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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也渐渐失了样子。
阳台上的绿植黄了一片,冰箱里食材堆成一堆,没人细心整理。
洗衣机塞得鼓鼓的,全是沈菲菲每天换下来的丝绸衣裳、羊绒睡衣和不知哪买来的高端床单。
王芸气得当场甩手:这些都得干洗的,我洗得起吗
沈菲菲一脸理所当然:以前你婆婆都不说什么,她也都是亲手洗的。
王芸气得想翻白眼:她是傻子我又不是!
但这话她没敢说出口,只能憋着火,回卧室哭了好一通。
......
飞机落地时已近黄昏,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机。
年纪大了,骨头都不听使唤,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感觉整个人被拆了又重装了一遍似的,连呼吸都带着点晕晕乎乎。
可我心里是高兴的。
这大概是我活到六十岁,第一次为了自己踏出一段崭新的旅程,不为丈夫、儿子,也不为所谓家庭,单单只是为了我自己。
中介的人早早安排好了接送,送我去了那套靠海的别墅。
车子拐进海边小道时,海风扑面而来,掀动窗帘般拂过我布满皱纹的脸。
我伸出手,像个孩子一样碰了碰风,好像一碰,心里那些千疮百孔都能吹得轻些。
女士,到了。中介司机很有礼貌地提醒。
我点点头,推开车门。
眼前的房子三层高,外墙是浅色的鹅卵石,门前是开阔的草坪,远远望去,海就在后方,像一张永远展开的画卷。
钥匙插进去的一瞬间,我有点发怔。
我这一生,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东西。
家里的房子虽然是我的,可是住着一大家子人,我很少能做主;银行卡里攒的钱,总被儿子拿去报补课班、买名牌鞋;我用过最贵的东西,大概就是当初从娘家带出来的那块护身玉。
现在,那块玉也没了,被他们硬生生从我身上抢走,转手塞给了那个装病的狐狸精。
我吸了口气,把门推开。
屋子里空荡荡的,能听见风声在墙壁间回响。
中介虽然派人打扫过,但毕竟没人住过,干净却缺了烟火气。
我只有一个包,孤零零地放在玄关处,一下子让这房子显得更加空旷。
我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手掌摸着光滑的扶手。
忽然之间,有点恍惚。
这些年操劳奔波、委曲求全的影像都一一浮现,最后凝结成一句话:
这下......终于没人使唤我了。
我不是聪明的女人。
年轻时面对沈菲菲那样的女人,我也自惭形秽。
她是舞蹈学院的高材生,谈吐不凡,长得也好,哪怕如今老了,看起来也还风情万种。
而我,只是个乡下来的姑娘,手脚勤快,嘴巴笨拙,十句话有九句带着哦、啊、哎呀。
可我那时也没想太多,就想着好好过日子。
想着养大儿子,盼着他成才,再看着他娶妻生子,我做个知足奶奶,平平淡淡地走到生命尽头。
谁能想到,那些年积攒下来的失望,竟然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