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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静。
你先出去。段修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丫鬟恭敬地退了出去。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其实,孩子还这么小,如果你不想回去,也可以留在侯府,侯府不缺你一口饭。
侯府自然不缺我一口饭。
但我垂眸,忽然想起那天,我去见梁嘉云的时候撞见了她在哭。
她那样端庄从容的人,哭的泣不成声,鬓发凌乱。
身边侍女不停安慰她:
小姐别哭了,他只是一时糊涂,迟早会回心转意的。
梁嘉云摇头:
战场刀剑无眼,我只担心他能不能活着回来。
她是在替可能上战场的段修霖担心。
我想悄悄离开,却还是被发现了。
梁嘉云擦干眼泪,又笑着拿出她亲手绣的孩子的小衣服送给我,嘱咐我照顾好自己。
我想,她真的很爱段修霖。
但只因为久久无子,便被逼着忍受这一切。
而她不但不嫉恨,反而待我这样和善。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发什么呆
段修霖不悦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神,摇了摇头。
老夫人已经替孩子找好了奶娘,夫人那么好,也一定会善待他的。
况且,他是侯府的公子,以后也是要当贵人的。
贵人怎么能有我这样身份卑微的娘呢
我早些离开,就是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但这些算计,我没有说出口。
想了想,我又道。
而且我的夫君还在家里等我,我要回去的。
话音落下后,是久久的寂静。
段修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一寸寸冷了下去。
是我糊涂了。
你这样愚昧,无知,又卑贱的女人,怎么配当我孩子的母亲。
记住你说的话,以后你和侯府,再无任何干系。
他抱着孩子起身,拂袖而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打了个寒颤。
原来,贵人发起怒来这样吓人。
说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往人心里扎。第二日,丫鬟奉段修霖的命令送我离开。
老夫人虽觉仓促,但也没有阻拦,只是又多给了些赏赐让我补身子。
马车依旧停在下人进出的角门,冷冷清清的。
梁嘉云听闻消息,匆匆而来。
怎么回事,你刚生产完,身子还虚弱着,侯爷怎么如此不近人情
我连忙摇头,是我自己想回去的。
她诧异地睁大眼。
其实我能看出来,侯爷对你有些不同,你留在侯府不好吗
我垂眸,我和侯爷,云泥之别。
何况,我是有夫之妇,我丈夫还在等我回去呢。
梁嘉云皱起了眉。
她说,能将妻子典给人家换银子的丈夫,有何值得你付出的
我面色一白。
她的话,比段修霖的刀捅的更痛。
痛的我不敢再想。
夫人,您是好人,一定要善待我的孩子。
我走了。
梁嘉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会当他是我的亲生孩子。
马车启程。
从平稳前行,到不断摇晃。
再停下时,四周已没了高门大户,入目的是破旧的院子。
杨文正在院子里等着。
马夫将我的行李搬到院子里便离开了。
杨文打开装着银子的箱子,眼前一亮。
他又抬头打量我,笑道,这人家对你很好嘛。
我捏着身上价值不菲的布料,一语不发。
杨文也没在意,将箱子搬到他的书房。
然后指了指井旁,去将我的衣衫洗干净,再准备晚饭吧。
我愣了,夫君,我尚在月子......
话还没说完,房门已被关上。
我站在原地良久,而后缓缓坐到了井边。
不知是我过惯了侯府的好日子,还是因为月子畏寒。
我只觉得井水冰冷刺骨,冻的我浑身发抖。
忍忍吧,从前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我麻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