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被季母拜托多照顾一下季忱朗。
他腿因车祸截肢,性子冷淡,不爱说话。
唯独对我不一样。
因为我没把他当残疾人,也没把他当人。
上学遇到人欺负他,我就扒下他的假肢打回去。
垃圾桶坏了,他的假肢会被我偷走套上垃圾袋。
他咬牙切齿道,“方宥梨,我恨你!”
我磕着瓜子,随口敷衍,
“没事,我爱你。”
他愣了很久,唯有耳尖发红。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辈子。
直到撞破他表白的场景。
我才知道原来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眉眼会带笑。
我攥紧确诊绝症的病历单,笑了笑。
挺好的。
这样我走了,他也不孤单。
【坏瘸子:今晚有事。】
季忱朗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洁。
今晚,我本想告诉他,自己打算搬出去住。
这样就能瞒住我的病情。
我紧紧盯着这四个字,脑海中骤然浮现那日他表白的场景。
“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向来不喜欢说话的季忱朗,竟然整整说了十四个字。
还是重复的废话,足以证明他有多喜欢对方。
我想问他,今天也是因为那个女生,才爽约的吗?
可到最后,只回了两个字。
【猛踹瘸子那条好腿:没事。】
“方小姐,你有没有在听?”
医生无奈的声音打断我不停翻腾的酸涩。
他说,
“现在这个情况,最好立马安排治疗,不能再拖了。”
我下意识攥紧手机,硌得掌心生疼,
“我还剩多久?”
医生摘下眼镜,严肃道,
“情况好就有治愈的可能,情况不好可能下个月。”
“好好和家人说一下,配合治疗,你还年轻,治愈的可能性很大的。”
一个月。
短到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季忱朗道别。
回过神来,我已经坐上了去墓园的车。
爸爸妈妈和季母都葬在了一起。
五年前,他们出去旅游,却因飞机失事去世。
从那之后,我和季忱朗成为了彼此唯一的家人。
我枯坐在他们身边,不远处有一家人正在下葬。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妆容全花,她崩溃地跪在地上,不停喊着,
“老公,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啊!”
夏季燥热的风拂过。
烫得我眼泪直掉。
我忽然想到,出事那天季忱朗一改往日的臭脾气。
将我搂入怀中。
玻璃的倒影下,我看到他强忍着泪光,
“阿梨,以后还有我。”
若是我走了,季忱朗会哭吗?
“阿梨?”
熟悉到刻进灵魂的声音让我身体一颤。
我回头看去,季忱朗诧异地看着我。
他身后,那个女孩穿着纯白的连衣裙,好奇地看着我。
明明是艳阳天,可这一刻,我好像如坠冰窖。
季忱朗对人边界分明。
这么多年来,除我之外,甚至都没有熟识的好友。
可他竟然带这个女孩来见我们的家人!
心脏好像被密密麻麻的丝线勒紧,苦涩在喉头蔓延。
女孩清秀的小脸上带笑,唇边漾出一个梨涡。
和我完全不一样,可爱又大方地对我说,
“方小姐,你好呀。”
她知道我的名字。
我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她声音柔软,明亮的瞳孔里倒映出我哭花苍白的脸。
对比太过惨烈。
难堪、羞愧席卷全身。
我像个卑劣的老鼠想找个下水道钻进去。
我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哈哈!好巧啊!”
“你今天不是有事吗?怎么来墓园?”
我刚说完就想把自己舌头咬掉。
这不很显然,带女朋友见家长么。
季忱朗却自然地给我递上手帕,
“你哭什么?”
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
我才忍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好想告诉他。
我得绝症了。
要死了。
可他好不容易拥有幸福。
我怎么能自私的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