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战神骨上,刻满山河 > 第2章 破庙里的药香

杨砚洲回到破庙,父亲杨烈正蜷缩在草堆上,剧烈的咳嗽像要把肺咳出来。漏风的屋顶让雪沫子灌进来,落在父亲蜡黄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按着右腿——那是几年前被萧家打手打断的旧伤,如今每到阴雨天,就疼得他记地打滚。
“爹。”杨砚洲放下手里的药包,声音比十年前在军帐里发号施令时低了八度。
杨烈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惊惶,随即涌上羞愤,抓起身边的木棍就朝他砸去:“谁让你回来的!我杨烈没有你这个‘通敌叛国’的儿子!”
木棍砸在杨砚洲肩上,他没躲。五年铁窗磨出的筋骨硬如玄铁,这点力道连疼都算不上。他弯腰捡起药包,里面是他托狱友辗转求来的接骨草和当归,还有一小瓶从京城太医院偷偷弄来的镇痛膏——当年他在狱中帮京城太医院署修订过《军阵急救方》,那位老院长判念及旧情,冒险托人送来的。
“我不是来认亲的。”杨砚洲蹲下身,拆开油纸包,浓郁的药味在潮湿的破庙里弥漫开来,“我是来给你治腿的。”
杨烈别过脸,嘴唇哆嗦着:“治什么治?死了干净!免得被杨家那伙人看见,又说我们父子勾结,玷污了他们的门楣!”
母亲赵兰端着半碗雪水进来,见这情景,眼圈一红,拉过杨砚洲的手:“孩子,你爹是怕……怕你刚出来,又被他们缠上。你堂弟杨宇承现在是杨侍郎,咱们惹不起啊。”
杨砚洲看着母亲手上冻裂的口子,心里像被枪尖扎了下。十年前他率军出征时,母亲的手还戴着他送的玉镯,能绣出栩栩如生的战鹰;如今却布记冻疮和老茧,连端碗水都晃悠。
“惹不起,也要治。”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将接骨草切碎,又把当归捣成粉末,“这腿是被他们打断的,我就得亲手把它接好。”
他的动作很轻,不像握枪时那般迅猛。五年牢狱,他不仅读了兵法策论,还啃完了《本草纲目》和《千金方》。有次狱友得了急病,狱医束手无策,是他用牢里的艾草和烈酒,硬生生逼退了高烧。那时他就想,若有朝一日能出去,定要学好医术——枪尖能护家国,药石能护亲人。
他解开父亲腿上的破布,伤口处的骨头明显错位,周围的皮肉肿得发黑,还生了冻疮。杨烈疼得额头冒汗,却咬着牙不吭声,只是狠狠瞪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忍忍。”杨砚洲拿出那瓶镇痛膏,用指尖蘸了一点,轻轻按在伤处。药膏触肤时,杨烈猛地一颤,随即低低呻吟了一声——那是五年来第一次,有人敢碰他这条烂腿,更别说带来这样清晰的暖意。
“这是京城太医院的方子,含着麝香和虎骨。”杨砚洲一边说,一边用布条将草药固定在伤处,动作熟练得不像个武将,“明天我去山里采些续断和牛膝,配着用效果更好。”
赵兰在一旁看着,忽然捂住嘴哭了:“你在牢里……就是学这些?”
杨砚洲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那些在油灯下抄医书的夜晚,号房里的鼾声此起彼伏,他却对着“骨碎第三十六证”反复琢磨,仿佛多看一眼,就能提前为父亲减轻一分痛苦。“嗯,学了点。”他说得轻描淡写。
接下来的日子,杨砚洲成了半个郎中。天不亮就去后山采药,回来在破庙外支起石头当灶台,用雪水煎药。药汤熬得浓黑,苦得杨烈直皱眉,却被他盯着,一勺一勺喝下去。
有天傍晚,他刚把煎好的药端进屋,就听见破庙外传来马蹄声。杨承宇带着几个手下,耀武扬威地站在门口,看见杨砚洲身上的粗布衣裳,嗤笑一声:“哟,这不是我们的战神吗?怎么改行当药罐子了?”
杨烈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杨砚洲按住。他站起身,挡在父母身前,五年未握枪的手微微蜷起——那是他在战场上准备搏杀的姿势。“滚。”他只说一个字,声音里的寒意让杨砚洲身后的打手下意识后退。
“放肆!”杨宇承色厉内荏地喊道,“杨砚洲,你别忘了自已是戴罪之身!我现在就能把你再送进大牢!”
“你可以试试。”杨砚洲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玉佩——那是当年国主赏赐给杨砚洲的战利品,如今却被他挂在身上,“但在此之前,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杨家是怎么打断长辈的腿,怎么把亲爹娘赶去破庙,又是怎么偷了别人的军功往上爬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笃定。杨宇承看着他眼里的狠劲,忽然想起十年前,这个男人单枪匹马冲进蛮族大营,提着敌首回来时,眼里也是这样的光。他咽了口唾沫,撂下句“你等着”,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破庙里,杨烈看着杨砚洲的背影,第一次没有骂他。药碗还放在地上,热气袅袅升起,混着草药的苦味,竟让这漏风的破庙有了些暖意。
三个月后,杨烈的腿渐渐能下地了,虽然还不能走太远,但至少不用再蜷在草堆里呻吟。那天,杨砚洲扶着他在庙外晒太阳,父亲忽然开口:“你当年……真的没通敌?”
杨砚洲望着远处抽芽的柳树,像回答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战术问题:“我带的兵,守的是杨家的封地,护的是华夏的河山。通敌?对我有什么好处?”
杨烈沉默了很久,忽然捶了他一拳,这一次用了十足的力气:“混小子!那你不早说!”
拳头落在肩上,杨砚洲却笑了。他知道,父亲这一拳,是解了十年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