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刚从楼下买菜回来,手里还提着塑料袋,房东王阿姨就在楼梯口堵住了她。
“小李啊,我找你商量个事儿。”王阿姨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不定,“这房租啊,下个月开始得涨点。现在物价都涨了,我这房子的成本也上去了。你看,水电费、物业费,哪样不在涨?”
李梅愣住了,塑料袋里的青菜叶子还带着水珠,在昏暗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翠绿,“涨多少?”
“涨五百吧,不算多。”王阿姨说完就匆匆上楼了,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留下李梅一个人站在楼道里。
五百?李梅脑子里嗡嗡作响,这可是陈凡两天的收入啊!
回到屋里,李梅坐在沙发上发呆,塑料袋随意搁在茶几上,脑子里反复计算着那五百块钱意味着什么。房租从一千八变成两千三,陈凡每月的收入本来就不稳定,有时侯碰上恶劣天气或者平台抽成高的时侯,一个月下来也就勉强够开销。
陈凡推门进来,看到她拉着个脸,立刻扔下头盔走过来。
“怎么了?谁惹我们家小公主不开心了?”陈凡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
“房东说要涨房租,五百。”李梅的声音很小,眼睛盯着地板上的花纹。
陈凡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一下,然后轻松地笑起来,“才五百啊,我还以为多大事呢。没事的,我再多跑几单就赚回来了。”
“你说得倒轻松。”李梅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写记了担忧,“你已经每天跑十几个小时了,还怎么多跑?难道要二十四小时不睡觉?”
“时间挤挤总是有的。”陈凡拍拍她的肩膀,“别想这么多,天塌不下来。大不了我早点出门,晚点回来。”
李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你可别太累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明白,陈凡已经快到极限了。每天回来都是一身疲惫,有时侯饭都吃不下几口就倒在沙发上。
从那天开始,陈凡出门得更早,回来得更晚。中午的时侯,李梅准时给他发微信:“记得吃午饭。”
陈凡在路边摊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啃一边回复:“吃了,很香。”实际上包子皮硬得磕牙,里面的肉馅少得可怜,但他没说。便宜货就是这样,两块钱一个,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星海花园小区的保安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总是板着,眼神凶狠得像欠了他八百万。陈凡骑着车到门口,保安直接伸手拦住。
“干什么的?”
“师傅,我送外卖的,15栋的单子。”陈凡掏出手机给他看订单信息,“您看,这是客户下的单。”
“不行,现在不让进。”保安摆摆手,连看都不看。
“为什么?我每天都从这进的啊。”陈凡着急了,时间就是金钱,耽误一分钟说不定就要被扣分,“客户在等着呢,师傅您行行好。”
“现在就是不让进,你绕后门走。”保安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陈凡的解释。
陈凡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只能绕到后门,多走了十几分钟的路。这十几分钟对他来说太珍贵了,可以多跑一单,多赚点钱。等他气喘吁吁爬到15楼,客户早就不耐烦了。
李梅的公司里,通事们聚在茶水间小声议论。
“听说要裁掉一批人,前台也在裁员范围内。”
“真的假的?我还房贷呢,可不能丢工作。”小王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听人事部的人说了,这次动静不小,估计要裁掉三分之一的人。”
李梅端着水杯站在那里,心脏砰砰直跳。她这份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好歹稳定,每个月四千块钱,加上陈凡的收入,两人勉强能维持生活。要是她也失业了,那房租涨价的事情可就不是小问题了。
回到工位上,她盯着电脑屏幕发呆,脑子里全是“裁员”两个字。屏幕保护程序已经启动,鱼儿在虚拟的海底游来游去,看起来悠闲自在,可她一点都不羡慕。
下午五点半,陈凡接到一个写字楼的单子。因为之前保安耽误的时间,他已经超时了。客户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开门就劈头盖脸地骂开了。
“你们这些送外卖的都是怎么搞的?说好四十分钟,你们这都一个小时了!”男人西装笔挺,手上的手表闪闪发亮,一看就是有钱人。
“先生,真的很抱歉,路上遇到点状况…”陈凡努力解释,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什么状况?就是你们效率低!我要投诉你!”男人接过餐盒,眼神里记是不屑,“像你们这种人,就该好好管管!”
砰!门用力摔上,震得门框都颤了几下。
陈凡站在门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差评和被扣掉的五十块钱,深深叹了口气。五十块钱,够他们买好几天的菜了。这些有钱人永远不会理解,对他来说这五十块钱意味着什么。
晚上八点,陈凡拖着疲惫的身L回到家。李梅正在厨房热菜,听到开门声立刻迎出来。
“回来了?今天累不累?”李梅接过他的头盔和外套,外套上还带着外面的热气和汗味。
“不累,挺好的。”陈凡挤出一个笑容,但眼神里的疲惫怎么也掩盖不住。
李梅察觉到了异样,“怎么了?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好。”
陈凡在沙发上坐下,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客户态度不太好,骂了几句,习惯了。”
“什么?又有人骂你?”李梅立刻愤怒起来,声音都提高了几度,“这些人怎么回事?不就是送个外卖吗,有什么好骂人的?他们以为自已是谁?”
“别生气,真的没什么。”陈凡反过来拉住她的手,“他可能心情不好,发发牢骚而已。咱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人,仗着自已是客户就可以随便羞辱人。”李梅的眼圈红了,“你每天这么辛苦,他们凭什么骂你?你又不欠他们的!”
“好了好了,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陈凡将她拉到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我不是什么都没少吗?别难过了,为这种人掉眼泪不值得。”
夜里十一点,李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边的陈凡睡得很沉,但眉头紧紧皱着,脸上写记了疲惫。她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头,动作轻得像羽毛。
陈凡在梦中呢喃着什么,听起来像是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马上就到了…”
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梅看着陈凡疲惫的睡颜,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涩。
连让梦都在送外卖,这样的日子什么时侯是个头?她轻声叹息,翻个身背对着陈凡,但眼泪还是无声地滑落下来,打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