痴情,忘不了姚湘九带给他的伤。他死心眼儿,忘不掉母亲的愁苦。所以,他匡雨的热情被蒙上了霜雪,再也不明显了。
臭小子,最近好吗
游雪根没有答话,而是放下手中的茶杯,双眼望着河中的水、河对面的岸。他紧蹙起眉头,似乎是有心事。
这样的雪根,是匡雨很少见过的。上一次,是因为他的母亲过世。匡雨不免担心起来。
他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雪根才慢慢地开口,小雨,我要结婚了。
满满一口酒,全被匡雨喷了出来。
如果一切没有变的话,匡雨记得,他游雪根喜欢的女孩儿还在D市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