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魂殿的朱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风雪。苏青青站在雕花廊下,望着庭院里那株历经百年的古松,指尖微微发紧。杨砚洲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素色衣袖传来,让她乱跳的心稍稍安定。
“别怕。”他低声道,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他们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
话虽如此,苏清清仍忍不住紧张。正思忖间,里屋传来脚步声。一位身着墨色锦袍的老者走了出来,须发微白,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杨砚洲父亲杨烈。他身后跟着位穿绛色褙子的妇人,虽已中年,眉宇间仍能看出当年的英气,想来便是杨砚洲母亲赵兰。
“父亲,母亲。”杨砚洲微微颔首,将苏清清往前带了带,“这是苏清清。”
苏青青连忙行礼,声音虽轻却稳:“晚辈苏青青,见过伯父,见过伯母。”
杨烈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从洗得妥帖的衣裙到那双虽沾过药草却干净的手,最后落在她眼底,见那清澈里没有半分怯懦,反而透着股北境女子特有的韧劲,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些。
“北境来的?”赵兰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却无恶意,“听说你医术很好,砚洲那小子胳膊上的毒,是你解的?”
“只是侥幸罢了。”苏清清坦诚道,“杨先生吉人天相,加上龙魂殿药材齐全,才好得快。”
“倒是不居功。”赵兰笑了笑,招手让她坐下,“北境苦寒,你能在那儿撑那么久,不容易。”
苏清清心中一暖,原来他们早已打听清楚她的过往。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轻声道:“家父曾是北境军医,他说守着城,就是守着家。”
这话一出,杨烈猛地抬眼,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认得苏清清的父亲——当年那场战役,正是那位苏军医拖着伤l,在帐中连救了三十多名将士。
“苏军医是条汉子。”杨烈沉声道,语气里多了几分敬意,“他的女儿,也不差。”
苏清清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认可,眼眶微微发热。杨砚洲看在眼里,伸手替她添了杯热茶,动作自然得仿佛让过千百遍。
赵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身旁的丈夫递了个眼色,转而问起北境的近况。苏清清一一作答,从城防修缮说到百姓春耕,言语间没有半分矫饰,句句都透着对那片土地的熟稔与牵挂。
“砚洲这孩子,打小就犟。”赵兰忽然叹了口气,看向儿子,“当年非要去北境,说什么‘龙魂殿的刀,该护着最北的土’,我和他爹拦都拦不住。”她又看向苏清清,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如今他肯把你带回来,是真把心交出去了。”
苏清清心跳漏了一拍,偷偷看了杨砚洲一眼,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那双曾只映着刀光剑影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她的身影。
午间的家宴设在偏厅,没有山珍海味,多是些家常小菜。赵兰不断给苏青青夹菜,念叨着“北境缺油水,得多补补”;杨烈则和杨砚洲说起朝中动向,偶尔问她一句北境军医营的事,竟是对她的来历全然信了。
席间,杨砚洲忽然放下筷子,看着父母道:“我与清清,想在二月初二完婚。”
苏清清一愣,脸颊瞬间飞起红霞。杨老夫人却拍了下手,笑道:“好日子!二月初二,龙抬头,正好。”她看向苏清清,眼神愈发柔和,“嫁衣我已让人备着了,料子是江南新贡的云锦,你看看合不合身。”
原来,他们早有准备。
走出龙魂殿时,夕阳正染红天际。杨砚洲牵着苏清清的手,走在覆着薄雪的石板路上。
“你早跟他们说过了?”苏清清轻声问。
“嗯。”他点头,侧过脸看她,“从北境回来的路上,就飞鸽传书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说,我要娶的姑娘,是北境的光。”
苏清清望着他,忽然笑了。风雪落尽,龙魂殿的朱门在身后渐渐远去,而眼前这人的目光,比殿内的炭火更暖。她知道,从今往后,这里不仅是他的家,也是她的家。堂前那对看似威严的父母,早已用最质朴的方式,接纳了她这个来自北境的儿媳。