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手指还没离开电动车电门，车座下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咔嗒声，像是有颗生锈的螺丝在拼命往外顶。他皱着眉调整坐姿，车把却猛地往左侧偏，橡胶套上的裂纹渗出淡绿色粘液，滴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
“往南拐！快！”
一个嘶哑的金属音从车头喇叭里挤出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那三个灰皮杂碎在巷口架了电网！”
林默瞳孔骤缩，昨晚追他的蚀骨者还没罢休。他猛地拧动车把，电动车轮胎在柏油路上划出半米长的黑痕，堪堪避开巷口那道肉眼难辨的蓝色电网。后视镜里，三个穿连帽衫的身影正站在路灯下，其中一人抬起的手腕泛着灰绿色，指甲缝里还嵌着昨晚的铁锈。
“妈的，这破车早不坏晚不坏。”
林默低声咒骂，却听见车座底下传来委屈的嘟囔：“要不是你昨天把我往广告牌上撞，我至于电路松动吗？”
他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这是他三年前从废品站淘来的二手电动车，挡风板裂了道缝，车筐底焊着块变形的铁片，卖车的老头说这是
“战场下来的功臣”。过去三年，它只会在刹车时发出惨叫，从没出过这种幺蛾子。
“你是谁？”林默的手缓缓伸向口袋，动作沉稳而坚定，仿佛在触摸一件无比重要的物品。然而，当他的指腹触及那片温热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昨晚的那枚青铜吊坠，不知何时竟已悄然嵌入了车把的橡胶套中，其藤蔓纹路如灵动的蛇，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攀爬。。
“少废话，坐稳了！”他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我耳边炸响，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身体猛地向前一冲，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死死地按在了座位上。
与此同时，电动车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突然如脱缰野马般狂奔起来。仪表盘上的指针像是发了疯似的，疯狂地逆时针转动着，仿佛要冲破表盘的束缚。
伴随着车速的骤增，电动车的塑料外壳也开始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不堪重负一般。紧接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塑料外壳竟然像鳞片一样层层翘起，露出了里面闪着电火花的线路！
“他们放了蚀骨虫，再不快走你的脊椎就要被啃空了！”他的声音在风中呼啸，带着一丝惊恐和急迫。
林默这才发现裤腿上沾着几粒芝麻大的绿虫，正往布料里钻。他刚要伸手去拍，车筐里的空矿泉水瓶突然自己立起来，瓶口对准虫子喷出股白雾。绿虫瞬间化作黑色粉末，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烧焦的杏仁味。
“谢了。”
他闷声说，却听见电动车发出嗤笑：“谢我？当年要不是你把半瓶可乐倒进我电瓶，我至于现在连个像样的防御系统都没有？”
林默的脸有点发烫。那是他刚买这车时干的蠢事，以为往电瓶里灌饮料能跑得更快。此刻车座突然升高三厘米，靠背弹出块钢板，正好挡住从楼顶扔下来的三角铁
——
三个蚀骨者已经追上来了，最前面那个的连帽衫被风吹开，脖颈处的皮肤像腐烂的树皮般剥落。
“直走第三个路口左转，找老陈修修我这破电路。”
电动车突然减速，前灯开始有节奏地闪烁，“那老头看着凶，其实藏着套声波发生器，能镇住蚀骨虫。”
林默没问它怎么知道这些。从昨晚听见保温袋说话开始，他的世界观就已经碎成了渣。电动车在车流里灵活地穿梭，车铃自己按得叮当作响，把挡路的自行车都逼到了路边。路过五金店时，他看见橱窗里的扳手正拼命敲打玻璃，口型像是在喊
“危险”。
“别看了，那是老陈的伙计在报信。”
电动车突然拐进条窄巷，两侧的垃圾桶纷纷往外倒馊水，在身后形成道绿色屏障，“他孙女去年被蚀骨者拐走了，现在见着灰皮就眼红。”
巷尾的修车铺挂着块褪色的招牌，“老陈修车”
四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穿蓝色工装的老头正蹲在门口敲一辆二八自行车，车链突然自己绷直，在他手边围成个圈。老头抬头看见林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丝精光，手里的扳手
“当啷”
掉在地上。
“第七个？”
老头的声音像砂纸磨铁块，“你这车……
倒是比上次见时精神多了。”
“它说话了。”
林默盯着老头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正抚摸着电动车裂掉的挡风板，动作温柔得像在摸婴儿的脸。
“废话，它当年可是守夜人联盟的功勋战车。”
老陈从工具箱里掏出个金属瓶，往电动车充电口倒了半瓶银灰色液体，“要不是五年前那场混战，它至于被拆得只剩个壳子？”
突然间，电动车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烈撞击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车把上悬挂的青铜吊坠也开始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激活。
林默紧紧握住车把，努力保持平衡，同时惊讶地看着青铜吊坠。他注意到吊坠上原本清晰的藤蔓纹路，此刻竟然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血丝，这些血丝顺着吊坠的表面流淌，最终在车座上汇聚成了一幅模糊的地图。
林默定睛一看，发现这幅地图竟然是城西废品站的地形！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地图上有一个红点正在疯狂闪烁，仿佛在向他传递某种重要的信息。
“母巢在那儿。”
老陈往烟斗里塞着烟丝，打火机自己跳起来点燃火苗，“蚀骨者靠母巢传送，不端掉那儿，你这辈子别想安生。”
林默的手指抠进车座裂缝，突然听见里屋传来响动。身穿灰色
t
恤的年轻人端着茶杯出来，袖口卷到肘部，小臂内侧有片青黑色的纹身，形状和昨晚广告牌上的锈迹一模一样。
“陈叔，这是你朋友？”
年轻人笑起来时，犬齿比常人尖了半分。
老陈的烟斗
“啪”
地掉在地上：“小伟，你不是请假回家了吗？”
被称作小伟的年轻人没回答，茶杯突然在他手里炸开，碎片像刀片般朝林默飞来。电动车的车筐瞬间翻折，挡在他身前，碎片嵌进铁皮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小伟的脸在刹那间扭曲，皮肤下凸起无数蠕动的青筋，手指变成灰绿色的利爪。
“抓到你了……
第七个觉醒者……”
他的喉咙里发出嘶嘶声，像漏气的风箱。
“孽障！”
老陈抄起地上的钢管，车铺里的扳手螺丝刀突然全飞了起来，在他身后组成面金属墙，“我就觉得你最近不对劲，原来早就被母巢寄生了！”
钢管砸在小伟背上发出闷响，却被他皮肤下凸起的硬壳弹开。林默趁机跨上电动车，却听见车座传来焦急的喊：“别跑！老陈对付不了他！”
他刚要拧动车把，就看见小伟的利爪刺穿了老陈的肩膀。老头闷哼一声，反手将钢管捅进小伟的肚子，绿色粘液溅了他满脸。那些飞舞的金属工具突然加速，像暴雨般砸在小伟身上，却被他用手臂挡住
——
他的胳膊已经变成了覆盖着鳞片的硬壳。
“用吊坠！”
电动车的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响，“把血滴在我车把上！”
林默没犹豫，抓起美工刀在指尖划了道口子。血珠落在青铜吊坠上的瞬间，藤蔓纹路突然亮起红光，顺着车把蔓延到整个车身。电动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车座底下弹出排金属尖刺，车筐里的铁皮突然展开，变成面刻满符文的盾牌。
“这才对嘛……”
电动车的声音里带着解脱，“三年了，总算能正经开次大了！”
它猛地冲向小伟，车前轮化作高速旋转的锯齿，在对方腿上撕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小伟发出凄厉的惨叫，绿色血液溅在地上冒起白烟。老陈趁机抽出腰间的短刀，捅进他脖子上的鳞片缝隙。
“快走！去废品站！”
老陈捂着流血的肩膀喊道，手里的短刀突然自己飞向林默，“这是声波匕首，能切开母巢的外壳！”
电动车已经载着林默冲出巷口，林默回头时，看见老陈正背对着他，车铺里的金属工具全浮在半空，像片闪着寒光的乌云。小伟倒在地上的身体正在融化，绿色粘液里钻出无数细小的虫子，却被那些金属工具绞成了粉末。
“那老头年轻时是守夜人联盟的机械师。”
电动车的速度慢了些，车把上的血迹正在凝固，“五年前联盟内乱，他带着我逃出来，把我拆得只剩个空壳才敢去废品站。”
林默摸着车把上的青铜吊坠，突然想起昨晚保温袋说的
“第七个觉醒者”。他低头看向仪表盘，那些红光还没褪去，在塑料壳上组成行歪歪扭扭的字：“母巢里有你妹妹的气息。”
他的心脏骤然缩紧。林瑶失踪那年才十二岁，警察说她可能被拐去了外地，只有他记得妹妹失踪前，手里攥着块和青铜吊坠相似的碎片。
“你怎么知道……”
“我当年在联盟仓库待过，见过她的档案。”
电动车的声音低沉下来，“她的异能是空间折叠，母巢需要这种能力来稳定传送通道。”
林默的指关节捏得发白。车筐里的声波匕首正在发烫，青铜吊坠的红光映着他的脸，把眼底的戾气照得一清二楚。前方的路牌突然自己翻转，指向城西的方向，路牌背面刻着行小字：“小心守夜人，他们里也有蚀骨者的内鬼。”
“那是谁写的？”
林默问。
电动车沉默了片刻，车把突然往右侧偏，避开辆逆行的卡车：“还能有谁，你那躺在外卖箱里装死的保温袋呗。”
林默猛地低头，看见保温袋正从箱缝里露出个角，袋口的褶皱微微颤动，像是在点头。他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这袋子往他口袋里塞了块薄荷糖
——
现在那糖纸正贴在车把上，挡住了根即将断裂的电线。
废品站的铁皮大门在三百米外就看得清楚，锈迹斑斑的围栏上缠着无数废弃自行车，车链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
堆成小山的汽车残骸中央，有个不断蠕动的灰绿色肉球，表面布满血管状的凸起，正随着呼吸收缩膨胀。
“那就是母巢。”
电动车的声音带着忌惮，“看见那些嵌在上面的车牌了吗？都是被它吞噬的异能者的法器。”
林默的目光落在母巢顶端那块变形的车牌上，号码和他电动车的车牌号只差最后一位。他摸了摸车把上的青铜吊坠，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苏醒。
“准备好了吗？”
电动车的轮胎开始发烫，金属轮毂泛着红光，“等会儿我撞开外层硬壳，你用匕首刺中间那根白色的管子
——
那是它的能量核心。”
保温袋突然从外卖箱里滚出来，袋口敞开着，露出里面半融化的饭团。它在车筐里抖了抖，发出细弱的声音：“小心……
母巢里有守夜人的叛徒……”
林默抬头看向废品站，阳光正好照在母巢旁边的起重机上。驾驶舱里坐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正举着望远镜朝这边看。当他的目光与林默对上时，突然抬起手，对着母巢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
那些覆盖在母巢表面的血管，瞬间亮起刺眼的绿光。
“是赵刚！”
电动车的喇叭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异常管理局那个老狐狸！他果然和蚀骨者勾结了！”
林默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个昨天还警告他
“异能者没好下场”
的异常管理局特工，此刻正站在起重机驾驶舱门口，手里把玩着块银色的金属片
——
和老陈给的声波匕首一模一样。
母巢突然剧烈收缩，表面裂开无数道缝隙，涌出密密麻麻的蚀骨虫。它们像绿色潮水般朝这边涌来，最前面的已经爬上了电动车的轮胎。林默握紧手里的匕首，看着青铜吊坠的红光越来越亮，突然听见电动车发出声怒吼：
“妈的，今天就算报废，也得拉这群杂碎垫背！”
它猛地加速，车把上的青铜吊坠飞起来，悬在林默眼前。藤蔓纹路里渗出的血丝在空中组成个复杂的符号，蚀骨虫接触到符号边缘的瞬间，就像被点燃的汽油般燃烧起来。林默迎着绿色的虫潮冲过去，突然明白老陈说的
“战场下来的功臣”
是什么意思
——
这辆破电动车的每道划痕里，都藏着没说出口的故事。
车筐里的保温袋突然鼓起，像只被吹满气的气球。林默知道，它又要释放低温场了。而他口袋里的美工刀，正随着母巢的脉动轻轻震颤，仿佛也在等待着出鞘的时刻。
距离母巢还有五十米，赵刚在起重机上举起了枪。林默的目光越过虫潮，落在母巢顶端那块变形的车牌上
——
他突然认出，那上面的凹痕，和自己电动车挡风板上的裂缝一模一样。
“坐稳了！”
电动车发出最后的咆哮，“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