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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谢燕黎番外(1)
我从不信什么真爱,也不信无缘无故的好。
这源于我的母亲给我留下的阴影。
在我出生那年,谢家遭遇巨变,她为了攀附富贵,差点亲手将我父亲送进监狱。
幸好,我父亲技高一筹,绝地翻盘。
从那天起我就明白,婚姻是交易,感情是筹码,真心更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我大学毕业就接手了家业。
商场如战场,我只信奉胜者为王。
沈决是我的老对手,我连续三次从他嘴边抢走了价值数十亿的大单,彻底断了他公司上市的路。
我踩着他,让谢氏站上了新的高峰。
我知道他恨我入骨,但我没想到他会直接要我的命。
那次我独自去邻市勘察项目,在盘山路上,刹车失灵了。
我心里一沉,知道中了沈决的计。
前方路口,一辆重型卡车横冲直撞而来,封死了我所有的去路。
电光石火间,我猛打方向盘,撞开护栏,连人带车滚下了山崖。
在半空中,我踹开车门,跳了出去。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再醒来时,我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带着阳光味道的旧棉被。
浑身的骨头像被拆散了重组一样,疼得钻心。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走进来。
她看到我睁眼,惊喜地叫了一声。
你醒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冰冷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很瘦,皮肤是常年日晒的小麦色,但一双眼睛很亮,像山涧里的清泉。
这就是虞真。
一个我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
她好像没察觉到我的警惕,把手里的碗递到我嘴边,用勺子小心地吹了吹。
你昏迷三天了,肯定饿了,我给你熬了粥,你喝点吧。
只不过是一碗普通的,但熬得很烂,米油的香气扑鼻而来,很有食欲。
我没有张嘴,冷冷地问:你是谁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我叫虞真,前几天在山脚下发现的你。
你想要什么我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又直接。
我不信什么巧合,更不信什么善意。
这个荒山野岭突然出现的女人,对我这般精心照顾,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图我的钱。
要么,有人想用另一种方式折磨我、算计我。
她端着碗的手僵在半空,面上有几分茫然。
我......我没想要什么,我看你伤得很重,总不能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
在我长大的那个世界里,落井下石才是常态。
和她相处的日子里,她把什么都紧着我用,给我喝白米粥,自己却吃着糠拌饭。
她为了给我买药,卖掉了自己养了很久的几只鸡。
她对我越好,我心里的怀疑就越深。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看着她为我清洗伤口时专注又心疼的眼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演得真好。
沈决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顶级的演员
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是,我住了下来,决定陪她演下去。
我决定装失忆,隐藏自己的来历。
我没想到我说什么,她都信了。
那双清泉般的眼睛里,先是惊讶,然后涌起浓浓的同情。
没关系,她轻声安慰我,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养好伤最重要。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一个月了。
我像个废人一样,每天的任务就是躺着,或者坐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下。
而虞真,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
天不亮就起床,喂鸡,下地,回来给我熬粥,换药,清洗伤口。
我冷眼看着,等着她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她在米粥里下药没有。
她趁我睡着翻我口袋没有。
她旁敲侧击打探我的来历也没有。
她甚至没跟我提过一个钱字。
这一个月,她给我花销了不少,却没主动向我讨要过任何东西。
这天午后,太阳毒得很,蝉鸣声聒噪得让人心烦。
虞真把我安顿在大槐树下的竹躺椅上,又给我递来一碗晾好的绿豆汤。
你在这儿歇着,凉快,我去把地里那点活儿干完。
我嗯了一声,看着她戴上草帽,扛着锄头走向不远处的菜地。
那片地不大,种着些青菜和玉米。
她弯下腰,一下,一下,锄头利落地翻开泥土。阳光直挺挺地照在她单薄的背上,汗水很快浸湿了她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
我躺在阴凉里,喝着冰凉的绿豆汤。
她在那片热浪里,汗流浃背。
总觉得哪里不对。
按理说,如果她是沈决派来的演员,这场戏的剧本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想方设法地讨好我,奉承我,让我对她产生依赖和信任,然后才能图穷匕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我当个祖宗一样供着,自己却去做最苦最累的活。
这不合逻辑。
我看着她额角的汗珠滚下来,砸进干裂的泥土里。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
她听见脚步声,直起腰,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汗,诧异地看着我。
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晒着了
我没说话,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锄头上,伸出手。
我来帮你。
这三个字说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你伤还没好呢,快回去歇着!
皮外伤,已经结痂了。我坚持着,试图去拿那把锄头。
那也不行!她急了,把锄头往身后一藏,你这细皮嫩肉的,哪干过这个快回去,地马上就锄完了,听话。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干净,修长,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
在过去二十多年里,这双手只用来签过价值上亿的合同,敲过键盘,或者端过酒杯,确实没做过这些农活。
我又看了看她的手。
骨节有些粗大,掌心和指腹布满厚茧,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掉的泥土。
就是这双手,给我熬粥,为我洗衣,替我清洗那些狰狞的伤口。
她见我没动,以为我不高兴了,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哄劝的意味。
真的快好了,你回去坐着,我马上就来,等会儿给你做南瓜饼吃,好不好
我喉咙有些发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回了树荫下。
她长舒了一口气,又埋头干了起来。
我重新躺下,闭上眼。
耳边是她锄头一下下凿进土里的声音,规律,沉闷,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在执掌谢氏的那些年里,我的神经永远紧绷,不是在算计别人,就是在提防被算计。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
可在这里,在这我却过得很舒坦。
我从来都没意识到,原来生活可以这么悠闲过。
这比沈决的任何阴谋,都让我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