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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顾一铭正躺在病床上,像一截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木。
我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耳边还回荡着医生的话:
急性胃出血,失血性休克,胃黏膜大面积糜烂,有长期空腹摄入刺激性物质(包括高浓度酒精和不明药物)的痕迹。
医生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深度抑郁伴随急性应激障碍,有明确的自毁倾向。初步判断,是过量服用安眠药后引发的剧烈呕吐和消化道损伤,他不想活了。
我看着床上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连呼吸都微弱到难以察觉的男人。
只觉反胃。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顾一铭的私人律师,陈律师。
苏小姐,顾先生在入院前,委托我处理一些事务。
他将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遗嘱(草拟稿)》。
陈律师:顾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他发生不测。他名下所有个人资产,包括顾氏集团他持有的、未被冻结的那部分股份,以及几处个人房产和投资,全部指定由您继承。他已经签署了初步意向,只等......
陈律师顿了顿,看了一眼病床上毫无知觉的顾一铭,正式生效。
荒谬!可笑!恶心!
他以为他是谁
演完一出轰轰烈烈的追妻火葬场。
把自己烧成灰烬还不够
临了,还用这种方式,把我和他那永远地、强制性地捆绑在一起
呵,陈律师,他是不是还觉得,这是他最后的、最伟大的‘深情’用他的死,用他剩下这点破铜烂铁,给我扣上一顶永远摘不掉的‘未亡人’帽子让我这辈子想起他,都得带着他‘慷慨’施舍的枷锁
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嘣地一声,断了。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顾一铭那张惨白、毫无知觉的脸。
顾一铭,你给我听清楚!你少来这套!
我的声音里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我的语速越来越快,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我告诉你!顾一铭!你想死,那是你的事!你爱死哪儿死哪儿!别死在我面前!别用你的死来恶心我!更别想用你那堆垃圾遗产来玷污我的生活!你的钱,你的股份,你的一切!我不稀罕!
病床上,顾一铭依旧毫无反应。
只有氧气面罩上那微弱的白雾,证明他还残存着一丝生命体征。
愤怒过后,我像是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目光空洞地转向病房门口。
陈律师,等他醒了,或者,如果他还能醒的话。告诉他,他的死活,他的东西,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说完,我不再停留。
走出了这间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