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无渡推开包间门时，里面的喧嚣声略微一顿。桌上的一行人齐刷刷看了过来，顾惜雨正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听到动静，惊喜地抬头：“阿渡，你来啦！”
一桌人，清一色都是京市有头有脸的公子少爷。见向来对这种娱乐毫无兴趣的傅无渡竟然露面，有人忍不住笑着调侃：
“傅总这是特地为惜雨找场子来的？”
顾惜雨“噗”地笑出声，挽住傅无渡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原来的座位坐下：“你再不来，我连城西那个马场都要输出去了！”
周围人哄笑：“惜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顾惜雨笑着吐吐舌头，神色俏皮：“我就是要阿渡替我做主嘛。”
她眉眼含笑，哪里有赌徒输赢的决绝和恨意。
傅无渡抬眸，透过氤氲的烟雾看过去，众人的神情都带着似真似假的玩笑意味，谁也不会因为一场输赢而翻脸。今日你输我一家马场，明日我输你一处别院，大家各取其乐，维持着表面的轻松与和谐。
傅无渡第一次和他们玩的时候，对输赢看得很重，反而被嫌扫兴。
他们嗔怪道打牌玩的不就是个乐子？若要步步为营筹算得失，反倒破坏气氛。
他玩不来，也不愿学会那种无谓的潇洒，于是再没来过。
但顾惜雨喜欢。她手气一向差，输了便给他打电话。以往傅无渡只是淡淡一句“输得算我头上”，绝少亲自来。
刚刚在车上，他望着叶繁枝那双平静如水般的眼眸，心口无端生出一阵烦意。恰逢顾惜雨来电，他干脆顺水推舟，借势抽身。
“给我吧。”
他接过顾惜雨的牌，难得放空，漫不经心地打着。赢了，他淡淡一句“运气好”；输了，亦只是扫一眼，在顾惜雨的轻声安慰下开了下一把。
“傅总总算舍得了。”有人笑着打趣，目光意味深长。
傅无渡只是抬手推牌，不置可否。
中局时，王家那位公子哥赢了一大把，兴奋之下直接搂过身旁女伴，狠狠亲了一口。在她娇笑声中，大手一挥抽出一沓厚厚的红票子，直接塞进她呼之欲出的胸口，众人叫好，他满脸意气风发。
傅无渡摸牌的手微微一顿。不知为何，看着那人这般肆意做派，他猛地想起了那段他和叶繁枝的一段往事。
那是很多年前了，他们远走他乡，来到了某个边城，狭小的超市里，叶繁枝对着冰柜沉默良久，最后转过头笑着对他说：
“我也没有很想吃，我们走吧。”
可傅无渡知道，她喜欢哈根达斯，喜欢到能堆满冰箱的那种。
只是那时，这里偏远到没有的卖，就算有，当时的他也买不起。
那天深夜，叶繁枝睡着后，他去了赌场。年少时养母嗜赌成性，他耳濡目染，虽精通却厌恶至极。出来时，却看见叶繁枝站在街对面，红着眼眶，沉默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第二天一早，他提着一个箱子回到出租屋，轻描淡写地打开推到她面前。冷气扑面而来，屋里的闷热被驱散几分。那时的哈根达斯广告语仍是那句庸俗的：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
傅无渡拆开一根递给她，叶繁枝却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以后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冰激凌抵在她唇边。听她囫囵骂道：“你听到没有？”
他只是沉默。
牌桌上的喧闹声将他拉回现实。傅无渡低头看着手里那副牌，忽然觉得重若千斤，心口像被什么猛地攥住。
他忽然松手，将牌扔在桌面上，语气冷淡：“不玩了，你们继续吧。”
场面一静，众人不解，却没多问。傅无渡径直起身离开，顾惜雨愣了愣，连忙抓起包追了出去：“阿渡，你等等我！”
傅无渡坐进车内，刚要发动，副驾的门却被拉开，顾惜雨一把钻了进来。
“下去。”傅无渡冷声道。
顾惜雨不以为意，偏头看他：“你要去哪？”
“顾惜雨。”傅无渡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
顾惜雨却直直盯着他，眼底有种不易察觉的执拗：“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哪怕装，也要装全套吧。”
“傅无渡，你到底要什么？”
他不答，手指扣在方向盘上。沉默时侧颜冷峻如雕塑。
“你只要顾家。”顾惜雨自顾自地说下去，眼神清亮。
最后，她弯了弯唇角，低声道：
“傅无渡，迟早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