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动静太大,整个病房的人,连带着走廊上路过的,全被吸引过来了,门口瞬间堵满了看热闹的脑袋。
王秀兰先是一愣,随即那火气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
“你个小畜生,你还有脸哭?你害的我家福海入赘,害的我住院!”
“你个黑了心肝的扫把星,我怎么捡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余文山头埋得更低了,肩膀还一耸一耸的,像是强忍着哭:“妈!我知道您心里恨我!都是我不好!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
“我知道您心疼福海,怪我昨晚喝多了没看住他,让他…让他犯了糊涂!”
“可福海是您亲儿子,我也是您养大的儿子啊!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还真挂着两行鳄鱼的眼泪,眼神那叫一个真诚悔恨:
“妈!您别气坏了身子!儿子想明白了!这事儿,我去顶!”
“不就是福海偷看了金凤姐吗?我去认!我去刘寡妇家入赘!我去给她当男人!把福海换回来!”
“爸不是说了吗?咱家就指着福海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我不能让他毁在寡妇手里!”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孝子贤孙模样的余文山。
“哎哟喂!这孩子…孝心可嘉啊!当妈的也不能太偏心眼儿吧?”
“老姐姐,你消消气,你大儿子这不是知错了吗?还要替小儿子顶缸呢!”
“就是就是,多好的孩子,知错能改!”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看向王秀兰的眼神都带上了点不赞同。
王秀兰被他这出整懵了,一时忘了撒泼,喘着粗气瞪着他。
余文山趁机往前跪爬两步,把那罐子鸡汤高高举过头顶,声音悲切:
“妈!您身体要紧!儿子特意去国营饭店给您熬的鸡汤,最补了!您快趁热喝了!”
“喝完鸡汤,儿子这就去刘金凤家!把福海弟弟换回来!我去顶这个罪!我去娶那个寡妇!”
“不就是偷看了寡妇洗澡吗?我去认!流氓罪,我去蹲!花生米,我去吃!”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拔得老高,字字泣血:
“爸!妈!我知道你们从小就嫌我!好东西都给福海,破衣裳烂鞋才轮到我!为了福海当工人,你们要我一颗腰子,我也给!”
“我的命是你们给的!别说一颗腰子,两条命都给你们!只要你们能过好!只要福海能有前程!”
“我愿意为这个家付出一切!包括我的命啊!”
他眼神真挚得能掐出水来。
王秀兰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又背过去!
她看着余文山那张诚恳的脸,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小畜生肯定憋着坏水!这汤里肯定有鬼!
王秀兰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余文山:“你…你个小畜生…你少在这装蒜!你安的什么心…”
“妈!”余文山猛地打断她,一脸受伤和难以置信:“我都愿意替弟弟去坐牢了!您还不信我?”
他往前又跪行一步,把鸡汤罐子几乎怼到王秀兰鼻子底下,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妈!您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是不是真觉得我就该被你们榨干骨髓,连条狗都不如?”
“这鸡汤您要是不喝…就是真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他作势就要把鸡汤往地上摔。
“别!”旁边一个大妈看不下去了,一把拦住:“小伙子,别冲动!你妈就是一时气话!”
“老姐姐!你看孩子都这样了!心诚着呢!快喝口汤吧,别寒了孩子的心!”
“就是!这么好的儿子,打着灯笼都难找!”
“快喝吧!孩子一片心意!”
众人七嘴八舌,句句都在逼王秀兰。
王秀兰被架在火上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不喝?明天整个县城都得骂她是个狠心刻薄、逼死养子的老妖婆!
喝?谁知道这小畜生搞了什么鬼!
可现在,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的,她脸上都快挂不住了。
管他呢!
这小畜生总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下毒吧?
她心一横,牙一咬,接过瓦罐,也顾不得烫,咕咚咕咚就灌了几大口下去!
温热的鸡汤下肚,味道是挺鲜。
可没一会儿,她就觉得眼皮子发沉,脑袋晕晕乎乎的像灌了铅。
余文山这才抹了把脸,红着眼圈,对着四周作揖:“谢谢!谢谢各位街坊邻居叔叔婶子!我妈刚醒,身子还虚,让她好好歇歇吧!大家都回吧,谢谢了!”
看热闹的见没啥大戏了,又劝了王秀兰几句想开点、儿子懂事之类的话,也就三三两两地散了。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隔壁病床一个老头轻微的鼾声。
王秀兰靠在床头,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眼皮沉得跟挂了秤砣似的。
很快就只剩下粗重的鼾声,彻底睡死过去,跟头死猪没啥两样。
余文山脸上的悲切和悔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碴子一样的冷笑。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昏睡的王秀兰。
“老虔婆,睡得挺香啊?”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骨的恨意。
“上辈子,你们一家子吸血鬼,合起伙来坑老子,骗老子签了那狗屁自愿书,活生生摘了老子一颗腰子,就为了给你那宝贝疙瘩换个前程!”
“这辈子,老子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他眼神一厉,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正是昨晚从家里翻出来的那份空白《肾脏自愿捐赠同意书》!
又摸出一小盒印泥。
“老虔婆,借你爪子用用。”
余文山抓起王秀兰软绵绵、毫无知觉的右手,先在她食指上狠狠抹了一层红印泥。
然后啪啪两声,在那两份文件落“捐赠人签名及指印的地方,结结实实地按上了两个鲜红刺目的指模!
指模旁边,他捏着铅笔,模仿着王秀兰那跟鸡爪子刨出来似的笔迹,飞快地签上了王秀兰三个字。
“搞定!”
看着那伪造得足以乱真的签名和指印,余文山满意地把两张纸折好,小心地贴身藏起。
上辈子被按着签这玩意儿的感觉,他记得清清楚楚!
今天,原样奉还!
余文山最后看了一眼睡得人事不省的王秀兰,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
刚走到医院大门口,清晨的冷风一吹,他脚步猛地一顿。
“妈的,差点忘了!”他一拍脑门,又转身折了回去。
直接奔着药房窗口就去了。
北疆那鬼地方,缺医少药的,头疼脑热都麻烦。
这现成的妈摆在这儿,不用白不用
药房窗口的护士正打着哈欠,余文山敲了敲玻璃:“同志,开药!”
他直奔药房窗口,扯着嗓子就喊:“同志!给我妈王秀兰拿药!要最好的!最贵的!多拿点!”
“同志,我妈身子骨弱,刚受了刺激,得多补补!人参养荣丸?来十盒!”
“阿司匹林?来二十瓶!”
“云南白药?安宫牛黄丸?各自来五瓶!那个保险子单独装好!”
“绷带、纱布、碘酒、紫药水、红药水…每样都来十份儿!”
“还有那个…对,盘尼西林!有吗?给我来五支!不,十支!贵不怕,只要能救命!”
他专挑金贵、常用、能放得住的药品,点了一大堆,跟不要钱似的。
那气势,活像个不差钱的孝子贤孙。
护士听得直咂舌:“同志,这…这量也太大了,而且安宫牛黄丸可金贵…”
余文山一脸焦急加诚恳。
“我妈都躺病床上了!人命关天!钱算个屁!先记账!记王秀兰的账上!等她出院一起结算!”
“赶紧的!耽误了我妈的病,你们负得起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