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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飘在半空中,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那一声啼哭之后。满室浓重的血腥味,像是要把人溺毙在其中。我看着产婆和婢女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因为顾文翀还抱着我,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将我冰冷的身子紧紧箍在怀里,我看着他为我理好凌乱的发丝,拉过被血浸透的锦被,盖在我身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阿阮,别睡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你看,天都快亮了,我们回家。」
产婆抱着那个小小的、还在微弱啼哭的婴孩,颤巍巍地走上前:「大人......您看,是个小公子......」
我看见了,那是我用命换来的孩子。
可顾文翀,却像是没有听见。他低头,用自己的脸颊去贴我冰冷的脸,固执地喃喃自语:「阿阮,不闹了,好不好是我错了,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们不兼祧了,我们只要我们的孩子......你醒醒,看他一眼......」
我听着这些迟来的、可笑的忏悔,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抑的、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沉寂。柳氏一身素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痛,由婢女搀扶着,出现在门口。
「文翀......」她未语泪先流,声音里满是令人作呕的关切,「节哀顺变,弟妹她......她也是福薄。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顾家......还需要你。」
她说着,目光便落在了产婆怀里的婴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窃喜和贪婪。她装作慈母心肠,伸出手去,想要接过孩子:「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来,让大伯母抱抱......」
我冷冷地看着她的表演,看着她的指尖快要碰到我儿子的襁褓——
「滚!」
一声不似人声的、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顾文翀的喉咙里炸开。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再没有半分对柳氏的温情与欣赏,只剩下冰冷刺骨、如同要将人活剥生吞的杀意。
他挥手,狠狠打开了柳氏的手。我看着柳氏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门框上,满脸的惊骇与不可置信。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文翀,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肮脏的、让他恶心的仇人。
柳氏被那眼神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让她不寒而栗的房间。
而顾文翀,在吼出那一声后,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极致的悲痛中,一丝冰冷的理智,却像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
神医......紫河车......
那张仙风道骨的脸,那番故作高深的说辞,还有柳氏那蹊跷的生病......
他终于开始怀疑了。
「来人!」他猛地站起身,怀里依然紧紧抱着我,「封锁全城!把那个自称『云游神医』的骗子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