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网”作战指挥部（临时升级版——霸占了技术部一个小型闲置会议室，墙上贴满了乱七八糟的网络拓扑图、硬件成本清单和写着“延迟是狗屎！”、“成本！成本！成本！”的便利贴）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压锅。
齐小浩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面前三块并排的显示器。屏幕上，代表全国部署的二十个“伏羲网”边缘节点的状态灯，此刻像被集体掐住了脖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宕机**！
而且是大规模、同时段的宕机！就在“伏羲网”核心智能调度算法即将进行首次跨区域联调的关键时刻！
“浩哥！出事了！出大事了！”赵大鹏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刚刚接到五个城市的IDC（互联网数据中心）运维电话！说我们的节点服务器……集体抽风了！要么过热重启，要么直接死机！客户投诉电话快被打爆了！”
黎玥兜帽下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敲击键盘的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屏幕上瀑布般刷过各种监控数据和日志流。“不是外部攻击。节点流量在宕机前激增，但来源……混杂，像海量垃圾请求。内部硬件监控显示……CPU、内存占用瞬间飙到100%，然后过热保护或直接崩溃。”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像是……被自己人打了一记闷棍。”
“自己人？”柯文哲猛地抬起头，厚厚的眼镜片后是难以置信，“我的协议栈优化经过了严格压力测试！不可能产生这种自杀性负载！除非……除非节点接收到了异常数据包，触发了未知的极端情况！”
牛犇“哐当”一声把手里的万用表砸在桌上，满脸油污，眼神凶狠：“放屁！我的‘丐帮旗舰机’虽然是用二手件攒的，但每个节点我都亲自调校过散热和电源！满载烤机24小时都没事！怎么可能集体过热？肯定是有人搞鬼！动了我的散热策略或者BIOS设置！”
“冷静！都冷静！”齐小浩低吼一声，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他快速扫视着黎玥屏幕上滚动的日志，目光锁定在宕机前那一瞬间爆发的异常流量特征上——来源IP极其分散，协议看似正常TCP请求，但数据包大小和序列号……透着古怪。
“老K！”他猛地指向柯文哲，“你优化的那个基于卡尔曼滤波的动态窗口调整算法！是不是对特定序列号的、超大尺寸的ACK确认包（TCP协议中的确认数据包）特别敏感？会疯狂拉高发送窗口，试图填满预测的带宽？”
柯文哲一愣，随即脸色大变：“对！理论上……在预测带宽极高、RTT极低的情况下，如果收到大量超大ACK包，会被误判为网络极其通畅，瞬间把发送窗口顶到极限，导致数据洪流……但这需要非常精准的诱导攻击！谁会知道……”
“谁？”齐小浩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知道我们核心算法细节的‘自己人’呗！或者……有内鬼把测试参数泄露出去了！”他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气氛更加压抑。黎玥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兜帽下的眼神锐利如刀。
“浩哥！浩哥！”赵大鹏的手机又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更加灰败，“完了……林总……林总带着客户代表，还有腾云那边派来的‘技术交流’团，已经在来测试机房的路上！说是要观摩‘伏羲网’的首次联调……这……这怎么办啊？！”
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技术问题还没解决，后院就要起火，还要在死对头面前丢人现眼！
齐小浩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着屏幕上那一片刺眼的红色宕机警报，听着赵大鹏绝望的汇报，一股邪火直冲脑门。这他妈是技术故障？这分明是冲着把他齐小浩和“伏羲网”项目钉死在耻辱柱上来的！
“妈的！”他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想看我笑话？想给‘星链’献投名状？门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像一头被激怒的孤狼。
“夜莺！”他语速飞快地下令，“立刻！用你的最高权限，接管所有节点服务器的底层控制！绕过操作系统，直接写固件指令！第一，给我把CPU频率锁死在安全基线！第二，物理风扇转速给我拉到100%！别管噪音，先降温保命！第三，网络接口，进入‘只收不发’模式！除了我和你的控制指令，其他数据包一律丢弃！先止血！”
黎玥没有丝毫犹豫，手指在键盘上化为幻影：“接管中……指令写入……完成！节点进入‘冰冻’模式，拒绝服务，强制散热！”
“大牛！”齐小浩转向牛犇，“带上你的工具箱，跟着大鹏！立刻去离我们最近的IDC节点！物理检查！散热硅脂有没有被换？风扇电源线有没有被剪？BIOS设置有没有被篡改？特别是和温度墙、功耗墙相关的！给我一寸一寸地查！拍照录像留证据！”
“明白！老子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孩子’！”牛犇抄起工具箱，拽着赵大鹏就往外冲。
“老K！”齐小浩最后看向柯文哲，眼神凝重，“现在没时间找攻击源头了！我需要一个临时的‘解毒血清’！立刻修改你的动态窗口算法！加入强制限制器！不管预测带宽多高，发送窗口最大不能超过物理带宽的80%！再加一个异常ACK包识别规则，遇到超大ACK或者序列号异常的，直接忽略！先让系统活过来，能跑起来再说！粗糙点没关系，以后再优化！”
柯文哲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烁着被挑战激发的光芒：“明白！强制限流阀！异常ACK过滤！给我十分钟！不，八分钟！”
“好！”齐小浩环视剩下的人（其实就他和黎玥），“其他人（黎玥），监控所有节点状态，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我去……会会那帮看热闹的‘贵客’！”
他整理了一下那件皱巴巴的熊猫T恤，抹了把脸，努力挤出一个还算镇定的表情，推开会议室的门，大步流星地朝着测试机房的方向走去。背影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测试机房外。
林菲正陪着几位重要客户代表和腾云科技那个趾高气昂、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审视和讥诮的“技术交流”负责人雷斌（雷老虎的远房侄子）走向机房大门。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林副总，贵司这个‘伏羲网’项目，可是近来业界关注的焦点啊。”雷斌皮笑肉不笑地说，“用地面网络挑战卫星低延迟，这份魄力，实在令人‘钦佩’。不知道今天能否让我们开开眼界？”
林菲神色清冷，心中却焦虑万分。她刚刚收到齐小浩团队那边传来的紧急消息，知道出了大问题。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在关键时刻动用副总的权威强行终止演示，哪怕丢脸也要保住核心机密。但当她看到齐小浩从走廊那头大步走来，虽然头发凌乱、眼圈发黑，但眼神里那股熟悉的、混不吝的倔强和一丝……狡黠？时，她紧绷的心弦莫名地松了一丝。
“雷经理过奖，小项目，还在摸索阶段。”林菲语气平淡，目光却落在了走过来的齐小浩身上。
“哟！齐工！久仰大名！”雷斌看到齐小浩，笑容更加“热情”，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听说‘伏羲网’今天联调？我们可是特意来取经学习的！齐工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齐小浩走到近前，无视雷斌伸过来的手，直接对着林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声音洪亮得有点刻意：“林总！您来啦？正好！设备预热完毕，就等您一声令下开始‘表演’了！绝对精彩！”
他故意把“表演”二字咬得很重。
林菲看着他强撑的镇定和眼底深处的血丝，心中微动。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开始吧。”
一行人走进宽敞明亮的测试机房。巨大的监控屏幕上，本该展示“伏羲网”节点状态和实时数据流的区域……一片漆黑！
雷斌和他带来的腾云工程师们脸上瞬间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果然如此”的表情。客户代表们也面面相觑，露出失望和疑惑。
“齐工，这……”雷斌拖长了声音，故作惊讶，“设备……还没开机？”
齐小浩心里骂娘，脸上却笑嘻嘻，对着耳麦吼道：“老K！‘血清’打好了没？夜莺！‘冰冻’解除！点火！启动！”
他话音刚落！
监控屏幕猛地亮起！代表二十个边缘节点的状态灯……依旧是刺眼的红色！**宕机**状态！
雷斌嘴角的讥笑几乎要溢出来。林菲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时刻！
监控屏幕上，代表节点状态的红色灯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一个接一个，顽强地、缓慢地……由红转黄（启动中），再由黄……跳成了稳定的绿色！
**在线！**
虽然状态显示还有些波动，但二十个节点，全部在线了！
紧接着，数据流开始涌动！核心的智能调度算法启动，屏幕上代表数据包传输路径的线条开始闪烁，连接起各个节点！
“成了！！”耳机里传来柯文哲压抑着兴奋的低吼，“强制限流生效！异常ACK被过滤！流量恢复正常！延迟……延迟数据开始稳定输出！”
齐小浩心中巨石落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转过身，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甚至带着点欠揍的笑容，对着雷斌和一众目瞪口呆的“观众”摊手：
“哎呀，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咱们这‘伏羲网’啊，比较有个性，启动前得先做个‘热身操’，预热时间长了点。不过嘛……”他指着屏幕上开始趋于稳定的延迟数值，那数值虽然还未达到理想状态，但已经远低于传统互联网，并且还在稳步下降，“好饭不怕晚！各位请看，这延迟，这稳定性，是不是有点那味儿了？跟天上的‘星星’比，咱这接地气的‘地网’，也不遑多让嘛！”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十几分钟只是一次普通的设备自检。
雷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阴沉地盯着屏幕上那实实在在的数据流和不断优化的延迟曲线，再也说不出嘲讽的话。客户代表们则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低声交谈起来。
林菲看着那个站在屏幕前，用最“骚包”的姿态化解了一场巨大危机的背影，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她悄悄走到旁边的控制台，拿起一个一次性纸杯，从旁边一个不起眼的保温壶里倒了满满一杯热气腾腾、香气浓郁的黑咖啡。
当齐小浩口干舌燥、肾上腺素退去感到一阵虚脱时，一杯温热的咖啡被无声地递到了他的手边。
他诧异地转头，看到林菲清冷的侧脸。她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仿佛只是随手为之。但齐小浩清晰地闻到了那咖啡的香气——是他平时在办公室喝的最便宜的速溶牌子，但此刻闻起来，却比任何顶级咖啡豆都香醇。
他接过咖啡，指尖不经意触碰到林菲微凉的手指，心头猛地一跳。他低头喝了一大口，苦涩中带着熟悉的廉价甜味，却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紧张。
“谢了，林总。”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温柔？
林菲依旧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但耳根在灯光下似乎又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危机暂时解除，“伏羲网”在强敌环伺下完成了惊险的首秀。但齐小浩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那个隐藏在暗处、差点让整个项目崩盘的“内鬼”或“黑手”，就像一根毒刺，必须尽快拔除！他端着那杯廉价的速溶咖啡，看着屏幕上稳定运行的“伏羲网”，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而在机房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负责设备调试的工程师，趁着没人注意，快速删除了手机里一条刚收到的加密信息：
【第一阶段‘压力测试’失败。目标反应迅速，应对有效。启动第二阶段方案：节点物理层干扰。指令已下达。】
他删掉信息，若无其事地继续调试，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