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立冬。
也称冬令节。
京城初寒,西风猎猎。
贵妃江敏将冬日宴设在了内城的清潭边上。
说是赏冬水、看初霜,实则是为皇长子相看。
这还是皇长子楚墨渊回京后,第一次公开露面。
雅间之内,帷幔轻垂,案几上摆着细瓷银壶与陈年好茶。
楚墨渊斜倚着一方软榻,右手放在桌上,腕下垫着软垫,神色慵懒。
太医院副史沈砚之正在为他诊脉,语带调笑:
“贵妃设宴,广邀京中闺秀,殿下这次,艳福不浅啊。”
楚墨渊半阖着眼,淡淡一哂:“她如今被人高捧惯了,真当自己母仪天下,能当我的母亲。”
熙熙攘攘,半数朝臣的未嫁女都来赴宴了,想见一见他这个从魏国逃回的皇长子。
先前,他痴傻的事只有皇帝近臣才知道。
等冬日宴一过,怕是尽人皆知了。
他语气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她不过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好给她儿子让路罢了。”
江贵妃的儿子比楚墨渊小三岁,是陛下第三子。
今年已满十五岁,虽然资质一般,可一旦楚墨渊的痴傻暴露人前,再加上二皇子一向病弱,在皇位一事上,无人能对她儿子构成威胁了。
“确实。”沈砚之收起脉枕,“殿下回京已有两月,朝中对殿下的‘病’多半已有所耳闻,只是少有人真正见过,今日宴会之后‘皇长子痴傻’便瞒不住了。”
“这是自然。不然岂不是枉费了贵妃娘娘的一番筹谋。不知今日宴会,她会给我安排什么惊喜呢。
沈砚之不置可否,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
“若是明枪,有你的武功再加路甲在你身旁,应当无碍;若论暗箭,这里有一枚药丸,可解任何药物。”
楚墨渊接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砚之如今倒越来越像江湖骗子了。”
“还不是为了你?”沈砚之冷哼,“否则我这太医院副史,又何必钻研这些不入流的药物!”
房门轻叩,路甲低声说道:“常宁郡主来了。”
沈砚之闻言,挑眉看向楚墨渊:“你倒是挺在意那个女子。”
“在意?不过是她今日被贵妃请来,是受我的牵连罢了。”
沈砚之:“??”
“半月前的秋祭,贵妃不得已向母后执妾礼、守灵三日之事,你可记得?”
“自然记得,怎么了?”
楚墨渊指尖轻叩桌几,缓缓将孟瑶在府中逼着吴氏向宋氏牌位执妾礼一事相告,末了:“那件事之后,才有了礼部尚书上奏一事,贵妃如今对孟瑶的恨意,只怕不亚于我。”
沈砚之瞬间明了:“是你故意透露给礼部的吧?”
楚墨渊笑:“她算计了我那么多次,就不准我还点颜色吗?”
窗棂微微闪开一条缝隙。
远处的女子一袭织锦绣雪螭的赤红短褂,外披同色狐裘大氅,银白软鞭斜插腰侧,相比园中贵女所着的湖绿粉白,更显英姿勃勃、艳色凌人。
她缓步而来,神色泛泛,似对周遭的一切皆无兴趣,举手投足却自带气势,叫人无法忽视。
楚墨渊看了良久,合上窗棂。
有郡主封号在身,孟瑶的席位被安排在最前方。
和众人一起拜谢贵妃时,她总觉得上方那道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含意不善。
不喜欢她,还下帖子请她?
这贵妃有病吧?!
用完席面,众人便三两结伴,在清潭边玩耍。
初冬的清潭边仍有几株枯荷未尽,风卷水寒。
紫鸢上前为她寄上香囊。
孟瑶有喘症和咳疾,紫鸢进了孟府后不久,便为她配了药囊。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在药囊中又加了茉莉等干花,做成特殊的香囊。
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