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安澜从容不迫地从牛背上翻身而下,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既不卑微也不倨傲的微笑,缓步走上前来。
她先是朝解差头目微微颔首,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才面向那位一脸不耐烦的官兵。
这位官爷。赵安澜朝着领头的官兵行了一礼,声音平稳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押解流犯时路途遥远艰辛,备些粗陋的干粮衣物和代步的牲口,也是无奈之举,只为了能按时抵达宁古塔,完成朝廷派下的差事。
赵安澜先是强调了流放队伍按时到达的重要性,然后继续说道:官爷恪尽职守,盘查一下,也实属应当。
听了赵安澜的话,领头的官兵斜睨着她,鼻腔里哼了一声,没说话,但也没立刻让人动手。
接着赵安澜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肉痛和无奈,压低了声音。
只是官爷也看到了,我们这一路走来实属不易,盘缠早已所剩无几,方才给官爷的,已是大家凑出来的最后一点心意。
她一边说,一边又极其自然、动作隐蔽地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好的、面额不小的银票,巧妙地借着拱手行礼的动作,迅速塞进了领头的官兵手中。
那领头的官兵手指一捻,瞬间就摸出了银票的厚度和质感。
他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不耐烦和刻薄瞬间收敛了大半,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收了起来。
赵安澜仿佛没看到他的小动作,继续诚恳地说道:官爷,实不相瞒,我们后面还跟着大批逃荒的难民,乱得很。
见领头官兵皱起了眉头,赵安澜嘴角微勾,面上严肃了许多,若是在此耽搁久了,恐生变故啊,万一难民惊扰了官爷,或是冲散了流犯队伍,延误了行程,对大家都不好。
领头官兵捏着袖中的银票,又瞥了一眼官道远处黑压压、蠢蠢欲动的难民们,眉头皱得更紧了。
赵安澜的话戳中了他的小心思,剥削流犯是有油水,但要是真让难民进了城或者放跑了流犯,自己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眼前的赵公子出手大方,说话在理,又给足了台阶和好处,不如......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影子般跟在赵安澜身后的暗一,看似随意地向前挪了小半步。
他并未有任何威胁性的动作,甚至眼神都低垂着,但那一瞬间释放出的压迫感。
却让见过血的官兵心头猛地一跳,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盯上了。
领头官兵心中最后一丝刁难的念头顿时也烟消云散了。
眼前这个赵公子,有钱,有脑子,手下还有这么个深不可测的狠人。
为了一点不确定的东西得罪这样的人,实在不划算,更何况大头的油水已经到手了,可不能得罪狠了。
他立刻变成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对解差头目道:嗯,既然有文书,又是押解流犯的官差队伍,那便快些通过吧,后面难民太多,堵着也太不像话了。
然后又转头对手下不耐烦地挥挥手,查什么查,没看见是官差押解嘛,放行放行,动作都快点。
解差头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心中对赵安澜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拱手,多谢官爷通融。
他立刻转身,大声吆喝流放队伍,都听到了吗快,赶紧过关,别磨蹭。
顾明姗和商福田等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长长舒了一口气,商福田更是感激地朝赵安澜投去一瞥。
赵安澜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翻身上牛,对着领头官兵再次微微颔首致意,然后从容地驾驭着牛车,随着流放队伍缓缓通过了那道狭窄的小门。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眼角余光瞥见那官兵正偷偷展开袖中的银票查看,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有了领头官兵的首肯,其他官兵们检查起来速度极快。
不一会儿,流放队伍终于进入了这座名为衡州的府城。
虽然只是短暂的休整,但也让疲惫不堪的众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解差头目带着众人找了城里一家最便宜的客栈落脚。
有银子的,比如赵安澜、商福田等人,自然住进了相对干净的客房。
身无分文的流犯,则只能挤在后院肮脏的牛棚马棚里凑合。
解差们憋了一路,好不容易进了城,自然想找点乐子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