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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过去,俞明安的日子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过。
陈淑媛和许春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女孩。
许春惜是长在荒野里的玫瑰,肆意生长,无所顾忌,永远坚忍勇敢。
陈淑媛不一样。
陈淑媛是老北平洋人街上花园里需要被园丁精心照顾的月季,少浇一次水都会立刻蔫下来,顺风顺水被捧着长大这么多年,陈淑媛的眼里几乎容不下任何沙子。
太累了。
俞明安经常会这么想。
在陈淑媛入学没多久,俞明安和陈淑媛就领了证,办了婚礼。
陈家父母当时还因为彩礼的数目而感到不满意,觉得亏待了自己的女儿,商量婚宴的饭桌上,俞家父母脸色一度难看到无以复加。
还是陈淑媛替俞家说话,明里暗里说那张看似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陈家父母才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最后的解决方案是陈家父母出了一倍半的嫁妆,一倍是明面上的嫁妆,半倍被并入了明面上的彩礼。
陈父也走了自己的关系给小夫妻俩分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楼房,这样的待遇几乎堪称优渥,现在分房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方便,按理说俞明安应该感激涕零。
因为俞明安顺利进了有铁饭碗的、人人羡慕的效益好的体制内,还娶了陈家如珠似玉的大小姐,仕途上有岳父帮扶,连分房这种事情都能力排众议拿到最好的。
可是俞明安总是很累。
所以,他就会更频繁的想起许春惜,想起和许春惜相处的点滴,想起许春惜的那些他曾经觉得可有可无的好。
婚后,俞母就搬进了小两口的婚房来照顾他们。
陈淑媛会因为俞母用不好新潮的洗衣机而大发雷霆,会因为洗衣服的时候将她的上衣和裙子放在一起洗而阴阳怪气,会觉得俞母做的饭不够精细,完全不合自己的口味,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俞母是做婆婆当长辈的人,却被儿媳这么百般挑剔,又得罪不起儿媳一家,生怕牵连到自己儿子,可想而知有多难受。
俞明安白天在单位里承受着不过就是有个好岳父的小白脸的风言风语,晚上要应对妻子和母亲之间的双重折磨,完全成了没有独立自主权的夹心饼干,像每一个中年男人一样深陷婆媳关系的泥沼。
俞母哭诉着自己养大俞明安有多不容易,陈淑媛娇气哒哒,练枪带棍的威胁俞明安在单位还想不想混了,信不信她现在就回娘家。
俞明安头痛欲裂。
再一次在单位办事出了点差错,又在茶水间听到同事们偷偷说自己坏话后,俞明安拖着疲倦的身体回了家。
家里又是一片低气压。
陈淑媛穿着丝绸睡裙,皱着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俞母在厨房忙活,抹着眼泪切菜。
俞明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甚至想立刻转身就走,却被眼尖的陈淑媛拉住。
俞明安,让你妈回家吧。
陈淑媛漂亮的脸蛋上已经没有刚结婚时的温柔,下巴微微昂起,是一个完全骄傲不容拒绝的姿态。
她今天把我阿姨从阿美莉卡刚带回来的羊毛衫洗了!我都说了不要乱动我的东西不要乱动我的东西,非不听!
动了就算了还没见识,那羊毛衫是能进洗衣机的吗,一下就缩水到小孩子衣服那么大了。
你知道那件衣服有多贵吗,我一次都没穿过!这不是糟践东西吗!
陈淑媛气不打一处来。
我跟你妈说了,你妈居然说让我赶紧生孩子,以后有了孩子这衣服不就能用上了吗,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吗——
当时结婚的时候你可是答应我爸妈的,等我大学毕业了我们再考虑生孩子的事,你妈这是什么意思啊,现在开始催着我生孩子是想怎样,不把我们陈家放在眼里,以为我们陈家没人了是不是!
俞明安我告诉你,我没法和你妈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你今天就把你妈送走,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