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还真把药房的人唬住了。
想想也是,儿子给妈拿药,天经地义,何况人还住着院呢。
挂账,跑不了。
很快,一大堆瓶瓶罐罐、纸盒药包,堆满了小半个窗口台面。
余文山脱下外套,一股脑全兜起来,打了个大包袱,沉甸甸地挎在肩上。
“谢了啊同志!”他咧嘴一笑,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得像是要去赶集。
背后传来护士小声的嘀咕:“真够舍得的…这得不少钱…”
余文山心里冷笑:舍得?老子当然舍得!
反正挂的是老虔婆的账!到时候出院,够余满仓那老棺材瓤子喝一壶的!
这些药,在乡下可是硬通货!
他扛着药包袱,头也不回地冲出医院大门,彻底把这片恶心地界甩在了身后。
按照前世模糊的记忆,余文山七拐八绕,穿过了大半个县城,来到了城西一片格外肃静的街区。
这里的院墙都比别处高些,门口还有持枪站岗的卫兵。
军区大院!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激动,整了整衣领,朝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格外气派的大院门口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门口挎着五六半的卫兵警惕地拦住了他,眼神锐利。
余文山停下脚步,脸上挤出点憨厚又带着点焦急的笑容:“同志您好!我找李干事!有急事!关于…关于他之前托人打听的那个…肾源的事!有消息了!”
那卫兵一听肾源两个字,脸色红梅一变,上下打量了余文山几眼,低声道:“等着!”
转身快步进了旁边的岗亭打电话。
没两分钟,一个穿着四个兜干部服的男人脚步匆匆地从院里走了出来,脸色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和紧张。
正是前世那个负责给老爷子找肾源的李干事!
“有消息了?”李干事走到余文山面前,压低声音急促地问。
余文山左右看看,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李干事,幸不辱命。人找到了,自愿的,家里穷,条件都谈妥了。”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张还带着体温的《肾脏自愿捐赠同意书》,递了过去。
李干事一把接过,借着门口的光线,飞快地扫视着上面的内容。
当看到王秀兰那三个歪扭的签名和鲜红刺目的指印时,他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狂喜!
“好!好!太好了!”李干事激动得手都有些抖,紧紧攥着那张纸,仿佛攥着老爷子的命:“小伙子!你…你立了大功了!老爷子有救了!”
“你有什么要求?工作名额?还是钱?只要我们能办到,你尽管开口!”
余文山心里门儿清,工作名额固然好,但绑在这地方,哪有去北大荒广阔天地抢毛熊娘们儿自在?
他脸上露出一个朴实又带着点崇高理想的笑容,挺直了腰板:
“李干事,您太客气了!能为老爷子这样的大英雄尽点力,是我的福分!我不要工作名额!”
“我响应号召,报名去北大荒了!知识青年下乡,建设祖国边疆,那是无上光荣!名额,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李干事一听,肃然起敬!
这年头,放着唾手可得的好工作不要,主动要求去最艰苦的地方,这思想觉悟,太高了!
“好!好样的!年轻人,有志气!”李干事用力拍了拍余文山的肩膀,满是赞赏:“那这钱,你务必收下!不能让你们白忙活!”
“这是老爷子的一点心意,一千二百块!你拿着,到了边疆,也能置办点东西!”
他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塞进余文山手里,沉甸甸的。
余文山捏着那厚厚一沓钱,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是那副憨厚样:“这…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李干事不由分说,把信封按进他手里,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
“老爷子说了,这事儿,算我们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以后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只要不违反原则,力所能及,我们一定办!”
“谢谢李干事!谢谢老爷子!”余文山知道这话的分量,
一个军区大佬的人情,关键时刻能救命!
“行了,赶紧去准备下乡吧!一路顺风!”李干事又用力拍了拍他,眼神里满是鼓励。
“哎!谢谢您!”余文山把信封和那张珍贵的人情承诺都仔细揣进最贴身的衣兜里,朝着李干事和卫兵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转身就走。
他捏着手里沉甸甸的信封,没敢在门口数,快步走到一个没人的僻静角落,掀开一角瞄了眼。
崭新的灰色大团结!目测至少十几二十张!
一千二!妥了!
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着光。
加上之前的,他现在兜里揣着四千多块!
巨款!
空间里堆满物资!
身上揣着领导家的人情许诺!
腰杆子从未这么硬过!
去北疆!泡毛熊!当地主老财!
他再没有半点迟疑,辨认了一下方向,拔腿就朝着火车站大步流星而去!
这边,余满仓呼哧带喘地冲回医院病房时,王秀兰正睡得死沉,那呼噜打得震天响。
“秀兰!秀兰!醒醒!出大事了!”余满仓使劲摇晃她,声音都劈叉了。
王秀兰被摇醒,一肚子起床气,刚想骂人,就听余满仓带着哭腔喊:“完了!全完了!”
“家…家被那小畜生搬空了啊!连根柴火棍都没给剩下!屋顶都让他掀了半拉!比遭了土匪还干净啊!”
“啥?”王秀兰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了,瞬间清醒!
她猛地坐起来,眼前一黑,差点又撅过去。
“余文山!你个天打雷劈的畜生啊!挨千刀的白眼狼!老娘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啊!”
她拍着床板,嗓子都嚎破了音,眼珠子血红,恨不能生吞了那个小畜生。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
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其中一个正是李干事身边的那个卫兵。
为首的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拿着夹板,声音平板无波:“王秀兰?准备一下,马上手术。”
“啥手术?”王秀兰懵了,随即暴怒:“老娘好端端的做啥手术?滚!都给老娘滚出去!”
李干事身边的那个卫兵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亮出一张纸:“王秀兰同志,根据你本人签署的《肾脏自愿捐赠同意书》。”
“现在需要你履行承诺,进行肾脏摘除手术,救助一位对国家有重大贡献的老同志。请配合。”
轰隆!
王秀兰只觉得一道炸雷劈在了脑门上!
那张纸上,鲜红的手印和她那歪歪扭扭的签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王秀兰的眼睛里!
“放屁!放你娘的狗臭屁!”王秀兰彻底疯了,像头被激怒的母兽,嘶声尖叫,“假的!那是假的!是那小畜生!”
“是余文山那个天杀的畜生伪造的!老娘没签过!没按过手印!他给我下药!灌我鸡汤!是他害我!”
她挣扎着就要扑上去撕那张纸。
“同志!误会!天大的误会啊!”余满仓也慌了,赶紧拦着:“那是我家老大搞的鬼!不是真的!不能挖啊!我老婆身体不好…”
“白纸黑字,指印签名俱全。”卫兵的声音冷硬,不容置疑:“手续合法合规。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