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锦河是个山环水抱的小镇,沿着河水一路向上游,翻过一座或是几座山,那便是这水的源头吧。
匡雨这样想,却从未有机会亲自去验证一番。最远的一次,不过是到了山顶上。那时,湘湘还在。两人在夕阳中甜蜜地拥吻,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才肯回家去。
雪根看着匡雨嘴角上不觉挂起的笑意,心下便已了然。他是想念她了。他一直是想念她的。
他轻轻将手搭在匡雨的肩上,以示安慰。
匡雨转过头去,望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真没想到这一回竟然是和一个男人坐在这儿浓情蜜意的。、
雪根笑,在他的头上狠狠拍了一下。
你个臭小子,小时候不都是咱俩一起吗
匡雨没有看他,低着头拿树枝在地上乱划。
我说的是,那次之后。
湘湘走后,匡雨便再也没有勇气来到这山顶了,算是怕触景伤情吧。其实,他心里隐隐地还是会想念起这个地方来,毕竟那回忆是美好的,也是珍贵的。
雪根没再说话。他知道,匡雨的伤痛是需要时间来治愈的。从小到大,他不开心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他静一静。身边的人不要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就好。他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舔舐内心深处的伤口。
两人在山顶的草地上坐了很久,后来又并排躺在一起望天。
太阳光一点点地柔和下去。匡雨知道,等这光越到山的那一边去,黑夜便降临了。他喜欢黑夜,黑夜可以把一个人的情绪保护得很好。
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匡雨,雪根拔起一根草在他的脸上移来动去。匡雨的身子晃了两晃,还是不肯睁眼,只是动了动鼻子,打了个喷嚏。
雪根笑着起身抓他的痒。
臭小子,别在这儿给我装死。你妈还等咱回家吃饭呢。
匡雨挣扎着起身,蹙着眉道,唉,真是不想起来。
怎么还要我背你啊
说着,他就转过身去半蹲在地上。
匡雨知道这小子是逗他呢,也没客气,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虽说没太用力,却也踢得雪根向前一踉跄。
雪根回头瞪着匡雨,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容。
臭小子,真是不识好人心。好心没好报。
两个人你推我搡地沿着原路返回。走到一半的时候,匡雨却停下了。
雪根回头望他,笑着问,又怎么了我的少爷。
匡雨的表情严肃的很。他浓密的双眉紧蹙在一起,俊美的脸庞隐藏在阳光留下的光影之中。
你结婚的事,她知道吗
雪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却还是想要逞强,极力维持着那个不自然的笑。他挑着嘴角淡淡地开口,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匡雨知道,他并不是不在意的。以他们之间的了解,他的忧伤,在他的眼下,无从遁逃。他太了解他,太知道他的心意了。
你明明不爱你的新媳妇,为什么要娶她没看见我妈一辈子的悲剧吗你这是要重蹈覆辙
雪根没有等身后的匡雨,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始终低着头。
有什么爱不爱的,能给我生儿子不就行了,管她是谁呢
匡雨气极,冲上去给了他一拳。雪根完全没有准备,实实挨上了这一拳,嘴角流出血来。
匡雨,你疯了吧。
他咬着牙看着匡雨,却没有还手。匡雨的眼里在烧火。雪根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急。
匡雨指着他的鼻子大喊,游雪根,我真的是高看你了。你就把你自己当成一个生育工具么你是牲口吗你没有感情吗是谁口口声声说,长大以后,就娶了高瑞宝,给她一辈子幸福的
雪根低下了头,眼睛湿润了。
匡雨,你错了。瑞宝的幸福,与我无关,与你有关。
匡雨一把薅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游雪根,你真TMD可恨。为什么不自己去争取呢她就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难道你想像我这样子一辈子都活在遗憾里吗
匡雨真的急了。他与湘湘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而有些人明明有机会抓住幸福却迟迟不肯迈出一步。匡雨替雪根着急,也恨他没有勇气。
雪根挣扎着,两个人扭打了一会儿。最后,他将匡雨抱在怀里。他知道,他心里的那份难受没人能体会得了。
小雨,过去的就过去了。人是要往前看的。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
放开我,挺大的俩男人抱什么抱
匡雨挣开他,一副故作厌恶的表情,两只眼睛却是红红的。
那你小子还娶那个小媳妇了不别娶了,别娶了,你才多大啊。难道你还真想一辈子呆在锦河不想出去看看吗
雪根淡淡地笑着,眉眼之间是难掩的伤。
小雨,我和你不一样。
看着游雪根有些落寞的背影,匡雨的心发狠的疼。他懂他的意思。有些事情到底是身不由己的。他想说却没有说得出口的话,匡雨可以想得到。自己是堂堂匡家少爷,衣食无忧。而他,有爹娘要养,有好多责任要背。他不说,是怕伤了匡雨。可匡雨都懂。
好多时候,他真的好想帮帮雪根,好像帮帮这些在锦河生活着的人。他们被束缚的太紧了,思想上的也好,物质上的也好。实际上,他们是一群远离自由的人。
匡雨开始后悔自己曾给雪根讲过那么多外面的事情。那样的讲述,使他有了欲望,可一切却又终究难以达到与实现。雪根的内心便像母亲一般痛苦,因为得不到想要的,所以痛苦。匡雨想,那样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反倒不如平平庸庸无所欲求地生活上一辈子。
匡雨,你能不能走快点啊
匡雨这才发现,自己已被雪根落下很远。太阳也已经看不见了。这样美好却又令人惆怅的天色,应该叫做黄昏吧。
雪根没有停下来,只是放满了脚步。等到匡雨走到他的身边的时候,他才缓缓地开口。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可匡雨知道,每一个字,他都说的艰难。
匡雨,我的事情,你以后别管了。不是不把你当朋友,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你有,我有,瑞宝也有。包括我那个新媳妇,以后日子过的好坏,怕是天也不知道吧
雪根侧过脸看了一眼匡雨,又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说道,匡雨,以后,我说以后,不管你爱不爱瑞宝,能不能给她幸福,都替我好好照顾她。照顾不了她的感情,但至少别让别人欺负她。你知道的,她那个人大喇喇的,是很容易吃亏的。
走着走着,听着听着,匡雨便看不清脚下的路了。他随着雪根的脚步,一路是那样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